第十七章 白蛇与青蛇

百花幻工坊客院。

阴凉的树荫下,苏涯和陈怜卿各自坐在一张藤椅上喝茶。

金陵城的修士们真的很喜欢喝茶,或许是因为穷乡僻壤除了几两山茶也没有别的特产,总之这两天苏涯喝了好多次茶,都快喝吐了。

陈怜卿翻阅着苏涯交过来的《仙缘灵牌第一阶段推广及第二阶段更新计划书》,咬着手指头思考文章里的各式词组,茶凉了也没在意。

在她读稿的时候,苏涯百无聊赖地数着庭院里有多少片落叶。

昨日黄蜂卫替他挡住了来自惊仙楼的恶意视线,为表谢意,他连夜写了这份文稿,结合“第一版仙缘灵牌”未完成的部分,呈给了苏怜卿。

百花宗势强,泰岳宗势弱,或许陈怜卿给他的保护只是一份礼貌,他却不能把这种“礼貌”当作理所应当,该给的“交换”还是要给的,这就是所谓的社交分寸。

而且他有一项新提议希望陈怜卿答应。

“既然你已经知道黄蜂卫的存在,以你的智慧,想必也应该清楚,那些人不止负责保护你,还负责监视你,他们其实是我在你身边安插的钉子。”

陈怜卿合上簿册,冥思一阵,微笑道:“归根到底,我们是两家宗门,仙缘灵牌刚刚起步,我可不想你这棵摇钱树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一些必要的防范还是要有的。”

她很坦率地承认,百花宗在苏涯身边安插人手,并非纯粹出于善意。

苏涯在城里的活动轨迹并不是秘密,他和仙缘灵牌的关系也有很多人知道,如果不是百花宗弟子暗中出手,早不知多少人把他抓去逼问仙缘灵牌之事了。

那四名筑基期黄蜂卫算是百花宗挑头的高手,被掌门派来金陵城不到两日,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迫出手,暴露在苏涯面前。

“仙缘灵牌能关系着我们两家宗门的未来,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苏涯很清楚黄蜂卫的存在对他来说利大于弊,至少在他晋升筑基之前,外来的武力保护会帮助他度过最艰难的创业阶段,在人身安全面前,些许隐私自由其实是可以牺牲的:

“只是我不太习惯被人暗中窥伺,交给你这份书稿,就是希望你能把那批人从暗处转到明面,至少要让我知道是哪些人在保护我,以免闹出一些不愉快的麻烦。”

这就是他希望陈怜卿答应的提议。

他可以允许百花宗对他实施监视,但是这种监视,必须是他所能看到的。

可以监视,但不能暗中监视。

如果百花宗想把他变成一个只知道研发灵牌、帮幻工坊赚钱的傀儡,那他也只能把百花宗从“盟友”的位置转移到“敌人”的位置,重新衡量双方的合作关系。

一方势力是不是他的敌人,和实力强弱无关,只和他面临的处境有关。

“好吧,我会说服宗门长老,让黄蜂卫成为你明面的护卫。”

陈怜卿伸出食指在簿册上敲了敲:“如果你今后能持续不断地拿出类似的东西,我甚至可以说服宗门,让那四名黄蜂卫,永远成为你的属下。”

苏涯沉默片刻,抬头盯着陈怜卿的面庞:“我以为你只是百花宗一名普通修士。”

一句话就能将四名筑基修士转到苏涯名下,这可不是一名普通炼气修士所能拥有的权限,由此可见,苏怜卿在百花宗内部的地位,定然不凡。

“普通修士可不会被派到金陵城开设工坊,要知道,这里原本是‘四大仙楼’的地盘,堪比龙潭虎穴,老娘要是没点身份背景,怎么敢一个人直捣黄龙。”

陈怜卿没有卖关子:“百花宗掌门是我娘,她是宗门唯一一名金丹修士,位高权重,所以我在宗门里还算有点话语权。”

“你娘有几个孩子?”

“就我一个。”

“你就是百花宗下任掌门?”

“别扯淡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门派,掌门的位置如果按照血缘关系继承,那门派早就完蛋了,肯定是谁有本事谁上,我如果没什么成就,大概会富贵一生然后老死吧。”

“富贵一生然后老死,听着很让人羡慕呢。”

“对有些人来说,这种生活值得羡慕,对我来说,这大概是最无趣的生活了。”

陈怜卿没有再和他瞎扯:“听韩沫说,你明日便要启程去往黑水镇,我准备了一份黑水镇的资料,算是饯别之礼,等虎叔明日交给你。”

“虎叔?”

“虎叔就是宗门留在你身边的黄蜂卫,全名邱安虎,明日他会带着三名筑基修士随你一起去黑水镇,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必须在我们眼里。”

陈怜卿晃了晃手里的簿册:“前几日得罪了冯通玉,有不少人盯着我们幻工坊,我本想请虎叔亲自去一趟惊仙楼,亮亮刀子,未曾想昨日清晨,冯通玉派人登门,竟是赔礼道歉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涯怔了一下,脑中掠过翁罡明的身影,故作神秘地笑笑不说话。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被翁罡明接过去了,不管翁罡明所说“他和冯通玉是拜把子兄弟”是真是假,总之冯通玉那边的麻烦都落到了姓翁的那边,现在看来,事情解决的很漂亮。

一个空头白牙的拜把子兄弟,可不能让冯通玉主动道歉服软,看来翁罡明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跟他说,这是一个很神秘的老道士。

他仍然看不清翁罡明的底细,只知此人答应做泰岳宗的供奉,好像和泰岳宗的“牌匾”有很大关系,今后到了黑水镇,却是要信一半防一半,莫要被他坑进沟里。

陈怜卿见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撇嘴哼了一声:“看来你在城里又勾搭上别家势力了,这才进城几天啊,竟能让你找到一伙连冯通玉都能压住的人。”

她的嘴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大抵是“原本能牢牢控在手心里的男人突然有了别的靠山”,这种对事态略微失去掌控的不甘意愿。

翁罡明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伙势力”,苏涯其实并不清楚,不过此事就没有必要告知陈怜卿了。

借翁罡明的“势”,让百花宗稍微有点忌惮,不见得是坏事。

见苏涯仍是一句话不愿透露,陈怜卿只得把话题转到手里的簿册上面:

“你的‘仙缘灵牌扩展包’定名为‘白蛇与青蛇’,还撰写了配套的话本故事,定下四十张新灵牌,是不是显得过于急躁了?咱们第一代灵牌的三张橙卡,可还没发布呢。”

“灵牌不着急发,先把话本故事讲出去,最好拍摄一些海报和短片,用留影法阵向外刻印传播,要是能做成电影……嗯,你不懂电影,我的精力都会放在黑水镇那边,也没空帮你拍,就停留在口头宣传层面吧。”

苏涯大口将杯里的茶喝完:“册子后几页有宣传策略,还有橙卡、新卡的发布策略,有了第一代灵牌的经验,想必第二代灵牌的研制也不成问题,此后每隔两年,我都会更新一个扩展包,十年为止。”

他前世只是一名普通游戏玩家,并不是专业的游戏设计师,对于平衡性、娱乐性、成长性的研究非常肤浅,能“抄袭”出五代仙缘灵牌,已经算是祖宗保佑。

十年之后,仙缘灵牌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是百花宗的事,不是他的事了。

“一套仙缘灵牌,让我们百花宗护你十年,不知道这笔买卖是亏是赚。”

陈怜卿自茶桌畔起身,最后望他一眼:“以后每隔三个月,我都会派人把百泰棋店的三成利润带给你,只要我还在金陵城,这笔利润就不会断……白塔州江湖水浅,是泥鳅还是蛟龙,且看你怎么折腾吧。”

苏涯目送她回屋,将茶盏放在桌上,也起身离开。

经过长达二十八天的努力,他靠着脑袋里的一个念头和三百银元,成功在金陵城变出来一家修士棋店、在城外买到一个农镇,奠定了泰岳宗的兴复根基。

不知未来数载,他能否让泰岳宗的名号,响彻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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