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些日子不见韦彦了?”太子换了身衣服正准备早朝时,突然想起韦彦。
韦彦负责东宫的内务,职务相当于账房管事。
内侍上前回话:“突然不见了人影,奴婢曾去韦舍人家里找过,家门紧闭,连他妻儿都不见了。”
太子皱紧眉,心头浮起一丝不安,“再去找找,看看怎么回事。”
内侍低头应了,又说起魏世子:“昨日魏世子递了牌子,说他新得了一块玉石,玉石上面有天然形成的全国舆图。”
太子很喜欢金石之物,闻言大喜:“让他今日送进宫。”
“是!”内侍一边给太子穿衣服一边低语,“殿下的身子渐渐好转了。”
太子低低一笑:“赵王进的方士不错。”
换好衣服,太子坐着辇前往早朝。
官员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
今天依旧不见陆伯舟。
太子不禁有些生气。
是李菁岚生孩子,又不是陆伯舟自己生,怎么十来天不来早朝?
从周进身边经过时,太子冷冷地喊了一声:“周编修。”
“臣在。”听到太子喊他,周进忙躬身施礼。
“为何不见陆修撰?”太子冷声问周进。
周进露出一脸诧异:“太子殿下是在问臣吗?”
“孤难道是在和别人说话?”太子皱眉反问。
周进再次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向臣询问沛王一事,臣不敢回答。因此事乃殿下家事,不合问外人。”
这句不合问外人是有出处的。
李治想册立武则天为后时曾向李绩询问,李绩回了一句‘此乃陛下家事,不合问外人’,然后李治立武则天为后。
周进这是在用李治立武则天为后一事暗讽太子:你心里已有打算,为何又要问我?
你不是唐高宗,我更不是李绩!
再说了,你拿你的家事问外臣,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太子一时间没听懂,但几秒后看到几位阁老的脸色有些不太对,立时感觉出来周进这句话说得可能不太对。
太子脸色一沉:“孤与沛王乃是堂兄弟,见他多日不上朝,孤关心他。因你与沛王走得近,这才多嘴问你一句。”
太子刻意把你与沛王走得近说得极重。
周进微微一笑,根本不否认他和陆伯舟的关系近:“太子殿下与沛王兄弟情深。”
天底下谁不知道他和陆伯舟关系好?
两人同窗同年同科,铁打的过命友情。
否认这个做什么?
没必要否认!
他就是铁杆沛王党!
不仅他是铁杆沛王党,与陆伯舟同科的进士,全部都是。
这是科举制度给他们打上的烙印,永生不得背叛同科。
看着周进的笑容,太子窒息了一下。
周进这个人嘴滑心狠,不定什么时候就用语言挖个坑等他跳。
论起四书五经和学问,他确实不是这些两榜进士们的对手。
再和周进说下去,定会被被人看笑话。
太子忍了这口气,甩袖向前。
太子这一退让,如同巨石掉入深潭。
殿外所有的官员齐齐把目光看向太子。
太子第一次与沛王党交手,竟然败了?!
工部夏员外郎立时上前一步,表明他也站在沛王这一边,“周编修,新得了一幅画作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有空帮我赏析一二。”
夏员外郎的族侄是夏吉芳,和陆伯舟是姻亲。
这是盟友。
周进笑着拱手:“有空定去。”
陆审言绕了个远路故意从周进身边走过去,冷哼一声:“年纪轻轻学人油嘴滑舌,若现在你在读书,定要教训你一二。”
但你现在没在读书了,所以教训就免了,只剩下夸奖。
周进将腰弯得低了一些:“伯父见教的是。”
陆审言嗯了一声,朝前走去。
殷知海也从旁边绕了个路,走到周进面前:“你陆伯父就是个耿直脾气。”
然后,殷知海转头看向夏员外郎,温言和煦:“你得了什么宝贝画作,可否让我看看?”
殷知海竟然和他说话了?
夏员外郎心中狂喜,忙躬身施礼:“是一幅仕女图,看着像是唐朝的周昉所画,但下官学艺不精,不敢下结论。”
“改日我和审言去你府上看看,审言在书画上面极有见地。”殷知海说了这话,转身往殿内走去。
接下来,又有许多官员来和周进说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周进说话实际上就是在表明他们的身份。
也是做给太子看的。
京兆府学政何畅犹豫了一下,也过去和周进说了几句话。
眼见何畅转身进殿了,周进转头看了看这个未来老丈人。
然后又把头转回来,继续和其他人说话。
太子在殿内冷眼瞧着外面的事情,脸色铁青。
然后,太子看向殷知海和陆审言。
这两人,是陆伯舟在朝中最大的倚仗了吧?
可惜一时半会废不了。
皇帝对殷知海极为器重,把殷知海当成未来首辅培养。
陆审言又是个炮仗性子,一点着就是要玩命的。
如果和陆审言对上,就要随时做好和陆审言同归于尽的打算。
说句实话,他宁可招惹殷知海这个笑面虎也不愿招惹陆审言。
陆审言可是直接敢让他下不了台,敢当面骂他的人。
太子又看向赵阁老,却见赵阁老瑟缩着身子,仿佛将全身的力量都压在拐杖上。
看着赵阁老的老态,太子烦躁至极。
他现在怀疑皇帝拿下赵阁老是不是因为赵阁老是他的老师?
直到现在,皇帝都没给赵阁老任何封赏。
这不仅是在打赵阁老的脸,更是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心上。
算了!
皇帝几时把他看在眼里过?
太子又想到他身上的病……
不管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外面的大夫,都说他的病是内热。
唯有赵王给他找的方士给他诊断出了病。
“我是中了毒!”太子一想到他中毒了,就恨不得杀人。
这毒是谁下的?
谁有能力指挥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一起把他的中毒诊断成内热?
除了皇帝,他不做第二人想!
殿外,响起锣鼓声。
皇帝升殿了。
太子领着众臣躬身施礼。
他弯着腰。
看着一抹明黄色的黄袍走上陛阶,又走向龙椅后。
“众卿平身。”
皇帝在龙椅上落座,先问南粮北运的事情,“南粮现在运至何处了?”
漕运总管出班:“回陛下的话,南粮现已运至徐州。”
漕运总管停顿了一下:“受今年淮河水患影响,今年运粮的船只有损耗。至臣接到消息时,运粮花费已用了十二万两。”
“这么多?”皇帝有些吃惊。
不等漕运总管说话,时任户部尚书的王阁老出班:“京师盐价已有小幅度上涨,请问漕运几时能将陕川的盐运往京师?”
漕运总管回答,“今年船多有损耗,怕是周转不及时。”
“损耗了多少船只?”王阁老又问。
漕运总管额角隐隐出汗,“损耗了一千多艘运粮船。”
损耗一千多艘运粮船?
皇帝的眼睛微眯。
运河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