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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乡村的早晨清新宁静, 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的时候,梁暮秋也被闹钟叫醒。

他按掉闹钟,坐在床上醒了会儿神, 先去看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梁宸安,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馀光扫到隔壁,动作停了一瞬。

隔壁房门还紧闭着,很安静,听不到动静,里面的人应该还没起。

只一眼梁暮秋就收回了视线,轻轻带上门, 下楼去厨房, 煮了些黑咖啡装在保温壶里,然后才回楼上喊梁宸安起床。

梁宸安半闭着眼睛穿衣服,卫衣的前后穿反了,不得不脱下来重新穿, 下楼的时候也还在迷糊, 直到站在小院里被晨风一吹才清醒,擡头往楼上望了一眼, 想问厉明深但又不敢。

梁暮秋拿上保温壶, 又给梁宸安装了面包牛奶,带他往学校走, 到的时候, 那辆载着义诊医护的考斯特正好也到了。

一行七八个医生, 都是熟悉面孔, 还有上次在平阳县医院遇见的那个张医生。

打过一圈招呼,梁暮秋这才注意考斯特后头还跟了一辆suv, 车门打开,韩临松从车里下来了。

刚才不见韩临松,梁暮秋还以为他没来,一时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走过去。

“临松哥。”梁暮秋喊道。

他声音轻快,听在韩临松耳中,不由温和一笑,说道:“早。”

梁宸安也跑过来,仰面望着韩临松,韩临松轻轻摸摸他的头:“冬冬也来了?”

韩临松穿着衬衫,外头是一件及膝的深色长风衣,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梁暮秋见他似乎面带倦意,问:“没休息好吗,我带了咖啡。”

听说有咖啡,众人立刻都来了精神。

“小秋你真是及时雨,昨晚急诊有手术,我和临松忙了一晚,困得不行。”一名女医生赶紧倒了杯咖啡,“我刚才在车上还补了会儿觉,临松开车连觉都没睡。”

梁暮秋闻言也给韩临松倒一杯。

握着纸杯的手指干净修长,韩临松垂下眼,低声说:“谢谢。”

张医生说:“我说怎么韩主任那么重的黑眼圈。”

那女医生玩笑道:“我们韩主任就算黑眼圈也掩不住帅哥的本质啊。”

韩临松表情淡淡的,不紧不慢喝着咖啡,似乎对这种玩笑免疫了。梁暮秋站在旁边听着,谁料那女医生又朝他看,说:“小秋也是帅哥,说实话,我今天可有一半原因是冲你来的哦。”

梁暮秋没想到话题突然引到自己身上,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

女医生是梁仲夏生前同事兼好友,跟梁暮秋熟悉,拿他当弟弟,说起话来也就轻松随意,问他:“谈朋友了吗,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御姐还是萝莉?”

“不光女生,男生资源我也有啊。”女医生荤素不忌,转头对其他人笑着说,“这年头美女爱美女,帅哥爱帅哥的也不少。”

韩临松脱掉风衣放进车里,在衬衣外面套上白大褂,正往前襟口袋插笔,听到了这一句话,忽然就停下来,朝梁暮秋看了过去。

梁暮秋感觉到周围的视线,脸皮蓦地红了,对那女医生说:“红姐,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女医生名叫方红,冲他眨眨眼,笑道,“说着玩的,别往心里去。”

韩临松轻轻咳嗽一声,打断道:“待会儿再聊,先准备吧。”

众人各自准备,梁宸安举着牛奶坐在一把椅子上乖乖地喝,不吵不闹。

没多久,郝建山也到了,跟众人打招呼。这次义诊依旧是韩临松带队,郝建山特意走到韩临松面前同他握了握手。梁暮秋帮忙把血压仪丶血糖盒从考斯特上搬下来,又在操场两边竖起普及健康常识的宣传板,忙起来很快就没心思想其他。

另一边的小院里,厉明深又是另一番心情。

梁暮秋好歹还睡着了,厉明深几乎没怎么睡,天光微亮才短暂合眼,听到动静就又立刻醒了。

他躺在床上没动,听梁暮秋下楼又上来,听他跟梁宸安小声说话,听到了关院门的声音,直到完全安静,他才从房间出来。

小院里没有人,厉明深去厨房寻了一圈,冰箱上没有贴纸,梁暮秋也没给他留饭。

他不死心,冰箱保温箱也找一圈,什么都没有。

厉明深只能自己洗了个梨,那梨鲜甜多汁,吃到嘴里莫名泛着苦味。厉明深垂下手,站在院子中央,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动静,像是杨阿公在催杨思乐出门。

他眉头一跳,下意识就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站到门外伸了个懒腰。很快,杨阿公便也出来了。

厉明深佯装偶遇地对杨阿公道:“阿公早。”

“早啊早啊。”杨阿公说。

“要出门?”厉明深问。

“是啊,今天不是义诊吗,我去看看,测个血压。”

厉明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义诊。”

“小秋一早就走了吧?”

厉明深表情转淡,嗯了一声。

杨阿公见他手里捏着半边梨:“呦,一早就吃梨啊。”

厉明深自嘲道:“上火。”

“那你要不要也去看看?”杨阿公问,“来了不少医生呢,都是大医院来的。”

厉明深动动唇,答应的话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算了,我就不去了。”

杨阿公拉着杨思乐走了,厉明深转身回小院,脚尖一勾踢上了门。

随着太阳升起,操场上的人多起来,人山人海,场面比赶集还火热,村民们有序地排队等待问诊,梁暮秋忙着登记信息加维持秩序。

天气不算热,又有大伞遮阳,但一上午过去,他还是出了汗,衬衫贴在后背上。

中午吃盒饭,众人各自找地方。

梁暮秋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树冠投下的一片阴凉里。盒饭算不上好吃,但他饿了,吃的有些急,正吃着,韩临松也拿了饭盒过来,白大褂衣摆一撩,在旁边的台阶坐下。

人太多,梁暮秋不得不用喊的,一上午过去嗓子都哑了,于是对韩临松笑笑,没说话。

韩临松主动问:“冬冬呢?”

梁宸安呆不住,梁暮秋让他先跟杨阿公回去了。但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他就体会到了分离焦虑,梁宸安一离开视线就没由来心慌。

韩临松似乎比以前话要多,又问:“杨阿公是不是也有个孙子?”

“是啊。”梁暮秋打起精神,“跟冬冬一个班,两人是好朋友。”

韩临松听出梁暮秋嗓子不舒服,拧开一瓶梨汁递过去。

“我这儿有。”梁暮秋推拒,“你喝吧。”

韩临松迟疑两秒,收回手。梁暮秋冲他笑笑,韩临松便也笑了。

就在这时,郝建山走到两人面前,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叔,”梁暮秋发现了,问道,“你干嘛?”

郝建山上午也没闲着,满操场转,还兼职摄影师,见缝插针地拍照录像,拿出手机点开运动app都有些惊讶,感叹道:“我都走一万步了。”

喜滋滋的语气仿佛腰围能当场下去两公分。

郝建山拍完照片又点开录像,镜头对准梁暮秋,笑眯眯说道:“你是咱们村颜值担当,韩主任是医院那边的代表,你们俩不得同个框?”

梁暮秋哭笑不得,转头冲韩临松使眼色,想让韩临松阻止,谁知韩临松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郝建山拍完之后放大了效果,觉得很不错,于是说:“都不用美图,直接就能发。”

他边说边上传朋友圈,九宫格简直不要太完美。

另一边小院里,厉明深等到了梁宸安,却不见梁暮秋,忍不住问:“你舅舅呢?”

“还在忙。”梁宸安憋了一肚子话想说,把厉明深拉到旁边,小声问,“他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他是在跟我生气。”厉明深想起那句越界,神色有些黯然,“跟你没关系。”

梁宸安抿着嘴巴,眼睫忽闪,突然喊道:“叔叔。”

厉明深朝他看。

梁宸安继续说,声音很轻但很认真地说:“我昨天就是随便问问,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我爸爸是谁,我现在每天都很开心,所以你以后可以不用跟我说。”

厉明深看他好一会儿,目光沉沉地点头应道:“好。”

杨思乐找过来,推开院门大喊道:“冬冬,我们去踢足球吧!”

“好啊。”梁宸安注意力立马转移了,立刻就说好,想起什么,一拍腿,“糟了,我把球忘在操场了。”

他上午抱球想去玩一会儿,结果人太多没地方,回来的时候球也忘了。

“你怎么这都忘呀。”杨思乐说。

梁宸安回嘴:“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厉明深打开微信,找到梁暮秋的头像,点进去,在聊天界面停留几秒又退出来。

朋友圈亮起红点,厉明深一般没兴趣翻,这会儿有些心烦气躁便随手点了进去,划拉两下,正好看到了郝建山刚发的照片。

梁暮秋坐在树下的一级台阶上,旁边还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医生,两人对坐着彼此微笑,微风拂过,梁暮秋的短发都被吹得扬起来,宛如偶像剧里的场景。

厉明深放大那男医生胸前的名牌,上头写着三个字——韩临松。

他忽然坐不住了。

到下午基本就没什么人了,热闹的操场变得安静,梁暮秋也终于能喘口气,坐在一把椅子上,拿出手机。

没有新消息,他便给郝建山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又退出来。

韩临松给他拿瓶水,说:“辛苦了。”

“我又没做什么,要说辛苦也是你们辛苦。”

梁暮秋连忙直起身,从韩临松手里接过那瓶水,不费什么力气就把瓶盖拧开了,他一愣,意识到应该是韩临松已经帮他拧松了。

梁暮秋喝了一口水,喉咙滋润,唇上也沾了层水光,显得殷红湿润。他擡手随意地摸了下嘴角,问:“主任他们都还好吗?”

“都很好。”韩临松说,“你寄的梨大家都一致好评。”

“真的?”梁暮秋弯起眼睛。

上次听郝建山说今年的梨不好卖,梁暮秋就自掏腰包买了十几箱,分别给韩临松和孟金良寄了过去。

韩临松说:“科里同事给冬冬买了玩具和零食,搁在我后备箱,待会儿拿给你。”

梁暮秋有些感动,梁仲夏离开这些年,她的这群同事始终惦记梁宸安,一句“谢谢”已经无法表达他的感激。

他同时也明白了韩临松为什么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坐车,而是选择自己开车,恐怕就是为了给梁宸安带东西。

“我还以为这次你不会来了。”梁暮秋说,“升职了嘛,肯定更忙的。”

韩临松看着他,又撇开视线,用略显平淡的语气说:“还是要来的。”

梁暮秋忽然升起难以形容的滋味。

他想起梁仲夏刚走的那段时间,韩临松放下工作赶来,和他一起料理后事,照顾早産的梁宸安。韩临松话不多,但沉着镇定,帮了他很多。

两人这才渐渐熟悉,梁暮秋也听说了他暗恋梁仲夏无果丶这么些年默默守候的故事,感激之外又多了复杂滋味。

这些年里,他跟韩临松接触不算多,逢年过节相互问候,再就是两个月一次的义诊,韩临松几乎次次不落。

他知道韩临松一直单身,没成家也没恋爱,好像连念头都没有。

梁暮秋起初想,有个人和他一起怀念梁仲夏也挺好,这会让他觉得宽慰,但过去这么久,韩临松似乎还没走出来,梁暮秋又替他着急。

“临松哥,”梁暮秋喊他,“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韩临松喝水的动作一停,放下瓶子后慢慢旋紧瓶盖,喉结不易察觉地滑了一下,问,“干什么这么问?”

梁暮秋笑起来,眼睛弯得好似月牙,他说:“刚才有阿奶向我打听你,问你有没有成家。我们村不少姑娘在市里工作,长得好看又上进,想给你牵个线。”

韩临松忽然沉默了,仿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就在这时有人叫他,说来了个阿公,刚从果园忙完过来,早起会头晕胸痛,让韩临松去看看。

韩临松拿上听诊器去了,再回来时,梁暮秋握着手机歪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

韩临松愣了愣,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车上拿下一件毯子,轻轻展开给梁暮秋披上,动作很小心,又把手机从他手指间抽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做完这一切,韩临松才重新坐下,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氧气重新充盈身体,但他的心跳依旧有些不稳。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注视梁暮秋,不为人知的情愫在眼底流淌,温柔又汹涌。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走来一个人,停在操场边缘,静静旁观这一幕,目光逐渐变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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