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莉万万没想到, 埃里克居然是间歇性失忆。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接下来几天,她像拆盲盒似的,每天都能拆到不一样的埃里克。
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绞尽脑汁地说好话, 才能勉强让他冷静下来, 简直像回到了刚相遇的时候。
唯一的区别是, 那时的埃里克, 不会用这种癫狂失控的眼神看她。
最恐怖的一次, 进行到一半时, 他突然恢复了记忆,然后,全程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她。
薄莉:“……”
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痛并快乐着。
算了, 跟疯子谈恋爱哪有不疯的。
可能这就是适应能力吧,薄莉居然逐渐习惯了这种诡异的生活……只要他别发疯,一晚上叫醒她好几次, 只为了问她到底爱谁,这日子还算幸福美满。
薄莉不知道埃里克的记忆为什么时好时坏,但大概率是穿越的原因。
这个一时半会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她自己硬挨过去。
幸好, 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稳定, 埃里克再嫉妒, 再癫狂, 她也能冷静指挥他去做饭。
就这样, 半个月过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 埃里克似乎接受了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不对, 她被埃里克带偏了, 什么另一个自己, 明明是接受了自己时不时会失忆。
薄莉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出门看电影了。
再不出门,她要闷死在卧室里了。
刚好这天,附近的电影院新上了一部恐怖片。
薄莉吃完饭,立刻催促埃里克换衣服出门。
不过,她运气不太好,刚出门就碰到了对面的杰弗里。
杰弗里看到她,惊喜地说:“……薄小姐,好久不见!”
薄莉礼貌微笑:“好久不见。”
埃里克有记忆的时候,不会戴面具,此刻正以完好无损的那半边脸庞面对杰弗里——五官冷峻而立体,鼻梁挺直,下颚线清晰分明。
这是一副堪称优越的长相。
杰弗里一愣。
之前几次见面,埃里克都戴着白色面具,杰弗里还以为埃里克长相丑陋,见不得人,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
杰弗里不免笑得有些勉强:“这是你先生?”
薄莉刚要回答,埃里克突然转过身,淡淡地说:“走了。”
杰弗里猝不及防,看到了埃里克的整张面容,吓得惊叫一声,后退一大步。
……怪不得这男人之前会戴面具,原来他一半脸庞冷峻端正,另一半脸庞却形似骷髅,眼眶深陷,皮肤烧伤似的丑陋不堪,一眼看上去几乎不像人类。
更让杰弗里震惊的是,薄莉面对这样一副长相,不仅没有恐惧,反而仰头亲了一下埃里克残缺的那半边脸庞。
杰弗里之前就怀疑,薄莉是被迫跟埃里克在一起,这下更怀疑了。
不然怎么可能有女人愿意亲吻这样的男人……她不觉得恶心吗?
薄莉已经习惯了被人误会。
还在十九世纪时,她跟埃里克每去一个新地方,都会有人认为,她是迫不得已跟埃里克在一起。
平心而论,这些人当然是好心,但这份好心,实在有些高高在上。
人们对女性总有一种刻板印象,好像她们生来就是弱势的,需要被保护的,需要被教育的。
不管她们做什么,都担心她们会因为经验不足,上当受骗,仿佛女性是羊圈里的羔羊,离了牧羊人的指点,就无法独立生活。
薄莉的语气冷淡下来:“杰弗里,你一直盯着我的丈夫看,是对他的长相有什么意见吗?”
杰弗里一愣,迅速涨红了脸庞,连声说了好几声“没有”,一脸羞愧地离开了。
杰弗里刚走远,埃里克就伸手扣住薄莉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贪婪地吮-吸她的舌尖,那种疯狂的黏糊劲儿,给薄莉一种错觉,舌尖每一次绞-缠,分离,都会拉出半透明的细丝。
他们在别墅前纠-缠了将近十分钟,差点错过电影的开场。
这部恐怖片可能因为营销比较到位,上座率高了不少,将近一半的位置都坐着人。
他们运气不太好,前面坐了个“懂哥”,一边看电影,一边给旁边的女生科普。
因为是女制片和女导演,这部恐怖片基本上没有虐-杀女性的镜头,反倒是有不少折磨男性的画面。几个老白男看不下去,愤然离场。
电影结束,播放片尾曲时,前面的“懂哥”又发话了:“太假了,一看就是女导演的意淫……我要是那个杀手,肯定不会专挑男的杀。男的又重又壮,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薄莉眨了眨眼睫毛,伸手拽住埃里克的衣领,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那男的听见:“宝贝,你杀人的时候,会看对方是男是女吗?”
那男的声音顿时一滞。
埃里克微微低头:“不看。”
薄莉忍笑:“为什么不看呀?”
“为什么要看?”他说。
“那你之前是杀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他顿了片刻,似乎在计算具体数字:“男的多,他们会挑衅我。”
薄莉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男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愤怒转头:“两个傻x,在你爹面前装……”
话音未落,他对上了埃里克的金色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那男的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电影里的变态杀手。
不,哪怕是电影里的变态杀手,也没有这么冰冷恐怖的眼神,简直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令人不寒而栗。
那男的立刻怂了,低声说:“我不想惹麻烦……”说完,连旁边的女生都顾不上,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薄莉想起这件事,仍会笑出声。
埃里克瞥她一眼:“一个蠢货,值得你笑成这样?”
薄莉:“……你上辈子是醋精吧,怪不得油醋汁调得这么好吃。”
埃里克正在做饭,听见这话,手臂的肌肉紧绷了一下,不冷不热地说:“怎么,后悔嫁给我了?”
薄莉无奈:“我就好你这口……做你的饭去吧!”
吃完饭,薄莉正要溜到楼上打游戏,却被埃里克一把扣住手腕。
她后退两步,被迫坐在他的膝盖上。
他没有看她,搂着她的腰,继续吃饭。
薄莉终于察觉到,他这一整天的情绪不太对劲:“怎么啦,宝贝,谁惹你了?”
“你。”
“我?”薄莉茫然。
他侧头看她:“我还在想前天的事情。”
薄莉顿时一个激灵。
前天晚上,她刚刚睡着,就被埃里克叫醒了。
只需一个眼神,她就发现,他又失忆了,于是飞快地捂住他的嘴,说:“我们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之间感情稳定没有第三者,家里是你做饭,你洗衣,你打扫卫生,我什么也不用干,没有受任何委屈。现在是……”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凌晨三点钟。你唯一需要做的是睡觉,有事天亮再说,懂?”
这套说辞,是对付失忆埃里克的神器。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埃里克就缓缓松手,放她继续睡觉了。
他失忆之后,远比有记忆的时候容易糊弄。
薄莉只需抱抱他,亲亲他,就能让他冷静下来。
但他恢复记忆后,就没那么好骗了。
埃里克最可怕的一点,是会继续装失忆试探她的态度,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疯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薄莉一直怀疑那句“昨天我恢复记忆了”,是他在诈她,但没有证据。
前天,他失去记忆时,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副银质手-铐,丢在她的面前:
“你就那么纵容他,他让你干什么都愿意?”
薄莉:“……”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玩意儿是用在他身上的。
埃里克向来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一直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任由她反铐住双手。
他被铐住以后,看向她的眼神会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而且因为双手被缚,只有腰腹可以动作,薄莉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他侧腹肌肉的律动与收缩。
薄莉犹豫的时候,埃里克已经发挥想象力,给她编造了一个悲惨的婚后故事。
她没办法,只能捉住他的手腕,反剪在身后,咔嚓铐住:“现在,你知道这玩意儿的用途了吧?”
埃里克却看着她,说:“不知道。”
他说这话时,神情冷静,视线却在她的唇上反复流连,直白,露-骨,充满焦渴。
薄莉怀疑,他在勾-引她。
于是,伸手搂住他的脖颈,顺理成章地吻了上去。
埃里克会在情绪激动时失去记忆,也会在过分兴奋时恢复记忆。
等薄莉发现,他想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简直是史诗级的灾难现场。
埃里克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手-铐,随手扔到一边,反手把她丢在床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语气冷戾:
“你们在玩什么?”
薄莉:“……”
她真是百口莫辩。
但必须承认的是,真的挺刺激的。
可能这就是天生一对吧。
他喜欢吃醋,她则喜欢他吃醋的样子。
想到这里,薄莉失笑,捏了捏埃里克的脸颊:“说吧,你想我怎么补偿你。”
埃里克用餐的动作一顿,片刻后,开口:“你太纵容我了。”
薄莉笑:“纵容你不好吗?”
“你有没有想过,”他说,“就是因为你太过纵容我,我的失忆才一直好不了?”
薄莉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埃里克没有说话,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深吸一口气。
因为每次另一个自己出现时,他都并非毫无感觉,甚至可以阻止。
可是他没有。
原因很简单。
他想听到,薄莉一遍遍重复爱他、安抚他、坚定选择他的话语。
她是如此纵容他。
只要他需要她的爱,她就会给他。
这种感觉,令他迷恋不已,无法自拔。
所以,即使可以阻止另一个自己出现,他仍然会不时失去记忆。
她从不吝啬对他的爱,他内心的贪婪却不减反增,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连她的视线、气息、体温……都想吮-吸得一干二净。
这时,薄莉叫了他一声:“埃里克?”
埃里克的鼻尖抵住她的颈侧,一边嗅闻她的气息,一边问道:“如果我的失忆一直好不了……你还会爱我吗?”
“……你好像觉得自己不失忆,就是个正常人似的。”薄莉说,“当然会爱你,不管你什么样我都爱你。”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不时会失忆的原因。
就像患有孟乔森综合征的患者,会假装生病甚至自残,以博取他人的同情一样。
他之所以会失去记忆,也是为了得到她更多的爱。
也许有一天,失忆的症状,会自己痊愈。
但在此之前,薄莉会一直无条件地纵容和偏爱他。
直到他内心贪婪的空洞,被彻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