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便听魏婉芸嫣然一笑道:“阿爹这话说的,知道的自是晓得你是为了女儿着想,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谄媚权贵的软骨头。”
“混账东西!”
魏耀宗眸色骤冷,怒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言,魏婉芸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让,挑眉道:“那阿爹知道你在说什么?”
身为礼部侍郎,竟然能说出便是四皇子当街将她强要了去也无妨的话。
这已经不是谄媚了,这简直就是无耻。
魏婉芸没有细说,但此时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耀宗气得不行,看着魏婉芸那明艳无双的面容,就忍不住抬起了巴掌。
只是,他的手尚未落下,对面站着的魏婉芸却已经笑道:“阿爹刚刚说,当初就不该把我送去赵家。”
“我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我外祖父管教不严,教得我没有礼数,不懂规矩。”
说起这一番话的时候,魏婉芸的神色是平淡的,哪怕是在笑着,她的笑容里也没有半分温度。
不知道怎的,魏耀宗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儿有些陌生。
她周身上下带着一股让他都心惊的强大气场。
听着她这一番意有所指的话,他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原本举起的手,还不等落下,就听魏婉芸继续道:“可是,阿爹莫要忘了,我的姨母,当朝的淑妃娘娘,可是被圣人亲口称赞温婉贤良,恭谨端方。”
她的姨母赵淑妃便是她外祖父教养出来的,而魏耀宗之前的那句话,无疑是在打圣人的脸。
魏耀宗之前也是气极了,才会口无遮拦。
如今被魏婉芸揪住这一点来,他的脸都要绿了。
到底是理亏,他僵硬的收回了手,将心口的怒火敛了敛,硬着头皮道:“为父不过是教训你一两句,怎地扯到了你姨母的头上。”
似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魏耀宗干咳了一声,转了话题,“往日你还小,又常年在蓟州,有些话,阿爹便没有对你说,如今既然刚巧遇见这个事,阿爹不妨跟你说道说道。”
魏耀宗上前一步,一改刚刚的怒气冲冲,原本冷冽的眸子里突然间多了几分温度。
他叹了口气,垂眸看着魏婉芸,语重心长道:“那四殿下温润宽厚,对你也格外上心,几日前,他还曾对阿爹提过你的事,只等着这次赈灾回去了,他便会跟圣上提起。”
“阿爹刚刚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是怕你寒了四殿下的心,毕竟这样好的一门婚事,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听着他苦口婆心的话,俨然就是一个为女儿着想的慈父。
然而,这看在魏婉芸的眼里,只觉得恶心。
原来,在这时候,四皇子顾谨文就已经将这番心思跟魏耀宗说了。
这也难怪他会这么气急败坏了。
他关心的不是她,而是怕她惹了四皇子不高兴,断送了这门“好婚事”!
魏婉芸抬眸,冷眼看向魏耀宗,一字一句道:“阿爹可想过,我若嫁给四殿下的后果?”
魏耀宗不料她会有此一问。
他斟酌着,还不待想好该如何开口,魏婉芸嘴角一扬,露出了一抹仿似已经洞悉了他所有小心思的笑意。
圣人年迈,近几年身子越发不好,诸位皇子之间的争斗越发激烈。
太子资质平庸,这几年废太子的呼声越演越烈。
比起太子,精明能干的三皇子和宽厚温润的四皇子,显然更得圣心。
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笑到最后。
可是,若那人不是四皇子呢?
魏耀宗此时就想利用联姻,将宝押在他的头上,未免太过心急。
魏婉芸此时当然不会告诉他,如果一切按照上一世的路子走,她其实也没有机会嫁给四皇子,因为他们中间还横着手段狠辣的四皇子母妃,德妃。
而且,最后这三人都没有成功,是半路上杀出来的靖王踹翻了朝堂,靖王世子顾瑾知成了最后的赢家。
她现在只是要提醒魏耀宗一下,如果不能立即打消他利用她攀龙附凤的心思,让他有所顾忌,暂时跟四皇子等人保持些距离,拖延些时间也好。
魏耀宗被她问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尴尬道:“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放软了语气道:“阿爹是真心为你好,你想那四皇子,仪表堂堂,器宇轩昂不说,待你又这般的好,这样的好郎君,你上哪儿找去?若是错过了,你定要后悔一辈子!”
魏婉芸真要吐了。
她退开一步,拉开了些许跟魏耀宗之间的距离,站定之后,目光冷冷的看向魏耀宗,语气笃定道:“女儿不会后悔。”
她就是不嫁顾谨文!
话音才落,魏耀宗原本还要劝说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头。
他气得跺脚,张口就要训斥,却在这时候,听到外间有脚步声传来。
很快便听小厮在院外禀报:“魏大人,四殿下正找您呢。”
魏耀宗只得收起了满肚子的火气,狠狠的瞪了魏婉芸一眼之后,转头便要跟着小厮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两步,他突然一仰头,打了个喷嚏,猛地栽倒了下去。
这一幕看愣了不远处的魏婉芸。
只转眼的功夫,魏耀宗就呼吸急促,脖颈上就起了不少红疙瘩。
刚刚跟进院子的小厮见状,连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瓶,并迅速取出了一粒药丸子给他服下。
几个呼吸之后,魏耀宗的状况才得以缓解。
他在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连看都没看魏婉芸一眼,便转身离去。
之前被吓到的翠珠,这才颤颤巍巍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老爷这是怎么了?”
闻言,魏婉芸摇了摇头。
他不过是过敏症犯了。
魏婉芸不解,这院子里就一株杏花树,哪里有蓖麻的影子。
念及此,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身后的杏树。
在杏花疏影里,她一仰头就看到了在二楼窗台上露出的那黑色粗麻长衫的一角。
见状,魏婉芸一怔。
刚刚的那一幕,他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