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司马皇后睁开了眼,她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贺太医上回开的养颜的方子,本宫吃着甚好,不若再多开些。”贺云逸忙应了,轻手收拾着药箱。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太侍,他拜了首:“娘娘,道场有人晕倒了。”贺云逸的手停顿了一下,又复动作。皇后不胜烦扰一般揉了揉额角:“找个太医去吧。”太子要表孝心,弄了这么个规模的道场磨人,藩王间多有年老之辈,这两日已有两个年纪大的熬不住倒了,故而皇后一点也无惊讶,挥手便让人退了。太侍应了,忙下去了。贺云逸收拾妥当,面色无异拜了首:“娘娘,微臣告退了。”“去吧。”贺云逸便退了。皇后坐了起来,宫女便给她倒了泡好的香茶。皇后接过,抿了一口,她的目光停留在对面的雕花铜镜上,镜中人长了一张素净清丽的脸,看上去定是没有四十余的年纪,她唇角一扯,伸着指流连着抚了抚鬓角,然而她眼眶突然瞪大,啪的一下坐了起来。“识墨,你拿镜子来!”宫女见她神色惶急,心下惴惴,忙给她递了一枚手镜去:“娘娘……”皇后一把夺过,凑近了看,半晌,她指尖微微用力,竟从乌发中拔了根白发来。她手指微微颤抖,似比方才听闻经闭还令她难以接受。只要出现第一根,便有第二根、第三根……很快青丝变成白发,再美丽的容颜也经不住这般洗礼司马家最美丽的女儿,一直未曾等到欣赏她的人,便这样开始凋零了。她司马萼是一国皇后,像是得到了所有东西,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先是何贵人,再是王朝鸾,还有那个西域来的姬女……她一个个除了,但到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皇后温婉的目中渐渐流露出怨毒,她像是恨极了似得紧紧拽着那根白发。宫女从未见过她这般,心下害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娘……”皇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面上陷入一种死寂的宁静。脑海中,一个沉沉的声音响在耳际:“阿萼,他一辈子不怜你,你何苦怜他!”许久了,她轻轻笑了一声,道:“识墨,你去告诉兄长,让他照计划行事。”宫女忙擦了擦眼泪,应了下来,匆匆往外走了。风吹过了墙角的春梅,落了一地糜烂的花瓣,皇后的目光渐渐从那片暗红里收了回来,嘴角扯起一丝阴寒的冷笑。***贺云逸不疾不徐地出了容华宫,待拐了个弯,他脸色一变,足下骤然生力虽是荒谬,但他心中一股奇怪的不安的感觉,只觉得要出事。一把扣紧行医箱,速速往天坛而去。未及前殿,便见一个太医也在往里面赶。他见到贺云逸,忙停下脚步,朝他合手一拜:“院判大人。”贺云逸尽量让自己因奔跑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平缓下来,将行医箱丢给他,“我也一起去。”待贺云逸进了道场,里头依旧一片祥和的诵经之声,他目光扫了一圈,落在大殿一处角落,那儿围着几个人,他看见了中间那个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同时也看见了那些状似关心,实为轻薄的皇亲贵胄的把戏。贺云逸心间重重一跳,险些怒吼出来。他立刻上前,将献王怀里的人给捞了出来,同时将他的手从另一名中年郡王掌心中扯了出来,他心下滔天的怒意,却是极力保持着冷静:“诸位王爷麻烦让一块空地。”众人互相瞧了一眼,这才讪讪退了后。贺云逸重重地咽了一下喉间,喘息了几口,这才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蓦地,他手一抖,险些失声叫了出来,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定力才维持得了面目的平静,他咬了咬牙,又搭上脉去,呼吸一下子乱了。怎会如此?那一瞬间,许多画面骤然冲进了他的脑海。那人笑如春花,紧紧将手藏在桌下,不肯让他把脉,他蹙着眉头儿时一般幼稚地推拒着:“我怕你让我吃药……”他也跟着笑,笑他的孩子气,原来……原来如此。初春寒冷,然而贺云逸额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外头一阵喧嚣,随着扑扑一片的跪地声,太子李元乾终于从外头进来了,他环顾了一周,面色渐渐阴沉下来。“怎么回事?”立刻有人积极迎上去简略地说了一通来龙去脉。太子更是不悦,沉步走到贺云逸跟前,看了眼地上那个昏迷过去的人:“他怎的?”贺云逸回了神,小心翼翼放开了他的手,跪在地上合掌:“回太子殿下,广安王……乃体弱,加之血脉不畅,一时昏厥而已,歇歇便好。”耳边嗡嗡嗡的声音,太子恼怒地回过头去,声音霎时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旋身过来,走了一圈,终究还算顾着几分面子,指了指地上的人,黑沉着脸吩咐随行:“将这不中用的送回去。”贺云逸心间一松,背上已浸透了一层的汗水。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嘤嘤嘤……感谢在2021-02-0120:19:51~2021-02-0223: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