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方严顶着白花花的太阳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他身边跟着杜斌的老爸杜长林。
杜长林以前是粮机厂设备维修科的,粮机厂破产后,也最早一批加入了方卫东的食用油厂。
“叔,请您过来是想让您看看这些机器还能正常运转么?”方严道。
杜长林闻言点点头,走到机器前伸手摸了摸这堆灰扑扑的冷峻铁疙瘩,这条生产线曾经是他亲手调试的。
杜爸不爱讲话,甚至连方严为什么忽然摆弄这些机器都没问。
但他又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检查完机器,又把线路仔细检测了一遍,这才给机器通上了电。
‘吱~吱~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之后,机器‘哄哄哄’运转起来。
“这么顺利?”方严在噪声中,惊喜的喊道。
时时刻刻皱着一张脸的杜长林,在机器轰鸣中眉头稍舒,大声回道:“这条生产线买回来就用了大半年,刚过磨合期,新着呢......”
十来分钟后,杜长林逐一关掉机器,落下电闸。
方严拿出两条香烟塞给了杜爸,后者意外的看了方严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离开红浪漫时把杜斌喊走了。
杜家父子走后,赵若男从二楼卧室里探出了脑袋。
她胆子大不假,但不傻,在明知杜爸杜妈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刚才就没有露面。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如果杜爸看到她也住这,自然怎么不了她,但绝对不会再让杜斌继续住这儿了。
又过了几分钟,杜斌也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方严刚才送出的两条烟。
“怎么又拿回来了?”方严诧异道。
杜斌把烟塞给方严,说道:“我爸说,机器毕竟有危险性,你要是再开机只管叫他过来......”
“我是问烟怎么又拿回来了”
杜爸为了赶早市,午夜就得起床卤肉,中午才能收摊。方严这是占用了人家的休息时间,送两条烟也是应有之意。
杜斌却道:“我爸说了,粮机厂刚破产那会,他和我妈要养四个没了退休工资的老人,那年要不是你爸拉他一把,他都不知道怎么活了.......所以他不会要你的东西”
这话把方严说的一怔,似乎更加明白了方卫东当年开油厂的意义。
“来,咱们把一楼打扫一下吧”收回思绪,方严看着哪哪都是灰的厂房说道。
“啊?一楼这么大,得打扫到什么时候啊”
杜斌指着面积跟个小操场似的厂房,苦着脸说道。
赵若男也一脸不乐意。
“咱们三个大男人,还能让这点活累住了?”方严睥睨四方,不屑道。
“三个大男人?”杜斌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的看向了赵若男。
“???”赵若男。
......
下午五点半,机器和厂房都被粗略打扫了一遍,谈不上纤尘不染,至少没那么多灰尘了。
三人都是一身臭汗,赵若男自己烧了热水,拖了只大澡盆进了卧室反锁房门。
方严和杜斌就随便多了,两人照例挤在水龙头前冲凉。
“你说赵若男洗澡和我们一样么?”
身上仅剩的内裤被水流冲到了腰线以下,杜斌露着屁股沟,满头洗发水泡沫,还不停的问东问西“你今天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检查哪些机器啊?”
“你想做什么啊?”
“你怎么不说话?”一直得不到回应,杜斌冲完头上的泡沫终于奇怪的看向了方严。
“正在洗澡!”方严的回答简短严肃。
“洗澡就不能聊天了?”杜斌更迷惑了。
“不能!”
“为什么啊?”
“果聊犯法!”
“......”
收拾妥当,三人再次去了网吧。
这次是方严请客,算是两人帮忙打扫卫生的回报。
当然,他还有一些问题想从度娘哪里得到答案。
比如制作辣条时,面粉和水、盐、香料的配比。
但让方严失望的是,度娘上搜索不到任何关于辣条的信息。
也对,现在市场上此类零食的代表还是豆制品,以面粉为原料的辣条属于绝对小众产品。
找不到配方,就只你能自己做配比实验了,那样不但耽误时间,还会造成原料浪费。
方严有点头疼。
就在他准备下机时,QQ上忽然收到了保剑锋的信息。
‘偷土豆,你那本《斗斗破苍穹》不写了么?’
“不写了”
‘可惜了,我觉得有可能大火’
‘呵呵,不可惜,也许我天生不适合吃写小说这碗饭’
‘没事,以后有空了再试试。对了,上次听你说了那么多,对我很有启发,对于启点中文网的近期发展,你还有什么建议么?’
保剑锋犹豫了一下,敲出这么一行字。
说到网文,他绝对是专家级别的,用这种谦卑口吻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求教,多少有些羞耻。
可上次天蚕偷土豆说的那些话太提气了。
也许,保剑锋只是想在这个谁都不看好启点的时候,让天蚕偷土豆给自己一些信心。
方严一看乐了,这可是你主动邀请我吹牛逼的......
‘老林,坚定执行收费制度!明年也许就有转机。对了,可以尝试探索一些看起来冷门的题材,比如‘盗墓’.......我给你讲个‘鬼吹灯’的故事吧......’
......
就在方严决定以辣条为契机,尝试改变未来之时,距离县城20多公里外的马兰坡,阿羞的未来摇摇欲坠。
“读了大学又能怎么样?我娘家的外甥女,大学毕业还不是照样在商都打工,工资还没你叔在京市工地上的工资高”
阿羞做好午饭,刚把饭菜端上桌,婶子就再次絮叨起来。
自从高考过后,这样的谈话几乎每天都要进行一次。
阿羞还和以前一样,低着头一言不发,用沉默来表达自己要继续读书的决心。
“要我说啊,不如早点找个男人过安稳日子。你只要点头,婶儿保准给你打听个好人家......”
婶子对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也难怪,村口李鳏夫年前刚起了一栋二层小楼,并且对附近的媒婆放了话‘谁家闺女愿意嫁过去,他肯出6万块的彩礼’
6万呐!
我滴个乖乖。
这笔钱是挺诱人,但已经将近四十岁的李鳏夫却明言‘不要二婚茬,只找小闺女’。
这个条件难住了媒婆,于是李鳏夫的婚事拖了半年还没有结果。
当婶子听说这件事,马上就打起了阿羞的主意。
用结巴侄女换六万块钱,太值了!
但苦口婆心说了半个多月,阿羞就是装傻充愣从不接腔,婶子的耐心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你是根木头么?”婶子渐渐有了火气。
“我~我~我要去车~车站了”
阿羞提起篮子,想要先离开。
“你到底有没有个准话”婶子有点急了,伸手扯住了阿羞的篮子。
阿羞垂着眼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我要上学......”
“不知好歹!”婶子忽然爆发了“上学、上学,说的轻松,我替你哪死鬼爹养了你十来年,十来年你花了我们家多少钱!”
阿羞一年的开销七、八百块钱,但她爸爸去世后留下了三亩地,每亩每年能种两季粮,扣除种子、化肥等费用能净落1000来块钱,三亩就是3000块钱。
这些田地现在都归婶子一家耕种,阿羞心里把这些账算的清清楚楚,但她对婶子却是这样说:“我~以后,挣~挣钱了,会~会还的......”
“呸~你一个结巴丫头还挣钱?能找个男人嫁出去就不错了。别给我说以后还钱这种鬼话,要还现在就还......”
婶子咄咄逼人,伸出了手,真的要问阿羞讨要起这些年的‘抚养费’。
她当然知道阿羞没有,她只是想借此打压阿羞,让后者乖乖听话。
阿羞被婶子的话逼到了墙角。
如果叔叔在家,大概会替她说几句,但此时家里除了婶子,只有在旁边看热闹的堂妹和堂弟。
可事关自己的未来,阿羞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首次反驳道:“我~爸爸,留~留下的三亩地,每~每年能~能挣3000......”
婶子闻言,脸上神色变幻。
她早就有心吞了亡故十多年大哥的那三亩地,这也是她想早早嫁掉阿羞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被阿羞当面点出来,婶子的面子挂不住了。
恼羞成怒的婶子‘腾腾腾’跑进阿羞的卧室,胡乱抱了一床被子扔到了院子里“好,地还你,你现在就滚,以后再敢吃我家一口饭,把你的嘴扯烂.......”
阿羞看到婶子扔出自己的被子时,害怕了。
但她清楚,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求软的后果无限等于间接同意婶子对自己的安排。
阿羞想了想,回房收拾了一些书本,然后捡起被子默默走出了寄居了十一年的叔叔家.......
婶子有些意外,这个平时温不吞的侄女竟然如此倔强。
阿羞的表妹米晓拽了拽母亲“妈,你真要把大伯那三亩地还给她啊?”
婶子望着阿羞已经走远了的瘦弱身影,心里重新踏实下来“反正今年的麦子也收了,等到9月播种,她一个人怎么可能能种的来?早晚还得来求咱帮忙,那三亩地跑不了。”
“嗯,说不定一会她就哭着跑回来认错了,大伯家的老房子都塌了半边了,她今晚住的地方都没”
米晓得意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