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

阿瑞斯不问她为什么如此愧疚, 又为什么道歉,他只微蹙着眉头,仰头回应着她的吻。

巴特在床边看着两人缱绻又苍白的模样,眼中满是讶异, 他知道哥哥和殿下不太清白, 但他从前绝没有想过这位高高在上的殿下在哥哥面前是这样热烈的。

他蹙眉看着哥哥,看着哥哥黑压压的目光里只有她的身影的样子, 咬了咬牙还是没有说出殿下晚间回绝了他们请求的事情, 拧着眉一言不发站到了门口。

努尔带人赶到的时候, 巴特正黑着脸门神一样站在门口,见努尔带来了医生才拧着眉头要推门进去,但“呲啦”一声,九月抽出长剑挡了上去。

“别一而再的放肆。”九月皱着眉头扫视着巴特和努尔,声音里透着杀意:“殿下有令,谁都不准放进来。”

方才四月守在门口被他猝不及防闯进去, 九月已经非常懊恼了, 绝不允许再有错漏之处。

努尔皱眉看了一眼九月,侧头看向巴特问道:“殿下带医生了?”

“没带医生”巴特将手摸到腰间,看着九月和一月的眼神也透着一股冷意。

努尔知道他要做什么, 忙伸手按住他的动作, 便对着木门大声喊道:“殿下我是努尔,我带医生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好半晌都没有声音。

倒是医生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房间, 迟疑着这个殿下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位。

努尔焦急的看了一眼房间,刚想再喊一声便听到薇薇安哑声嗓音道:“进来。”

九月眉头一挑收回剑让出了门,努尔连忙拽着医生走进了房间,便看到薇薇安怀抱着阿瑞斯, 坐在床边,两人浑身上下都染着鲜红的血液。

“见过殿下。”医生对会在奴隶营看见薇薇安殿下也很惊诧,他行了礼,抬眸看了一眼薇薇安迟疑着不敢上前。

努尔也知道医生的顾虑,抬眸看向薇薇安,轻声道:“殿下,你,你能放下阿瑞斯吗?医生需要处理伤口。”

薇薇安缓缓抬起双眸看向了努尔,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火光,看着很明亮,但眼眸深处却透着几分冷意,极其的晦涩复杂。

努尔看着她的眼睛,呼吸一窒,有些摸不透其中的意思,但他窥见了一丝隐秘的杀意。

努尔拳头一紧,心头涌上了一股危机感。

薇薇安·波恩,别管她平日里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对他动了杀心他是绝对活不长但,哪怕是对着领主随口提一句他都得脑袋搬家。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对他动杀心呢?努尔不理解,但不影响他心头升起来的恐慌。

但下一瞬间,便看到她垂下了眸子,抬起了手臂:“他不松手我走不了,你上来看吧。”

努尔一愣,这才发现埋进她怀里的阿瑞斯此刻是昏迷的,但一只手手却紧紧的抓着薇薇安的手。

努尔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后退了一下将医生推了上去。

医生也不敢耽搁,见薇薇安不离开便也只好硬着头皮凑过去。

薇薇安没有看医生的操作,她只垂眸看着他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安安静静,静到连呼吸都听不到。

医生治疗的速度很快,从看诊到治疗,前后好像只花费了三十分钟。

在此期间薇薇安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抱着阿瑞斯,一言不发,直到医生要给阿瑞斯喂药她才抬眸看向了医生。

努尔在医生后面见状,忙道:“殿下放心,这位医生对蛇毒很有研究。”

薇薇安眼睛眯了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松开怀抱让医生喂了药,阿瑞斯可以死,但不能因为她的阻拦而死,否则系统绝不会放过她。

她拧着眉头看着阿瑞斯昏迷的侧脸,心头有隐隐的期待,期待他就此沉睡不醒,至少这样她便不用亲自动手了。

但她心里又明白,一本书的男主没那么容易被人杀掉,除非他自己想死。

在这种煎熬的心理中,薇薇安一直熬到了清晨。

清晨昏暗的光打在了她略为苍白的神色上,努尔弯腰吹灭了桌子上摇摇欲坠的烛火,“噗呲”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恍惚的抬眸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又低头看了一眼阿瑞斯趋于平静的神色。

医生说能熬过今夜便有生的可能,所以她守到了现在,但现在她知道没有必要了。

阿瑞斯死不了。

薇薇安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伸手扯开他抓着她手腕的手,将他放回到床上,撑着桌脚慢慢站了起来。

或许是坐的太久薇薇安刚站起来便感觉眼前一黑,险些跌了回去。

九月推开努尔,快速伸手扶起了她的腰。

薇薇安恍惚的抬眸看了九月一眼,才站直身体伸手扶着他的手腕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灰蒙蒙的,薇薇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才抬脚迈到向了来时的路。

“一月,让卡卡西带你去找碧丽,让碧丽把手头的人交给你,再把卡尔的行踪给我弄清楚。”略为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心惊的冷意:“越快越好。”

等回到城堡后薇薇安洗漱干净喝了碗安神药便躺回了床上,等在醒来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她穿好衣服走到餐厅吃了点东西,才看向了一月:“查到了吗?”

“查到了,在赛岸城带那位夫人养身体,不日将归。”一月将从碧丽手中拿到的全部书信都排序了一下送到了她的眼前。

薇薇安随手拿起一个扫了一眼,发现对方之所以待在赛岸城不回来,一声那位夫人的病情不稳定,还有一个原因是那位夫人正在变卖家产筹钱。

筹钱干什么薇薇安很清楚,只是那位夫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薇薇安思索了片刻,便对着一月道:“传信给他,告诉他不准将那位夫人带到阿瑞斯面前,将人原路要送回去。”

一月应了一声,便拿起纸笔现场写了一封信后递给薇薇安过目,薇薇安看了一眼觉得火候不够,于是又自己拿笔加了点东西,便递给了一月送了出去。

卡尔这个人,向来是最爱雄竞的,如果她对那位夫人不在意,他会觉得阿瑞斯在她心头的分量也不过如此,可如果她极度排斥那位夫人,他就一定会想多,对阿瑞斯的敌意也会更大。

她要就是卡尔对阿瑞斯的敌意。

等一月走后,薇薇安又回到了自己的小仓库。

薇薇安的小仓库非常富裕,几乎抵得过一个小型庄园,但其中多数都是能表明身份的物件。比如数一数二的蓝宝石,名贵的皇冠,漂亮的权杖。

各个价值连城,但却不能流通到市场中,所以薇薇安放弃了那些东西,反而从中拿出了大部分不太显眼的金器,让八月等人搬进了地道。

她要对阿瑞斯下手,就不能不做两手准备。毕竟作为这个世界的男主突然死了肯定会有一些波动,她需要保障在男主消失后她的生活还能如前。

所以,她想找个地方藏好金币,好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后路,不至于因为变动而身无分文。

金器很多,但融化起来却很困难,为了不在城堡里引起他人注意,薇薇安特意把金器搬到了庄园外的小行宫中去融化,甚至连匠人都没找,全权让一月他们处理。

大概过了两天后,一月传讯说金子都融好装上车了,薇薇安便又找了个借口到了行宫。

赶到行宫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天空灰蒙蒙的,薇薇安骑着马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出现在在行宫,走到了隐秘在树下的几人跟前。

一月等人见她来了,纷纷跳下马车向她行乐。

薇薇安抬手免去了众人的礼便走到了马车旁,一月从身旁点燃烛火小心的靠近了马车,随着烛火的靠近马车里的昏暗散去,一车的金碧辉煌都落在了薇薇安的眼里。

她扫了一眼马车里金灿灿的金搬砖,随后抓出来几个便塞给了身边的一月道:“一人一块,赏你们的。”

沉稳如一月,看着手中的金搬砖也有些回不过神。

打赏手下大方的人不是没有,但旁人再大方也不过给他们九人赏一个金砖,像薇薇安这样一人一个是绝无可能的。

尤其是他们是奴隶,身家性命无一不是属于主人的,并不需要和身家自由的侍从一样赏赐。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但薇薇安已经放下了金砖转身骑上了马,一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金砖都分给了弟兄们。

其他人看着这块粗大的金砖也有些迟疑,但一月看了一眼薇薇安的背影却沉声道:“收下把别耽误殿下的时间。”

众人闻言也不在拒绝,纷纷收下了沉甸甸的金砖塞进了衣服,喜滋滋的齐声谢了恩才骑上各自的马,带着马车跟上了薇薇安。

薇薇安没有说要去哪里,只骑着马领着众人走向了和行宫相反的方向,夜间的风徐徐传来,带着能抚平躁郁的温凉。

薇薇安看着前头昏暗的道路,心头却一片明亮。

杀死阿瑞斯这个办法当然是险之又险的,所以她希望能做足准备。

但这几天阿瑞斯刚中蛇毒身体还没彻底恢复,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好时机,所以她不能放弃只能仓促安排好后路,以防阿瑞斯死后会出现的种种状况。

尽管现在做得不算万无一失,但她已经很满意了。

薇薇安回头看了一眼宽大的马车扬起马鞭又加快了些速度,很快众人就走到了一道石桥上。昏暗的月色下石桥看起来孤寂幽暗,而石桥的一端正站着两个人。

那两人骑着通体黝黑的骏马,身披厚重宽大的披风,在昏暗的月光下看不出面容,只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薇薇安看着两人的身影却没有露出惊讶的情绪,只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牵着马车走到石桥边上便对着马儿轻轻地挥了两个鞭子。

马儿吃痛,轻声嘶鸣一声便“哒哒”的踩着蹄子,带着满车的金字走向了桥对面。

身后众人看着对岸两人牵起装满黄金的马车头也不回离开的样子,有些面面相觑。

薇薇安见他们这个样子,扬起唇角笑了笑却并不多做解释,而是翻身上马掉头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桥对面的正驾着马车离开的女人见薇薇安率先骑着马离开了桥头,眼神有些暗淡地看向了骑着马的男人:“哥哥,殿下让我们办事情,是不是就算是原谅我们了?”

“不是。”骑着黑马的男人咳嗽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殿下说,她往后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所以需要多留一条后路,只是这条后路需要万无一失所以才找了我们。”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吗?”女人有些希冀地看向哥哥轻声问道:“如果这趟差事办好了,以后会不会就原谅我们了?”

“不会。。”男人摇摇头道:“她只说若计划出了差池,马车里的金子便算是她为我们二人准备的退路,让我们务必保全好自己。”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苦涩,却又一字一句,说的分毫不差。

女人眼睛里涌出热泪,握住缰绳的手不由得发紧:“我们真的帮不上忙了吗?”

“碧丽。”阿修斯的声音在黑夜里听着阴沉了不少:“我们做错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让她失望了,守好这车金子比什么忙都好。”

碧丽安静了一瞬,终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错了,哥哥,以后不会了。”

阿修斯回眸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任何踪迹的对岸,有些怅然若失道:“我们没有下次了……”

等从暗道赶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薇薇安连洗漱都没有便躺在了床上,明天要做的事情很多,她想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但闷热的夏季总是会让人出很多汗,她拧着眉头忍了一下还是适应不了,便起身走到旁边的隔间脱下了衣服,从清水擦拭了一下才走出了隔间。

但才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窗户是敞开的。

薇薇安心头一窒,下意识握紧了裹在身上的浴袍。

阿瑞斯坐在窗台上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在看到了她下意识的动作时更暗淡了一些,但随即又哑着嗓音轻声道:“薇薇安,我想你了。”

薇薇安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样,传来一阵刺痛感。

她吸了口气,没有再管浴巾只抬脚朝着他走去:“阿瑞斯,你好了吗?”

阿瑞斯看着眼前只用一层轻纱裹着胸口,身上还沾染着水珠,在月光下美得像幅画一样的女孩,并没有问她为什么好几天没去看她,也没问为什么不愿意帮她找医生,只垂眸看着她。

无尽缱绻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嗓音低哑着道:“好了。”

“但很想你,所以来看看你。”

他说的若无其事,好像他只是得了个伤寒,病好了便出来见她一样。

但薇薇安知道他是在生死边缘挣扎着活下来的见她一面的,她看着他苍白的神色,和暗淡的目光,想要抱抱他,安慰他的冲动不可抑制冲上心头。

但一想到自己在忙着谋取他的性命,那句安慰的话和拥抱就怎么也给不出。

她仓皇地转头,想说些什么转移一下话题,便感觉后背贴上了一个有些冰凉的躯体。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头埋在了薇薇安的颈窝中。

薇薇安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颤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哑声装作毫无所觉一般轻声的询问道:“怎么了啊。”

“薇薇安。”阿瑞斯闷闷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带着极其细腻的情绪:“别这样,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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