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四十五天】

【被缠上的第四十五天】

【被缠上的第四十五天】

夜色溶溶,俨若一块无瑕的通透玄玉,幽幽地悬挂在幽旷的天幕之中,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适值暮冬初春的时节,飘往恭州的风,凛冽之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地是一片温熙暖和的质感。

屋宇之中,烛缸红泪堆叠,橘橙色的火光,正在悠悠地晃来晃去,其犹若一枝肌理细腻的工笔,细细地描摹着两人的轮廓,身影憧憧绰绰,倒映於屏风之中。

谢圭璋掀起了鸦黑的眸睫,露出原石一般的黑色瞳仁,眼神凌冽而温定,唇畔噙着一抹极淡的笑色,淡声问道:“端王可在人世间?”

问至此话,男子静立於光影明暗的交界线之中,一半面容浸裹在湛亮的光影之中,另一半面容,则是被大片昏晦的光亮所包裹,外人无法洞察其真实情绪。

宗济信手摇了摇蒲扇,一晌徐缓地往酒葫芦之中斟酒,一晌慢条斯理地浅酌数口,砸了一下唇角,笑道:“自然是在的。”

谢圭璋闻罢,身躯极轻地顿了一下,抚於膝面之上的手,力道遽地攥紧,衣裾之上很快掠起了一片纵横错落的深色褶皱,他的骨腕之上,亦是青筋虬结,苍青色的筋络,以大开大阖的势头,一路蔓延至他的玄裾之下。

他的眼前冷不防拂掠过这样一幕,就是此前,他乘舟淌下河崖,要去追寻赵乐俪的下落,他是通过她的玉璜才找寻到了她的人。

玉璜的系带,被堤岸旁一根断桩延伸出来的残枝缠住了。

当时,将她救上了岸后,他适才发现,赵乐俪的手紧紧攥着这一枚玉璜,力道是这样的紧劲。

他发现她的指关节有极深的勒痕,她的肌肤本就白如雪玉,那些勒痕泛着一圈薄薄的红。

他想起,可能是赵闵将她抛掷入江海之前,曾用力地撕扯过她的玉璜,想要将玉璜从她身上撕扯下来,使尽了浑身解数,仍旧无济於事。

哪怕是陷入了绝境之中,赵乐俪仍旧将这一枚玉璜紧紧攥握在了手掌心里。

谢圭璋将这一幕,深深看在眸中。

端王在她的心目之中,应当是占有很重的份量罢,若是让她知晓了他尚在人间世……

翛忽之间,谢圭璋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极其酸涩的妒意,深深攫住心口。

这种感受,就像是被一颗柠檬填住胸口,一时间,有无止境的酸胀之意,从胸腔之中蔓延四溢开去。

他眸色黯沈得可以沈出水来,薄唇紧抿成了一条极细的线。

谢圭璋承认自己问宗济一个这样的问题,存在着浓重的私心。

他心藏有贪痴嗔,假令自己终其一生,皆是无法得到心心念念的东西,如此,他势必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他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

直觉告诉他,赵乐俪迟早会寻到端王,

宗济将谢圭璋面容之上的种种思绪,收入眼中,看破了天机,但他也绝不说破。

宗济道:“你已经问完第一个问题,可以问第二问了。”

谢圭璋静定地垂下了眼,温缓地偏过首,深深望向窗扃之外的月华,月凉如水,柔软的月色斜斜地洒照进来,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鎏银般的光色,月色软化了他原本深峻清冷的轮廓,在这般的光景之中,显得他面容比平素都柔和。

谢圭璋道:“她可有心仪之人?”

此话一落,他意识到这种问题,委实有一些唐突了。

不用特地去问「她」,听者很快能够知晓「她」所指何人。

这不是谢圭璋理智上想要问的问题。但问题已经问出来了,覆水已然难收。

这种如此隐秘的问题,圣僧又如何可能知晓。

哪承想,宗济轻轻摇了摇蒲扇,覆仰首饮啜了一口酒,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暗昧莫测的笑,道:“这种问题,不消贫僧去掐指一算,也很明显了,不是吗?”

宗济并没有正面回答,但谢圭璋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知情了。

意思就是,赵乐俪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

谢圭璋问第一个问题,是想要弄清楚端王宋谌是否尚在人世,如果宋谌不在世了,如此,他便是不会问出第二问题。

他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和手腕,将赵乐俪牢牢拴在他身边,让她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但非常出乎他预料地是,端王居然还活着。

虽然此事尚未真正证实,但宗济法师能算尽人间事,作为圣僧,他的话颇有说服力。

冥冥之中,谢圭璋蓦觉端王与此前失踪的渔阳县主的经历颇为相似,先是遇了害,但似乎总有一线生机,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他们。

谢圭璋眸底沈落下了一片阴翳之色,品觉出了一丝端倪,道:“既是如此,另一枚玄色玉璜在何处?”

这是他的最后一问了。

当初,宋谌随先帝出征之时,获赐了一对阴阳玉璜,黑色为阴,白色为阳,阴面落在赵乐俪手上,至於阳面,不出意料地话,应当是落在了宋谌这里。

宗济如何会听不到谢圭璋的弦外之音,他遂是掐指算了一算,迩后,说道:“另外一面玉璜,流落在百鬼阁之中。”

——百鬼阁?

一抹异色拂掠过谢圭璋的眉庭,他颇觉匪夷所思,如果端王宋谌的贴身信宝,就在百鬼阁之中,为何他对此一点都不知情。

另一枚玉璜就纳藏於百鬼阁之中,循理而言,麓娘理当知情,并话与他知,但他从麓娘那儿从未收到一丝一毫的风声。

他想起,自己拿着玉璜的画像,去寻麓娘,麓娘说她会差人去调查。如果她早就知情,为何在他面前,装作对此事一无所知的面目,并未主动透露另外一枚玉璜的下落。

麓娘手指有前太子的贴身信宝,那么她会知晓宋谌的下落吗?

种种困惑与疑窦,犹若春日之中平地掠起的惊雷,浮掠过了谢圭璋的心头。这些疑惑,就像是砸向他常年枯寂已久的心河之中的斧头,冰层之上,出现了蛛丝般的裂缝,这些裂缝逐渐朝着四方延伸开去,有些地方,看似平整牢固,实则已经出现了皲裂。

宗济似乎洞悉出了谢圭璋面容上的困惑,他给自己斟了一盏酒,搁放下蒲扇,道:“贫僧知晓你心中还潜藏有诸多的疑窦与疑绪,但佛曰不可说,贫僧亦是自然不能再禀覆你了,这些疑窦,就留着你自个儿去慢慢找寻答案罢……”

言讫,宗济法师闲散地搁放下了酒葫芦,打了个哈欠,道:“好了,将惠生叫过来,帮贫僧捶捶背。”

谢圭璋:“……”

一些涌至唇齿之间的疑话,临时不得不摁回肺腑之中。

他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心中渐渐有了计较和定数,返身朝着邻壁的寝屋走了过去。

他从来就不走正门,本来想是掠窗而入,但思及这样做的话,可能会给赵乐俪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皎洁如霜的月华,在谢圭璋的衣袖之中,细微地弹拨了一下,他很快止住了掠窗入内的动作,改走寝屋的正门。

他敲了敲门楠木质地的门,很快打开一条缝,惠生正揉着睡眼,见着谢圭璋夜半来谒,吓出了一个激灵,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登时一脸紧迫之色。

谢圭璋揉拗着骨腕,淡声说道:“圣僧唤你过去。”

小沙弥如蒙大赦一般,舒下了一口气,还以为是郴州府的追兵或者是太子勇士营追上来,如今,是自己显得多虑了。

惠生轻手轻脚地拾掇了一番自己的物事,临走之前,不忘轻声嘱咐道:“赵姑娘已经休息了,就在一刻钟以前。”

这确乎是在谢圭璋的预料之中。

历经被生父抛掷在江河之中这一桩劫难,好不容易劫后逃生,又历经彻夜的舟车劳顿,小姑娘确乎是有些疲惫了,合该早些休息的。

惠生离开了后,偌大的寝屋之中,气氛变得格外宁谧,夜色浓浓,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泽,他们所身处的这一座屋宇,就像是海上一叶扁舟,沈浮在淋漓而安谧的光影之中。

谢圭璋徐缓地阖上了门,一掬皎洁的清辉,从支摘窗外徐缓地落了进来,绉纱质感的光,如水一般,流淌在铺於地面的莲纹薄毯上,他轻轻踩着一片淋漓且细碎的光,从外间徐缓地进入里间。

白玉作钩,月光为纱,濯过身的女郎和衣卧眠於床榻之上,近前是一张雕木漆案,案上是一盏缠枝云纹的蜡红烛台,烛台上点燃着一簇晦暝黝黯的灯火,火光织成了一张薄薄的纱,影影绰绰地掩映於女郎的瓷白面靥之上,远观上去,犹若一幅漂亮雅致的仕女图。

谢圭璋缓步行近前去,在女郎卧躺着的床榻前,轻轻地落了坐。

赵乐俪是侧躺而眠,面对的正好是谢圭璋的方向,从他所在的方向,刚好能明晰地看到女郎娴静柔软的睡颜。

乌木般柔顺的长发,质感如上乘的一匹雪缎,宁谧地流散在枕褥之上,发丝扰扰,犹若在长夜之中,无声绽放开来的一枝墨莲。

窗扃之外的一阵凉风,掠过了谢圭璋的玄裳,掠过柔软的枕褥,掠在了赵乐俪的鬓角,一绺发丝从鬓角处,缓缓地垂落了下来,覆在她瓜子般大小的娇靥之上。

谢圭璋俯低了邃眸,拂袖擡腕,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她缭乱的发丝,轻缓地撩至耳廓背后。

冥冥之中,赵乐俪似乎能感应到他的动作,在谢圭璋打算抽离手掌之时,她从云袖之下,伸出了一截春雪般的素手,抱住他的胳膊。

在谢圭璋深邃的注视之下,赵乐俪将小脸深深埋於他的掌心腹地之中,犹若温软乖巧的狸猫一般,很轻很轻地蹭了一蹭他的掌纹。

这是极粗粝丶极柔软的碰撞,谢圭璋蓦然感知到,自己的体内缓缓升起一片溽暖温湿的颤栗。

她抱他胳膊丶小脸埋在他手掌心的这个动作,有一些似曾相识。

不一会儿,他就想了起来——

畴昔在临安城,两人借宿於冯家医馆的时候,夜色深深,她休息,他在守夜,也是在那样的时刻当中,不知是不是缺乏安全感,在他替她掖丝被之时,她突然搂抱住了他的胳膊,抱得很紧很紧,并不撒手。

当时,她眉心紧蹙,额庭悄然渗出了一片薄薄的冷汗,似乎被一场沈渊般的梦魇所深深困扰。

谢圭璋并不知晓她梦到了什么。

应当是梦到了不好的回忆了罢。

他的思绪逐渐归拢,邃深的视线重新定格於赵乐俪的娇靥之上,此刻她眉庭舒展,额心光洁如瓷,睡得很好。

谢圭璋胳膊肘抵於床案处,斜斜地支撑着身躯,俯眸缓缓下视,昏晦的视线,一路掠过她的额庭丶眉眸丶鼻梁丶颐腮,最终,视线的落点聚焦於她嫣红的嘴唇上。

女郎的上唇娇嫩柔软,中心位置的唇涡,呈现出一片朝外翻翘的纤美轮廓,浸染着玲珑剔透的光泽,下唇饱满丰润,蘸染着盈盈的水泽,静观而去,就像是诱人采撷的殷红花瓣。

谢圭璋此前采撷过这两枚花瓣,永远都铭记着花瓣的质感和肌理。

——很想再采撷一回。

此一刻,他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极其隐晦的心念,俨如雨后的春笋,从泥壤之中幽幽冒了出来裹挟浓重的情与欲,接下来,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势头,在他的心腔之中安营扎寨。

谢圭璋的眸色沈黯得可以掐出水来,喉结隐微地上下紧了一紧,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苍白色的青筋隐微凸起起来。

他极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生硬地将目色略向了远空,使用内功,将自己身上的恶念与心欲,速速逼退了回去。

但是,在一片人籁俱寂的氛围之中,女郎云鬓酥腰,身上所萦绕的一缕暗香,朝着他若有所无地弥散而至。

谢圭璋想要抽出胳膊,去外间好生吹一下冷风,哪承想,他越是使用气力,赵乐俪就将他的胳膊搂抱得越紧。

她抱他胳膊的力道,就像是她攥握着那一枚玉璜,透着一股子倔劲与执拗。

——克制,挣扎,撕扯。

谢圭璋牙关紧了一紧,他回望着女郎娴静姝美的面容,深呼吸一口气,覆又均匀地吐出,赫然发现,他根本没有办法与不理智的自己做对抗。

与她对峙了将近一个时辰,时而久之,横悬在谢圭璋心神之上的那一根理智之弦,悄然之间出现了一丝裂隙,继而随着时间的流淌与消逝,这一根理智之弦被拉扯得越来越细,最终崩裂了开去。

在某一个瞬间,他听到了一阵断裂之声,那是他的理智之弦在骤然之间乍裂的声响。

谢圭璋眸色黯沈如水,回过身来,稍稍俯身下去。

“簌簌簌——”

一阵细腻的轻响之后,男子的玄色衣裳,交叠在女郎的梨花白素裳之上。

映照於屏风上的两道憧憧人影,此一刻,交叠融合在一起。

谢圭璋的额心贴抵在她的额庭处,先是鼻梁轻轻地蹭了一蹭她的,迩后,他朝右侧微微地偏过首,在一片朦胧暗昧的光影之中,他的嘴唇不偏不倚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是比预想之中的,还要柔软甜糯的触感。

他的嘴唇碰撞於她的唇瓣上时,一触即离,蜻蜓点水,掀起点点了涟漪。

谢圭璋本打算浅尝辄止,但此一刻,他仿佛中了她的蛊,吻了一次后,他还想吻一次,再吻一次,再吻一次。

谢圭璋温柔地捧起女郎的面容,粗粝的指腹,细腻地磨蹭着她的面容,他的手指在她的面容拈动了一下。

鸦黑的眸睫低低地垂落了下去,深邃的眸望着她濡湿的嘴唇,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她的嘴唇鲜润犹若花葩。

谢圭璋另一只空置的手,与她的指尖紧紧相扣,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之中,他的腕骨触碰到了她手腕处的玉璜。

以前,他替她去找寻玉璜的下落,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如今,他看到了这一枚玉璜,蓦然觉得此物颇为刺眼。

——端王宋谌尚在人间世。

——赵乐俪早已有心仪的人。

——端王宋谌所佩戴的玉璜,就在百鬼阁。

种种驳杂而芜乱的思绪,掠过他的心头,烈火般的妒意,重新涌现。

好想要她,但……又得不到。

就像是掬捧在掌心之中的沙碛,愈是攥握得愈牢,它愈是流逝得越快。

谢圭璋眸色邃黯深沈,眸瞳之中涌现着一抹浓重的贪念与痴狂,第二次亲吻她时,力道比以往更紧,甚至,裹藏着私心,牙齿咬着她柔软的嘴唇。

似乎他弄疼了她,女郎微微地蹙眉,檀唇之中,溢出三两声嘤.咛,道:“唔唔……”

这样的嗓音,俨如从蜜罐糖浆之中浸染了一回,字字句句皆是透着酥魂入骨的气息。

听在谢圭璋的耳屏之中,他蓦觉自己的心口上,被一根根绵软的刺,有一下没一下地刺着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谢圭璋俯低了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赵乐俪,她唔唔之时,檀唇微启,露出了雪白的榴齿。

她唇色嫣红如火,在此映衬之下,整个人彰显出了惊心动魄的美。

谢圭璋嗓音愈发干涩,嗓音喑哑:“阿俪。”

她嘤.咛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回应他。

谢圭璋与她十指相扣,额庭与鼻尖抵着她,用气声说道:“赵乐俪。”

这一句话,恍若一个细密的小钩子,将她从梦中渐渐然钓了出来。

赵乐俪在昏暝之中微微睁开了眼眸,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粉唇轻启:“谢圭璋。”

“你怎么在这里。”

她应该尚在残梦之中,神识并不清醒,雾眸淡淡地敛着,眼神很散,嗓音轻若柳絮,飘在空气之中,很快就化成了一片云烟。

谢圭璋眼神晦暗,削薄的嘴唇在她的耳根处,轻轻碾磨,嗓音哑到了极致,道:“阿俪能不能不喜欢宋谌,只喜欢我。”

月色在泄了一地,整一座屋宇隐微地热了起来。

谢圭璋微微俯低了首,呼吸沈到极致,反衬之下,她的呼吸极轻,轻若棉絮,两人的吐息轻轻交叠在了一起。

氛围变得格外蒙昧迷离。

他覆在她耳屏处所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明晰,大脑钝钝的,下意识问:“谢圭璋,你刚刚说什么。”

谢圭璋喉咙沙哑:“你可以把我当成端王,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赵乐俪掀起秾纤夹翘的鸦色眸睫,露出迷迷蒙蒙的一双漆瞳,沈吟了好久,不知是不是还困在梦境,抑或着是在斟酌着他的话辞,晌久,迟迟地摇了摇首,慢慢地道:“不可以。”

“你是你,端王是端王,你不是他。”

这一句娇软的话,听在谢圭璋的耳屏之中,几如淡薄寒冷的冰霜,晕散着一片钻骨透的寒意。

谢圭璋那一只与她相扣的手,力道微微紧了一紧。

他心中陡然生一些慌意,一种极其剧烈的不安全感,笼罩住了他,他觉得阿俪很快要不属於她了,只要她见到了端王,见到了宋谌,找到了另外一枚白色玉璜,她就会离开自己,跟着心上人走。

似乎谢圭璋的力道有些发紧,弄疼了赵乐俪,她的睡意又淡了几分,在晦暗淡寂的光影之中,她微微睁开了眼眸,这一回,眼神变得更加清明,轻声地唤:“谢圭璋。”

她的口吻,还是非常平静,似乎并不很意外他会出现在此处。

“你不是有事与圣僧相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谢圭璋收拢住了风起云涌的这一些思绪,掩藏住了眸底一片贪念和谵妄,眼尾牵起了一抹极浅的笑弧,薄唇深抿,少顷,说道:“相商了,现在回来了。”

他像个忠主的骑士,跟她报备自己的行踪,迩后道:“我可以躺在阿俪身边吗?”

一抹隐微的讶色,掠过了赵乐俪的眉庭。

此前,她也跟他同栖在一檐之下,但他自始至终皆是与她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从未逾规。

赵乐俪也知晓谢圭璋休息的习惯,坐在杌凳上浅眠,睡意极浅,但凡有丝毫风吹草动,他就会即刻醒来。

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

赵乐俪心中掀起了一阵微微的颤栗,若是搁放於以往,她会不假思索地峻拒。

但若是放於谢圭璋身上,她竟是寻觅不到峻拒的理由。

恰恰相反地是,她心中毫无抵触之意。

她朝内侧挪了挪位置,低眉顺眼,这便是默认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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