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明显愣了一下, 但看着薇薇安脸上淡漠的神色还是立刻点头道:“是,殿下。”
薇薇安看着他回去的方向,也没了继续的心思了,起身提着裙子就走回了卧房。
一天接连和往日里最亲密的几人断了关系, 薇薇安心头闷得厉害, 换了一身衣服又推开窗户,坐在了窗台上。
这样诸事不顺的日子里, 夜空中的星星却难得地璀璨。
细碎的星星高挂在夜幕上, 犹如璀璨银河。
吹来的晚风也轻柔温和, 薇薇安看着夜空举着酒杯喝了一口草莓酒。
醇香清甜的酒液在舌根缠绕,抚慰了她焦躁的心。
薇薇安又抬起酒瓶灌了一小半瓶才关上窗户,走到床边躺了下来,将头埋进了枕头上。
她觉得酒这种东西只要喝得足够多,就一定能安睡到天明,但凌晨三点的时候她还是被噩梦惊醒了。
薇薇安睁开眼看着屋顶, 喘了几口粗气, 雪白纤细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枕头。
她梦到阿瑞斯在吐血,吐了好多好多,将整个上衣都染得血淋淋的。
薇薇安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中, 想起梦中他吐着血, 黑压压的眼睛里全是哀伤的模样,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是日有所思还是夜有所梦?又或者他真的快死了?
薇薇安觉得应该不可能,但想起梦中血雾一样的红色还是忍不住从床上坐了下来, 看向了窗户的方向。
“哒哒。”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殿下,我是一月,需要我进来吗?”
突然的人声让薇薇安飘忽不定的心落了几分,她拧了拧眉, 没有再犹豫出声道:“进来。”
月一推开门走了进来,缓步走到了床尾。他没有抬头只垂眸站在了床尾。
薇薇安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吟了片刻抬眸道:“找四月和九月上来。”
“是。”一月颔首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四月和九月就整装待发站在了门边。
薇薇安拉开珠帘走到衣橱旁拿起了一件披风套上,便打开了衣橱内侧的暗道,弯腰钻了进去:“走吧。”
众人扫了一眼暗道,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弯腰跟了上去。
寂静的夜空中,薇薇安披着一件绿色的披风出现在了阿瑞斯的小木屋旁边。
不同于以往的冷清,此刻的小木屋外站了五六个男人,或坐或站,围着破旧的小屋。
这才多久啊,手下已经有人了吗?
薇薇安扯了扯嘴角,看着众人因为她的出现缓慢聚到门口的动作没有管,径直走向了小木屋。
守在门口的蛮兵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迟疑着拦住了薇薇安的去路,殿下和阿瑞斯的关系有些复杂,但阿瑞斯现在这样毕竟是殿下的人伤的,他们一时也摸不准该不该让殿下进去。
“见过殿下。”
薇薇安看着挡在身前看似行礼,实则在挡人的几人,并不多话只侧头对着身后的几人示意了一下,一月和九月从身后上前,用刀柄将前头的几个蛮兵推到了两边。
几个蛮兵不敢真的和薇薇安对上,只慢吞吞地后退着,企图拖延时间。
一月垂眸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将刀抽出来直接抵在了挡路的那人脖颈上,沉声道:“让开。”
那个蛮兵拧着眉头,也低头看了一眼薇薇安的神色,见对方连看都不看自己只好面色难看地后退了几步。
薇薇安眉头一挑正准备开门进去,原本紧闭的门从内打开,从带着烛光的房中弯腰走出了一个男人。
薇薇安认得他,叫巴特,是阿瑞斯的弟弟。
对方扫了一眼薇薇安和她身后的几人,弯下腰姿态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才抬眸道:“殿下,我哥哥他伤重,恐怕不能接待你。”
薇薇安偏了偏头,神色淡漠:“你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
巴特顿了一下,看着薇薇安眼中刺骨的冷意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想起自己哥哥的样子还是咬着牙颔首道:“请殿下原谅,哥哥他伤重,屋里全是血,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裙。”
薇薇安也不多说什么,只扬起眉头朝侧边挑了挑,淡淡地道:“让开。”
巴特摸不透她来的目的,但作为一个奴隶,是绝没有阻拦薇薇安的权利的,他咬了咬牙,想起哥哥在半昏半醒时呢喃殿下名字的样子,还是决定赌一把。
赌一把哥哥不是一厢情愿。
想到这里他利索的后退了两步,让出了门。
薇薇安见对方让开了,侧头对着身后的几人命令道:“四月跟我进来,你们两个守在门口,谁也不准放进来。”
说着便抬脚迈进了熟悉的木屋,屋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加了一张床和几把椅子。
原本略显空旷的房间因为多加了几件家具,变得拥挤了一些。
最角落的地方亮着灯,灯旁是那张熟悉的小床,阿瑞斯就躺在那张床上。
薇薇安垂在身侧的手指轻颤了一下,抬脚走到了床边,昏暗的灯光下他就这样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又空洞,平日里凌厉的眉眼安静的低垂着,看不出平日里的强硬。
薇薇安目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又落在了他染着血渍的被褥上,他似乎才吐过,身下被褥上的血迹还没干,但衣服确实干净的,显然被人换过。
薇薇安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走了一圈,在角落的木盆中发现了两件染血的衣服。
不,应该说是两件血淋淋的衣服。
薇薇安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又平静的抬眸看向了四月:“去看看他。”
四月点了个头,便拿起了自己的小箱子走到了小床边检查。
薇薇安看不得他这样虚弱的模样,只把视线落在了旁的地方,突然她在床尾发现了一方崭新的枕头。很新也很漂亮,材质是丝绸的,看起来滑滑的。
薇薇安从前总会想这张小床上何时会有属于她的枕头,但此时有了,她又觉得心头发闷。
四月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阿瑞斯的血捧到了薇薇安身边:“殿下,他中毒了,应该是某种蛇毒,我目前没有解药但可以回去配制。”
他说着又抬眸看了薇薇安一眼道:“但配制出来的解药能不能解毒也说不准,他这耽搁的时间太久了。”
“如果……”薇薇安听着四月的话,将目光垂落在阿瑞斯干燥起皮的唇上接着问道:“如果,没有解药呢?”
“那就是要看他自己的身体了。”四月看着阿瑞斯的手臂道:“中毒后他应该清理过伤口,还用丝带绑住了手臂让虫子啃食了伤口,所以体内的毒素并不是很多。”
“但这毒,毒性很烈,能不能排出体内还要看他自己的身体。”四月说着看了一眼阿瑞斯的体格道:“如果排不出来或者没有解药,他撑不过今天晚上。”
“嗯。”薇薇安哑着嗓音轻轻地应了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四月也不说话,只站在床边等着薇薇安的回话。
好久后,四月听到了薇薇安的声音,她沙哑着嗓音轻声道:“四月,出去守着吧。”
四月抬眸扫了一眼床上开始发烧,面上透着怪异潮红的男人一眼,便垂首毫无声息地退到了门边,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吱吱”地关门声响起,薇薇安走到床头坐了下来,伸手将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捧在了手心。
他的手很烫,和他的身体一样很烫。
薇薇安知道他在发烧,在死亡边缘挣扎,她真的很心疼,却又不会出手救他。
就像那天说的一样,她可以杀了他,再念着他一辈子,却不能被他杀了,再被他念着一辈子。
她从小是在爱里长大的,所以从不缺爱。
爸妈和哥哥爷爷,他们教会薇薇安最深刻的东西就是她要先爱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从小到大,任何时候碰到选择,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
因为家人总说自己很重要。她也觉得自己的生命很重要。
所以她会坐在他的床边心疼他的痛苦,却丝毫没有要救他性命的意思。
她既害怕他真的撑不过明天,又害怕他撑过明天。她一面觉得她自私又卑劣,一面又觉得为了活下去费尽心思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样矛盾又纠结的心思压的她喘不过气,又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捧在手掌中的手指颤动了一下,薇薇安下意识抬眸看向阿瑞斯的,便看到他不知何时醒了,正微皱着眉头看着她。
“薇薇安。”他哑着嗓音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薇薇安心口颤了一下,喃喃道:“我在。”
他愣了一下,下一瞬间突然翻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沙哑着声音急切道:“薇薇安,我没想杀他,我只是……噗。”
阿瑞斯撑着头想解释清楚,但才说出一半一口鲜血就涌上来,从嘴角哗哗地往外流了出来。
他想说话,但嘴里汹涌的血液却堵在了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
薇薇安慌忙的坐到他的身边,撑起了他的身体,双手慌乱的捧着了他的下巴,却止不住那些汹涌的鲜血。
“阿瑞斯。”她慌乱的叫着,漂亮的眼睛里涌上了晶莹的泪水:“我知道,我知道是他,你别说话。”
门外的巴特听到了薇薇安慌乱的声音,以为哥哥撑不住了,奋力推开守在门边的四月,跑进门内却看到薇薇安将哥哥抱在胸前,慌乱地擦拭着他嘴边的鲜血,一双雪白的手上染满了血迹,连带着裙摆上也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我没有在怪你,真的没有。”薇薇安无措的抱着阿瑞斯的身体,面上的害怕真真切切,好似真的很害怕怀中人会突然撒手人寰。
“那……那为什么你要走?”他哑着嗓音问着,黑压压的目光落在了她湛蓝色的眸子上,似乎想看明白什么。
但薇薇安颤了颤眼睫,却只摇摇头道:“我只是生气了。”
阿瑞斯看着她的眉眼,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但张了张嘴却又吐出来一口鲜血。
巴特心头一紧跑到床边朝着薇薇安伸手道:“殿下,让我来。”
薇薇安不松手,也不回话只紧了紧怀抱,垂眸紧紧地看着他眉眼,眸子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和无措。
阿瑞斯心头一窒,抬手小心地捧住了她的脸颊,哑声道:“别…怕。”
他的声音很不稳,面色也苍白到了极致,只有嘴唇鲜红一片。
薇薇安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痛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阿瑞斯。”她嗓音沙哑着唤他的名字,弯腰急切的亲吻了他鲜红的嘴唇,嘴里含糊不清的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