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普斯的魔法工房在水车边上，纵横均是十五尺，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望远镜、天轨仪、六分仪、烧瓶、卷轴和书籍，水车轰隆隆的噪音日夜不歇，仿佛山妖恼人的鼾声。
托普斯对此已经习惯了，甚至有些庆幸，若不是这台水车，他也没可能租下这间属于自己的工房。
对魔法师来说，研究远比享乐重要。正如古老箴言所叙述的那样——
万物易朽，星辰永恒。
托普斯始终牢记“贤贫宣言”的教诲，他是宣誓奉献一生于辉石与星星的求索者，这份决心不会受到任何外物干扰。
——除了某个趴在窗台上，脑袋盖着一本书的少女。
鬼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堂而皇之地溜进了托普斯的工房，以共同学习、共同进步的名义浪费了自己一半的研究时间，而另一半时间也充斥着读传奇故事时的欢快笑声。
但是今天诗寇蒂小姐格外的安静，甚至屡屡叹气颇有些颓丧的感觉……托普斯第一次从她身上看到“静若死尸”的状态。
反而感觉比平时更坐立不安了。
托普斯挠着空无一物的头皮，随手划掉错误的公式，第三次尝试推导魔力流走向。
“托普斯。”诗寇蒂在背后幽幽地开口，“你觉得智力是可以通过锻炼提高的吗？”
“只要愿意，知识不会背弃任何人。”托普斯笔尖不停。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唉……果然还是不行的吧。”诗寇蒂喃喃，“托普斯你知道怎么把卢恩转化为智力吗？”
“……不知道。”
“那我这辈子都学不会魔法了。”诗寇蒂翻了个身，《辉石魔法入门（亚人都能学会的基础教程）》从她脸上滑下，“唉，好怀念以前只要砍东西就能变强的日子啊……”
托普斯明智地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托普斯你干脆发明一个只要9点智力就能使用的魔法好了。”诗寇蒂继续抱怨。
“发明魔法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托普斯皱眉，结果离预想值偏差很大，他似乎又算错了，这让他不免有些烦躁，“你还不如去请教白金之子，据说它们是靠感应来施法的。也就是所谓的灵感、运气，这类玄而又玄的东西。”
“我倒觉得你一定可以发明出新魔法，甚至成立一个新教室。”
诗寇蒂眼神呆滞地望向铁灰色的天幕，星星在天幕下隐现，利耶尼亚的夜即将降临。
“感应也好，祷告也好，魔法也好，为什么它们不能是一种东西？反正都是俺寻思能用，然后就莫名其妙能用了的玩意……毫无道理可言啊，哪像力量和灵巧这么朴实无华……”
感应、祷告、魔法为什么不能是一种东西？托普斯叹气。
太天真了，完全不像是雷亚卢卡利亚的学徒应该有的想法。
感应是野兽的天赋，祷告来自神明的恩惠，魔法源于对星空的探索，它们怎么会是一种东西……
……
……所以它们为什么不能是一种东西？
托普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魔法为什么不能是来自星星的恩惠，某种信仰的具化？
还未等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中扎根深入，诗寇蒂突然挺尸坐起。
“有事，先走了。”她简单打理了一下长袍，伸了个懒腰。
“现在？”托普斯呆呆地看着她。
“是啊。”诗寇蒂抓了抓翘起的头发，勉强让它们显得柔顺些，“晚上有个学术沙龙。”
“最近晚上不太平，有几名学徒失踪了，都是戴头套的优等生。你自己小心。”
“你看我哪里像优等生？”诗寇蒂吐槽。
她推开包铁的厚重木门，外头一轮冷冽的新月刚刚升起。
“哦，你来了。”赛尔维斯的语气和他的铁面具一样冷硬，“我们去二楼。”
诗寇蒂好奇地看着周围闪烁的辉石工艺品、老旧的卷轴和书画、随意摆放的半成品肢体，以及随从模样的沉默女性。
“傀儡。”注意到诗寇蒂的视线，赛尔维斯拍了拍女人的肩膀，后者依然保持沉默，形似麻布袋的风帽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能看见精致光洁的下巴。
诗寇蒂点头。她确认过了，这座工房只有一个出入口，通往二楼的楼梯只有一部，周围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记录性魔法道具。
于是少女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教授，我们快点开始吧。”
不设置乌龟谜题，愚蠢到愿意邀请褪色者进入自己工房的魔法师最可爱了。
“不要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赛尔维斯瓮声瓮气地说，“不过我理解你的心情，探求真理的时间总是不够。”
普通的学徒长袍，没带法杖，也没带同伴，同时这座工房只有一个出入口，通往二楼的楼梯只有一部，周围没有目击者，也没有记录性魔法道具。
赛尔维斯不由地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再肤浅的女人，做成傀儡以后也会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先后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