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地皮金贵,姜知训来来回回寻得好几趟,终于有一家在洛城经商多年的商贾人家因变故要迁回柳州,故而姜知训才有机会将那人家的宅院买下。
这处宅院坐落在洛城城北处,一座中规中矩的三进院子。
园子虽不大,但姜知训尖起心来狠狠收拾了一番,前面的正厅,茶厅都依着余杭姜府的风格,极其淡雅精致,小榭月窗外幽蹊曲径,小巧别致的花木镶嵌其中。
绕过正厅从那小门往里,便是一个大院落,入眼是一座不大的假山,四周蜿蜒在地的是铺满大小不一鹅卵石的小径。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尽头便是三间正房。正房后面的小院,内里一排有五间小屋
姜知训从头走到尾,摇了摇头,余杭与青州宅院都开阔敞亮无比,到了洛城花了最多的钱却买了处最小的宅院,他想起这宅院原主人同他说的一句话,“想我们这样的商人能在这皇城脚下置办一套这样的宅子已是不易。”
他又环顾四周,为了女儿,只能不甘地叹了口气。
姜知训从宅院后门走出,沿着小巷一路往北走去,不知不觉来到湖边,他伫立着,望着一湖碧水蓝天,脑中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从江陵南下到姑苏到余杭,再从余杭北上到江陵到青州,再到洛城。
过去的一年又一年,但在他记忆中却如弹指之间般的短暂。而面对未来的日子,内心深处总有一丝丝不安。
“姨丈?是你吗?”远远地,传来一年轻的声音。
姜知训回身看过去,在不远处的湖边有两个年轻人正一前一后朝着他走过来。
他定睛细看,前面那身着湖蓝直裰的少年正是安远侯府的沈景玄,多年不见,当时那个只到他肩头的少年,居然已经长得比他高了许多。
沈景玄走到姜知训面前停下,诧异地问,“姨夫,你们不是在青州吗?什么时候来洛城了?梅姨她们也都来了吗?”
“没有,她们还在青州,我一人前来,刚刚定下一处宅院,以后来洛城就有个歇脚的地方。”姜知训笑着回答,眼神落到景玄身后那男子身上。
那人身穿墨色暗纹云缎长袍,身材修长竟比景玄也要高出两寸,腰间佩戴着一块质地罕见的玉佩,透着莹亮的紫色水头。眉骨高挺,浓眉下那眼瞳异常黑亮,面白如玉舒眉浅笑中自带着一丝疏离的贵气。
“这位是......?”姜知训问道
“姨丈,他是肃离,我在书院结识的好友。”沈景玄又侧过身,对着身后的肃离介绍道,“肃离,这位是我曾和你提过的余杭姜家姨丈,他有非常人所及的经商之道,不论在余杭还是在青州,他开的铺子总是让人望尘莫及。”
肃离朝着姜知训行了拱手礼,“久闻大名,今日有幸得以相见。”
沈景玄又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姜夫人就是我同你说过的程国公之女。”
肃离的手指微微抖了抖,迅速捏紧成拳,姜知训的余光刚好瞄到。
“姨丈,您刚刚说在洛城定了宅院?是在何处?”
姜知训往身后小巷那远处一指,“就在那里,很小一处,天子脚下地皮金贵,若不是那宅院主人家中生变要回柳州,我还买不到更好的园子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姜知训才想起来问道
“姨丈,这旁边就是肃离住的书院,我今日有事来找他,刚好到这湖边来走走,就遇到您了。”
姜知训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肃离,这位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见着肃离看向沈景玄,他心中明白他们定有要事相商,便寻了理由与他们告辞,转身回了宅院。
肃离见着姜知训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这男子的人情世故拿捏真是精准。
“这位便是你的准岳父吧?”肃离笑着问道,难得一见他如此打趣。
沈景玄强压下嘴角的笑意,“祖父为我定下的,自然是不敢违抗。”
“整个洛城,能与沈侯爷眼光相提并论的可不多,他属意之人必有过人之处,你这位准岳父,我看就不同寻常,虽是商人,但眼界确是个宽阔之人。”肃离双手负在身后,眼底泛出一丝笑意来。
“能被肃离兄赞叹之人可不多,我替姜姨丈先行谢过。”沈景玄拱了手,行一礼。
“景玄,上次托你查询之事可有眉目?”
谈到正事,景玄脸上肃穆之色,“我查到了当时仅有的记载,只写着「数冒大寒,浸以成疾,药石弗效,遂至弥留。」”
“呵,好一个药石弗效。”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金光,刺得肃离眯起了眼睛。
安远侯府的后门,停了一辆小小的马车,守门之人见到忠叔从院内匆匆走出来,机灵地提前打开门,忠叔出了门左右看顾一下,然后上了那辆马车。
不多时,忠叔又从马车上走下来,手中多了一个细长的暗红色木匣子。他对着车厢
内挥挥手,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缓缓向前离开。
忠叔目送着马车消失在眼帘中,转身走进后门,守门人又将门沉沉关上。
抄手游廊尽头的插屏后,江知暮和冬青静静站着,直至忠叔手捧木匣匆匆而行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夫人,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是什么人又给老侯爷暗暗送了东西。”冬青试探着问道。
江知暮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嗤笑一声冷冷道,“这是侯府,谁能打探到老侯爷的消息,那真是不想活了。”
冬青一听,低下头不再多言。
“先把正事给办好,等会儿就把给二弟准备的聘礼单子,给公公婆婆先看一遍。”江知暮轻移莲步,她那大家闺秀的做派非常娴熟,进退得当。
“夫人,您给二公子准备的礼单可比咱姑爷当初送到江府的还多上许多,这合适吗?毕竟姑爷是嫡长子,夫人您也比那姜家商户之女要高贵很多。”冬青忿忿不平道
江知暮唇边的笑意更深更重,眼眸中闪过一丝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