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缠上的第三十三夜】
【被缠上的第三十三夜】
夜雨婆娑,雨丝连缀成珠,点点滴滴地敲叩在檀红色的廊檐之下,雨声时缓时急,飘忽不定,一如禅房之中,众人起伏不定的心律。
赵乐俪穿着一席素衣,乌木色的长发娴静地垂落在肩后,略显缭乱的鬓发之下,是一张苍白孱弱的面容,眉宇之间难掩倦意,只不过,因为虞樊的到来,兀自强撑起身躯罢了。
虞樊一错不错地望着近前的中岁女子,面容上阴晴不定,心底的疑绪却轰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一直怀疑这位名曰黎昭的药倌,就是潜入佛塔之中觅寻赃款丶并药昏住持的那位女子,山顶上守卫森严,连只春虫都飞不出去,此女身手平平,若是未被绊住手脚,不可能在如此短瞬的时间之内,回至此处。
——但今朝。
虞樊充满审视的目色,缓缓移开,掠向近处的楠木案几之上,上面置放着一盏盛装着汤药的青边圆口瓷碗,汤药已然见底,露出了碗底漂亮古雅的纹路。
——她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
赵乐俪拂袖掩唇,克制而隐抑地咳嗽了一声,面衔浅笑:“虞书记还有何要事?”
虞樊觉得,如果赵乐俪真的就是那个男子的同夥,她能飞快地回至禅房之中,必有那个男子的襄助。
莫非,这个男子此刻就窝藏於她的禅房之中?
虞樊适时道:“今夜佛塔进了贼人,方才监事住持遣兵上山,遍寻无获,县爷认为贼人应当是蛰伏在半山腰里,佛寺内守卫寥寥,正是贼人趁虚而入之时,黎药倌应当多加留心才是。”
赵乐俪如何听不出这番话里的百般试探,虞樊虽然是一个小小的秉笔书记,但是在邱振棠身边当差,疑心颇重,隶属於位轻权重的狠角色,假令今番不打消他的疑虑,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倒不如遂了他的意?
既然他怀疑她屋中藏了另外一人,那不让坦坦荡荡地让他搜刮。
甫一思及此,赵乐俪覆隐抑地轻咳了一声,温声道:“多谢虞书记的提点,我一个时辰前饮过汤药,将将睡下,倒不知晓佛寺之中生了这般大的一桩变故,若真有贼人潜伏左右,那我真真歇息不安稳,还仰仗虞風雨文学为好。”
一抹异色略过虞樊的眉庭,他本欲与黎昭周旋一番,哪承想,她这般快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他回望了一眼搴帘入内的磨镜,这位良医淡寂的面容上,略显不虞,似乎对他唐突的行止有些不悦。
虞樊心中出现了那么一丝动摇,假令这是一场误会,该怎么办?
但转念一想,横竖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倒不如放手一搏。
虞樊面容的思绪,一丝不落地看在赵乐俪的眸底,她仍旧维持着半起坐的仪姿,容色宁谧而澹泊。
虞樊目色俨若一柄锋芒暗蓄的刀刃,搜刮过禅房之中的每一处物事——
禅房格外整洁,物具与格局较为简单,似乎并没有能够真正藏人的地方。
最终,虞樊的目色定格在了榻底与衣箧这两处地方。
他先是吩咐一个守兵进来,低声耳语数句,守兵有些踯躅,虞樊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守兵只好抽刀,一举扎入赵乐俪近前的床榻,沿着斜对角线划了一线,拔刀之时,刀口只有零星折裂的木料与破碎的棉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面对这般放诞的举止,赵乐俪面容上并无太大的风澜,只道:“贼人可有掩藏在床榻下?”
没有搜刮到人,虞樊有些讪讪,但他并不善罢甘休,将目光投射於置放在北隅处的衣箧之上。
赵乐俪了悟,笑意淡了:“虞书记是打算打开我的衣箧,看看吗?”
循理而言,女子话音说到这个境地,虞樊理当收手了。
一个官兵夜深搜查一个女子的衣箧,明显就有仗势欺人之嫌,毕竟衣箧乃是女子的闺中内物,一般是不能给外人验察的。
但虞樊并没有就此停手。
衣箧乃是桦皮质地,粗朴且古拙,长约四尺,宽约六尺,依其造相,刚巧能够容纳一个人。
看到女郎有了显着的情绪反应,这反倒让虞樊坚定了一桩事体,那个男子就潜藏在了她的衣箧之中。
虞樊自然不会让守兵验察衣箧,他自己也不会,以免落人口舌,遂是笑道:“能否请黎药倌将衣箧打开,让本官好生查探一番?”
赵乐俪正欲说些什么,磨镜突然寒声道:“虞书记,这就是你们临武县对待女客的礼数吗?”
此话的字句,比夜雨还要凄冷几分,教虞樊和守兵当场怔住,在他们眼中,磨镜俨若出岫的烟云丶春日的温水,透着温熙的气质,是没什么锋芒与棱角可言的,但在此番,他们从这个青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威仪。
虞樊摸了摸鼻子,道:“磨先生稍安勿躁,我就是怀疑……”
情急之下,他都忘了端起架子,从「本官」直接换成了「我」。
磨镜截断了他的话:“佛塔夜半遭贼,重要物事被贼人所窃,到底是不是疏於防守,这应当是官府该好好扪心自问的事,如今,你们尚未寻清真相,一昧认定贼人蛰藏於黎昭的禅房之中,分明是仗借官威行诬赖之事,加之贼人踪迹不明,黎昭也不会武功,抱恙在身,心神已然不宁,你身为官府中人,发觉此况,不仅不多加保护与蕴藉,反而在言辞之中,处处施压。”
磨镜嗓音清冷寒寂,俨若风雪,沈甸甸地砸在听者的心口。
末了,他话锋一转,道:“既然虞书记怀疑我的药倌藏了贼人,不若连我也一并怀疑进去,你可以先从我的禅房搜查起。”
虞樊闻言,底气开始有些发虚了,他自然不可能率先去验察磨镜的禅房,磨镜可是邱振棠好不容易请来的座上宾,若是磨镜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不愿匡扶医治,那可就麻烦了。
更何况,磨镜乃是良医国手,高风亮节,自然不可能与旁门左道有所纠葛。
虞樊后颈处,开始出现潸潸冷汗,但是,又不肯放弃去验察那个衣箧,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是这样,监事住持去佛塔时,被人药昏了,他说,药昏他的人,乃是一个女子……”
磨镜道:“监事住持可有看清楚此女的面目?”
虞樊迟疑了,监事住持只说他看清了此女的背影,声音极为年轻,如此,这就与黎昭的年龄不符了。
见对方难以回答,磨镜继续问道:“除了监事住持外,可还有明晰人证?
虞樊后颈渗出了一丝冷汗,咬牙道:“没有……”
磨镜继续问道:“可有物证?”
虞樊仍旧摇了摇首,艰涩地道:“也没有……”
磨镜道:“寻常官府搜查百姓的屋舍,也需要有搜查令,再不济,也有其他可靠的铁证在手,虞书记如今人证物证俱失,又是将大璋朝的王法放诸何处?”
虞樊:“这……”
磨镜不再赘语,做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请姿,道:“虞书记,请——”
这便是逐客令了。
虞樊自知理亏,也觉得自己此番可能真的多虑了,黎昭乃是他的药倌,身家清清白白,莫非真的是他疑心成疾了?
虞樊抱拳,行了一个歉礼,道:“此举委实是下官唐突了,万望黎药倌见宥,大人不记小人过!”
赵乐俪露出了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并不言语,目送虞樊悻悻离去。
比及守兵的身影,消弭於禅房廊外的尽头,确正不会再踅返回来,赵乐俪微微地松下了一口气,面容上的病态,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掀身下榻,疾步行至衣箧前。
在磨镜惊怔的注视之下,她袖了袖手,拨开衣箧的箧盖,取了数件贴身的衣物离开。
磨镜不可置信地道:“他真的藏在此处?”
不消赵乐俪道出答案,那一道修长的人影,慢条斯理地从衣箧之中滑了出来。
赵乐俪觉得自己的衣箧到底是有些窄仄了,谢圭璋钻进去的时候,手脚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只不过,他一出来的时候,空气之中,弥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
赵乐俪方才步下至半山腰的时候,遇到了矩阵森严的守兵,犯难之时,赶巧地,就撞上了谢圭璋,是他施展轻功,捎了她一段路程,赶在虞樊搜查禅房以前,回到了去。
方才倚靠在他怀中时,赵乐俪就嗅到了别样的气息,如今,同居一檐之下,这样的气息,就显得格外昭彰。
磨镜不着痕迹地退撤了一步,道:“禅房后院有一丛温泉,你不若去好生濯洗一番。”
在这样的氛围里,委实是没办法正常对话。
若是搁放在其他的地方,夜深时分泡温泉一事,委实违和,但温泉遍地的郴州,将泡温泉当做一种濯身的方式,倒是很常见。
磨镜离开后,赵乐俪其实也有些微微的囧,方才她让他躲在自己的衣箧之中,贴身的衣物,都被他悉数看了去,她目下面颊微微滚热,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
本想让谢圭璋自己去,但一侧袖裾,被他很轻很轻地揪扯了住,她回眸一望——
男子悉身皆湿,额前发丝拈成一绺,覆在冷白的额面上,额庭之下,秾纤夹翘的眉宇,轻轻地敛着,浅绒绒的鸦睫,薄薄地覆於在卧蚕处,投落下了一道深皴皴的阴影。
近观前去,俨然像是淋了大雨的大狼犬,身影显得寥落又孤独。
赵乐俪心中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想起谢圭璋以往为她所做的种种,此番,她应当雪中送炭,遂是道:“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洗。”
此话一出,空气蓦然变得蒙昧起来,一种潮湿而粘腻的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弥散在了空气之中。
赵乐俪觉得自己这番话,本来没有别的意思,但历经空气的发酵,这般一段话,便是衍生出了一些引人遐想连篇的枝蔓。
谢圭璋一错不错地凝视她,眼神充满了一种侵略性的张力,赵乐俪有些别扭地挪开了视线,耳根发着烫,指尖撩绾着耳发,找补道:“其实,我顺便是想看一下,你是否有受伤。”
谢圭璋薄唇衔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尾噙着一抹薄薄的红,一些话在唇齿之间千回百转,最终还是作了罢,道:“好啊。”
赵乐俪觉察他有些话想说,遂是问道:“你想说什么?”
谢圭璋摇了摇首,道:“我调查到了一些线索,待会儿想话与阿俪知。”
赵乐俪的眸睫在雾色之中轻轻颤动了一番,少顷,温声说道:“好,我也在佛塔之中调查到了线索,待会儿话与你知。”
两人说完这些,就没再说话了。
微凉的空气之中,只馀下了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雨丝由重转轻,由粗渐细,连绵不辍地捶打在寺檐旁的松树林里,雨丝迸溅於寒枝之上,再顺着枝杈往地上砸去,少许部分,溅落在了女郎的裙裳之上。
她没有再望着他,一边反牵着他的袖裾,一边引着他朝温泉的方向走。
谢圭璋垂眸望着她,邃深的目色,缓缓挪至她的裙裳上,那处有一小块深色的湿渍,他眸色一黯,不着痕迹地与赵乐俪调换了位置,他行在外处,让她行在里侧。
夜深当值的僧人较少,绝大部分的人力,悉数戍守在了山顶处。
又因方才虞樊在禅房之中搜刮了一轮,并没有发现端倪,遂将原有的一些守兵撤走了。
两人适才胆敢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寺中的殿宇之中走向温泉的位置。
温泉设於山岭的深处,温泉池旁还有可供香客拿放的布巾和胰子,池壁上蒸雾缭绕,赵乐俪看到谢圭璋自然而然地褪下了玄色衣裳,伴随着挲挲挲的水声,走入了池水之中。
隔着蒸腾的水色雾气,赵乐俪看到了男子坚实的身躯轮廓,同时,还看到了他背部上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
深深浅浅,青紫交加,犹若盘根错节的卧龙,仿佛随时会挣脱他的身躯,一径地,照眼而来。
赵乐俪心中颇受撼动,不知为何,竟是想起前一阵子,盛伯同她所说的话。
——「这天底下,要杀谢大人的人,就如过江之鲫,以老奴对谢大人的了解,若是谢大人不想死,这天下无人能奈他何。」
当时,盛伯话至此处,露出了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她问,他受过很多伤吗?
盛伯似乎要道出实情,不巧地是,谢圭璋回至客栈之中,两人之间的谈话戛然而止。
她知晓他武功高强,深以为他并不是经常受伤的那种人,今番见之,委实有些出乎预料了。
“这些伤,是不是很丑陋?”似乎觉察到她在观察,男子的嗓音轻且喑哑,话语衔笑。
赵乐俪微微怔住,顿了片晌,摇了摇首,道:“不会。”
言讫,她想起自己的承诺,执起了胰子,娴静地跪伏於他的身后。
这厢,谢圭璋听着女郎轻若蚊蚋的嗓音,唇畔噙着一抹哂意,心下觉得,她看到这些伤,应当是心生惧意了,连靠近,都不愿靠近。
谢圭璋低低垂着眸,掩落了一丝冷恹之色,正欲执起沈香木质地的托盆之中的胰子,讵料,刚一触碰托盘时,他的指腹扑了个空。
与诸同时,后背的肌肤之间,悄然落下一抹温柔软腻的力道。
谢圭璋怔楞了一瞬,稍稍偏了偏眸,望见了赵乐俪的纤影,她垂着眸睫,身上缠着一条襻襎,两条云袖卷了几叠,伸出一截藕白的胳膊,在竹架上一丛烛火的映照之下,镀上了一层漂亮宁谧的轮廓线,女郎的模样,显得乖巧而温静,像极了一只质感软糯的小狸猫。
赵乐俪神色专注而沈静,并没有出现他所预想的那些神色,谢圭璋看了她好一会儿,薄唇笑意渐淡,他面容上的真实情绪,掩藏於浓重的乳白雾气之中,思绪晦暗不明。
最初,她很怕他,时刻都想逃,三不五时会偷拿一些锐物,割裂绳子,自己逃掉。
后来,他给了她一柄近乎削铁如泥的青玉短剑。
现在,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相当於将软肋展示给了对方,她可以拿短剑刺他,就像是过往无数个瞬间,很多人怀揣着各种目的靠近他,趁着他不备意欲行刺一样。
在目下的光景的之中,他不会反抗。
但,他并没有等来这一刻。
赵乐俪什么都没问,柔嫩白皙的纤指,滑擦过他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时,如春风漫过野火,肌肤之上,情不自禁掀起了一阵绵长的颤栗。
有数只小蚂蚁,在他心口上慢腾腾地爬,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独属於女子的幽氛。
谢圭璋眼前有些恍惚,想起方才被她吩咐躲入衣箧之中的时候。
衣箧之中光线昏晦,但他能够感受到那些衣物的轮廓和质感,以及温暖低醇的香氛。
这样的香氛,不是由中草药或是香料调制而成的,似乎就是源於她的体香。
柔柔的,软软的,糯糯的。
那一刻,他心中最隐微的角落里,冒出了一个隐秘的心念,他忍不住想,她如此不设防地让他待在此间,他在她心目之中,是不是有些不同。
这些话,他想问她,但看着她当时只想快些知晓线索的神态,他倏然觉得,这样的心念显得有些稚拙了。故此,就克制住,没有多问。
赵乐俪并不知晓,这一瞬间,谢圭璋的心念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欲让气氛变得安静,因为安静会滋生蒙昧,她决意说正事。
赵乐俪先禀述了一番自己在佛塔之中的发现,述毕,且道:“佛塔之中的第一层,藏有一个地下密道,我跟随监事住持前去探看,发现一群僧侣正擡着簸箕往炉室之中运去,原来,他们是打算将五千两赃款,暗渡至温泉底下,进行一番清洗。”
顿了一顿,赵乐俪眉心微蹙,道:“我感觉他们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明面上,让出粪工拉曳紫姑车作为幌子,混淆我们的视听,让我们以为,五千两纹银就藏於紫姑车里,实质上,他们就将贪墨下来的赃款,暗渡至地下通道之中——”
赵乐俪擡眸看着谢圭璋,低声说道:“我觉得地下通道有一条活路,通往苏仙岭之外,但是那个时候,很不巧,我被住持发现了,不得已,只能药昏了他。”
一抹隐微的翳色,陡地拂掠过谢圭璋的眸底,他偏过眸去,反牵握住女郎纤细的骨腕,道:“阿俪可有受伤?”
赵乐俪心中微有一丝触动,他是在关心她可有受伤吗?
此刻,心中有一小块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她很轻很轻地摇了摇螓首,温声说道:“我反应很快,麻药一撒,就将人给放倒了。我没有受伤。”
谢圭璋眉间翳色稍霁,思绪重新回到赵乐俪所交代的线索上,他忖量了一番自己所搜查到的线索,冥冥之中,某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成了一条连贯的线索。
谢圭璋侧了侧眸心,道:“虞樊让出粪工拉着紫姑车下山,但没有预料到一桩事体。”
赵乐俪嗅出了一丝端倪,纳罕道:“什么事?”
谢圭璋道:“虞樊不知晓,紫姑车里会藏有一个人。”
在赵乐俪惊怔的注视之下,谢圭璋道:“他是一位老者,假令我没有预料错误,此人很可能与消失的宗济法师,脱不了干系。”
谢圭璋话虽然说得含蓄,但听在赵乐俪的耳屏之中,此话俨如一块惊堂木,直直当空拍下。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圣僧。
赵乐俪眸底泛散出了一丝希冀,如果此人真是圣僧,那么,他很可能知晓玉璜与母亲的下落!
不过,转念一想,赵乐俪匪夷所思,道:“宗济法师为何会藏在紫姑车内?”
如此受黎民百姓拥尊崇敬的人物,为何会出现在粪车之中?
谢圭璋道:“他目下在茂德客栈里,由盛伯照顾着,人大抵是昏过去了,倘若身心无恙碍,翌日就能醒,到时候可以问上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