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看着这句力透纸背的话, 原本要端起酒杯喝一口的动作突然就顿在了原地。
她为难地看了一眼信件,有些不明白该怎么回复。
她的前未婚夫?或是父亲属意的未来女婿?薇薇安看着信件觉得无论怎么说都避免不了惹毛阿瑞斯,于是她将信件收到抽屉里,决定先不说什么。
反正安德烈性格成熟又温和, 对人对事都有分寸, 而阿瑞斯又沉默内敛,漠视万物。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幼稚冲动的人, 所以就算一同行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等到了庄园再解释一下就好。
她这么想着便彻底地放下了心。
但她不知道她以为非常成熟又有分寸的两人, 此刻才刚对上。
因为大皇子安德烈的慰问,科尔斯返程的军队特意在尼罗瓦山脚下扎营休养了半日,围着火堆享用着大皇子带来的新鲜食物。
因蛮兵在军队里超高的地位,阿瑞斯和努尔霍巴等人坐在离内侧主帐最近的地方,分的肉最多,也最能看见主帐外科尔斯领主看着安德烈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
努尔啃着手中的肉看着主帐外正和科尔斯谈话的安德烈, 忍不住由衷的夸赞道:“果然不愧是冈萨迦王朝最得民心的长皇子, 气度,外貌,礼节果真都没得挑, 和他一比庄园里那些贵族就跟个奴仆一样。”
身边另外一个蛮主也跟着搭腔道:“谁说不是呢?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用俊美来形容的, 只怕整个冈萨迦都很难找出这样俊美儒雅的男人了。”
其中一个蛮主扫了一眼阿瑞斯冷硬的侧脸由衷地笑着道:“我倒是觉得阿瑞斯更胜一筹。”
男人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看向了阿瑞斯。
他盘腿坐在火堆旁冷硬的面上映着火光,男人轮廓如同刀凿斧一般冷硬坚韧,从极窄的眼距到挺拔高耸的鼻梁, 再到形状完美的厚唇,无一处不硬朗帅气,但他的神色太硬太冷,如同一头凶兽一般透着危险, 便会让人忽略他的长相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就像此刻虽然众人都朝他投去了目光,却也不会直勾勾地看很久,只会扫上一眼便立刻收回目光。
另外一个蛮主笑着搭腔道:“我也觉得阿瑞斯可以媲美,只是女人嘛,少有喜欢阿瑞斯这样冷硬的性子的,多数都喜欢那位皇长子一样温柔俊美的男人。”
说起女人,其中一个男人不由得往前凑了几步压低声音笑着问道:“那你们觉得怎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安德烈啊?”
这话一出,众人眼前不约而同闪过庄园那位一身红裙如同玫瑰花一样娇艳的公主。
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出声道:“薇薇安殿下!”
而努尔一听这个话就知道要遭殃了,他从刚刚失言夸赞了安德烈后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一直像个鹌鹑一样窝着,却没想到这话题愈演愈烈,居然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心虚的扫了一眼垂眸看着火堆一言不发的阿瑞斯,很想让众人赶紧把这要命的话题转过去,但显然这些人中没有人能代入他的心情,继续热火朝天的讨论了起来。
尤其是霍巴更是一副卖弄模样道:“说起殿下,你们知道安德烈以前差点就成了领主的女婿吗?”
“撕。”努尔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霍巴。
其余众人也不由得往霍巴身边凑了凑,甚至连阿瑞斯都抬起了那双黑压压的眸子,淡淡地看向了霍巴。
霍巴见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不由得咧嘴得意的笑着道:“大半年前,安德烈在庄园小住过一段时间,那会儿殿下和崔斯坦正在闹矛盾,领主便让安德烈陪了殿下多时。”
霍巴说到这里还停顿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后来殿下和安德烈互生情愫,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甚至两人都坐上去皇城的马车了。”
一听这消息,围坐着的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忙问道:“那后来呢?怎么一点消息没有了?”
霍巴卖了一会儿关,见众人实在好奇才继续道:“但刚出城门薇薇安殿下就反悔了,直接跑到领主跟前说她后悔不嫁了,安德烈甚至在城堡外等了三天都没有动摇殿下的想法,你们说怪不怪?”
“啊?还有这样的事情?”有蛮主惊讶地说着忍不住猜测道:“是不是安德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发现了啊?要不然怎么临时悔婚啊?”
众人顿时觉得有可能,但其中还是有人不赞同这样的想法,那人压着声音道:“如果安德烈有问题,领主现在就不会对他笑得这么亲切了,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咱们殿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对对对。”有人迎合着道:“咱们这位殿下脾气一向喜怒不定,听说少时异常痴迷崔斯坦,但现在说厌弃就厌弃,我妹妹在殿下的小城堡里当厨娘,我听说现在崔斯坦可是连殿下的院子都进不来呢。”
说着那人又抬眸看了一眼在领主跟前无比谦逊的安德烈,低声道:“我觉得安德烈这次来慰问是次要,真正的目的还是薇薇…。”
“噗。”这话一出,一直装得跟个鹌鹑一样的努尔一下子就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他连忙捂住嘴巴胡乱擦了一下嘴边的食物残渣,忙指着说话那人道:“瞎猜测什么呢,小心被领主…”
但他的话也还没说完便听到了身侧阿瑞斯冷到极致的声音:“你这消息,属实吗?”
被问的人是霍巴,他显然也没想到阿瑞斯会对这些问题感兴趣,但自从和阿瑞斯一同去了北边参与了这场战役后,虽然明面上的蛮王还是自己,但霍巴的心里却是对阿瑞斯有深刻的畏惧的,一听阿瑞斯问了,下意识就解释道:“我有个姑妈以前在殿下的城堡厨房的主事,我是听她说起的,应该不会有假。”
一听这话,阿瑞斯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努尔。
努尔屁股一紧,便知道阿瑞斯对他探查消息的能力失望了。
从听到安德烈要来慰问军队时阿瑞斯便让他去打探消息了,起初只是为了了解时局,但探查了几天突然就打听到了安德烈和殿下曾经彻夜游园相处亲密的消息,但时间紧迫他确实没查出更深的消息,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努尔讪讪的摸摸鼻子,想起阿瑞斯前几天写给殿下的信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心虚的低下了头。
阿瑞斯眉头挑了挑没有再看他,而是抬头看向了科尔斯身边一身白色烫金大衣的男人。
他浑身没有任何配饰只有腰间挂着一把华丽的长剑,此刻一手按在剑炳上,一手端着酒杯,身姿挺拔地立在科尔斯身前,面上带着不卑不亢温和的笑意,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分寸规矩之间。
阿瑞斯压着眉眼看着,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在了那把长剑上挂着的石头上。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板,只有拇指大小,和那把镶满宝石的剑有些格格不入,男人的直觉告诉他,那块石头的出处会让他不高兴。
而前头和科尔斯领主谈话的安德烈,似乎也感觉到了某种注视,侧头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阿瑞斯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探究的注视。
天然的,阿瑞斯便知道对方认识自己。
他挑了挑那道断眉,不躲不闪地应下了对方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视线越过人群,在半空中碰撞,双方都未置一词,但都同时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和安安的事情是真的。
他和薇薇安的事情是真的。
安德烈心头一沉下意识的摸上了剑柄上挂着的小石头,面上温和的笑肉眼可见地淡了一些。
而阿瑞斯竟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腕间的刺青,注视着男人的神色更暗了一些。
下一秒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
而这一次安德烈率先扬起了唇角,朝着领主说了些什么后竟然径直朝着阿瑞斯等人走来。
努尔一愣,看着阿瑞斯面无表情堪称平静的脸,突然窥见了某种火山爆发前的宁静,他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阿瑞斯的衣角压低嗓音道:“你冷静一点,大领主绝非等闲之辈,被他察觉到什么你就完了。”
阿瑞斯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而是撑着身边的石头缓缓起身,站直了身体面向了径直而来的安德烈。
而他身上的低气压连离远一些的霍巴都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众人不由跟着阿瑞斯一起站了起来。
安德烈迈着像是丈量过一般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众人跟前,扬起温和的笑意对众人弯腰行礼的动作微微颔首后才看向了霍巴真诚的夸赞道:“我在皇城听到了你们在角斗场上英勇的事迹,实在可惜没能亲自参加这次的蛮兵选拔,但看着你们我似乎已经能窥见当时的盛况了。”
安德烈的夸赞极为诚恳,随着话语目光还会逐步落在每个人身上,好像真的将所有人都记在了心里。
众位蛮主顿时有了中被重视的感觉,忙和应和了起来。
安德烈也不敷衍,逐步和众人谈了话才侧头看向阿瑞斯笃定一般道:“你就是阿瑞斯吧?我最近这段时间常在信件上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阿瑞斯眉头一挑没问他是谁的信件,只淡淡地道:“哦,写了什么?”
“信上说,你屡次救她于危难。”安德烈语气十分诚恳地道:“我十分感激你。”
身旁的努尔听着这话,只觉得自己急火攻心。
什么叫感激你救她一命?这不是妥妥的宣示主权吗?而且他还不称呼名字,只用“她”这样亲昵的词语,现在别说阿瑞斯了,连努尔都觉得心头冒火。
但身侧的阿瑞斯却没有太多了反应,只抬眸看着安德烈淡淡地道:“她已经谢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