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同方一个人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斩钉截铁的说:“振北，爸嘴笨，没办法跟你把事情掰扯清楚，但爸要跟你说的是，做了十年夫妻，我和黄丽华是有感情的，所以我不会跟她离婚，明天我就去岷阳市接人。”
阮振北的眼眸霎时熄灭了所有的光，黑黢黢的，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爸的意思是，选黄丽华，不要我跟振南？”他的声音像是从冰川深处吹来的风，冷冽且锋利。
阮同方伸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却被对方躲开，“振北，你和振南都是爸爸的儿子，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这不是选择题。”
“这就是选择题！”阮振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痛苦和仇恨，“既然你不想要我们，为什么当初跟妈离婚的时候，要把我跟振南留下来！”
大人就是这样不负责任，随意支配小孩的人生吗？！
阮振北用仇视的目光盯着阮同方:“还是说，你记恨妈妈要离开你，所以故意对我们不好，漠视我们，随便黄丽华怎么磋磨我们？”
阮同方皱眉:“振北，你在说些什么！我没有记恨过余双双，而且当时……”
话音戛然而止，阮同方极少在两兄弟面前提起他和余双双的过往，每想起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头上绿帽子特别重。
“当时什么？！爸，你说清楚。”阮振北追问，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再掩藏有什么意义。
阮同方长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现在孩子都大了，就说给他们听吧。
“当时我提过，让你们俩跟着她，或者她带走一个，但余双双不同意，说你们是我的孩子，应该留在我身边。”说起这些望事阮同方心里挺不得劲的，“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要跟别人在一起，带着你们不方便。”
“不可能，我妈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一直沉默的阮振南忽然怒气冲冲站起来，“你在胡说！你在污蔑我妈！”
阮同方说的这些在兄弟二人年幼的时候都听过，董湘宁说过，村里的长舌妇也说过，但阮振北和阮振南心照不宣的认为别人都是在胡说。
他们的妈妈温柔漂亮，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怎么会不要他们，怎么会跟别的男人乱搞，这都是其他人在胡说八道，是嫉妒他妈妈。
阮振北小时候还哭着问过阮同方，为什么其他人要那样说妈妈，阮同方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跟一个小孩子说明白，干脆闭嘴不谈。
后来阮同方娶了新老婆，大家也就识趣的不再说这些了，久而久之，没有得到阮同方真实答案的兄弟两一直都认为余双双和阮同方只是因为不合适才分开的，完全没想到那时候听到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
“……”阮同方没想到阮振南的反应这么大，“我没有胡说，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她。”
“我妈她，我妈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的！”阮振南竭力帮着余双双找理由，就好似心中的神坻在坍塌，虔诚的信徒不死心，努力将那些掉落的金身粘回去一般。
阮同方无语的看着阮振南，他到现在才发现两个孩子对余双双有多深的感情，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阮振南还在帮忙找补。
“当时那个别人就是刘雄伟？”阮振北问。
阮同方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他没有勇气去问那个人的名字，也不想知道余双双所谓的找到真爱到底是什么样子。
阮同方抹了把脸，“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们现在都晓得了，以后也不要再问我了。”
说完，他起身去卧室睡觉，准备明天一早搭车去岷阳市。
阮振北和阮振南坐在火旁，两兄弟沉默了许久，依旧消化不了当年余双双是出轨离婚的真相。
阮振南像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烦躁的站起身走来走去，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阮振北:“哥，你觉得爸说的话是真还是假的？”
阮振北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阮振南很纠结，到底是遵从理性，还是继续感性。
“振南，你可以以后自己去问妈妈。”阮振北知道余双双对弟弟的影响有多大，你现在把他崇拜的偶像击碎，他很难不崩溃，但阮振北心里也很膈应，让他说余双双是无辜这种话简直就是刀剌嘴巴，他说不出口，只能搪塞过去。
然而对于阮振南而言，只要没有彻底宣判死刑，那就有一线生机，他觉得余双双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他不相信自己深爱多年的母亲竟然是个水性杨花、婚内出轨的女人。
这一夜，兄弟二人久久没有合眼，阮振南在想阮同方说的话以及这些年他跟妈妈见面的场景，而阮振北想的更多更杂。
其实放寒假回金水镇之前，他在刘家住了两天，是余双双过来接他的。
“你思思妹妹想邀请你去家里住两天，正好你可以领完成绩单再回去。”
这时候的高中期末考是要自己过来拿成绩单的，住在本地的还好，来一趟不费事，但像阮振北这种就很不方便，一般都是等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期末考试成绩。
阮振北本来不想答应，住在母亲二婚的夫家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可他架不住余双双祈求的双眼，犹豫了一下，点了头。
当他踏进刘家的别墅时，看到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砖上倒映着自己十分寒酸的影子，一向自信淡然的他也有些自卑起来。
刘思思在客厅沙发上欢快的跳了起来，噔噔噔跑向他:“振北哥哥，我等你好久了，快来陪我看电视。”
刘思思热情依旧，笑容四溢的小脸上没有一丝阴霾，美好的像六月晴空，有那么一刻阮振北深深嫉妒着，只有被各种爱包围的小孩才能有这样的笑容吧？
在刘家的两天，他感受到了贫富巨大的差距，无论是吃穿住行，还是家人之间的相处，都与金水镇阮家截然不同，阮振北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分割感，特别是睡在刘家给他准备的客房里，温暖松软的床铺给他的那种愉悦感，让他生出如果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好像也不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