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习铭一看勾出了陶竟男的伤心事,忙转向霍冰问:“霍冰家是哪里的?”霍冰说:“山西。”康习铭说:“山西是个好地方啊。”霍冰说:“那是歌词。山西是个穷地方,我们那县没有一家象样的企业,县财政主要吃的农业税,农民们除了靠山吃山,就是饲养些家畜家禽补贴家用,正常年景能够丰衣足食,但不要有事,比如生病、供应学生、修房、娶媳妇,那就得寅吃卯粮,举债度日。”康习铭深表同情地说:“真不容易。你们家好些吧?毕竟你走出来了。”霍冰说:“都一样。我父亲才四十多岁,头发白了一半,又瘦又黑,看上去比城里六十岁的人还老,他们养大了我,还要养我的弟弟,我弟弟刚上小学。当初我反对要弟弟主要是心疼他们,怕他们负担过重,可他们不理解,为此我一度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现在我勤工俭学就是为了减轻他们的负担,我知道老师为我好,担心我学坏,可我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不会作那些下贱事。放心吧老师,我马上找别的工作,不让你为我操心。”
黄迪的怨恨和敌视如阳光下的冰雪,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消融。她想,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其实并不难,只要找到恰当的切入点,只要真诚。她由衷地说:“看来我真得反省自己的工作方法了。”康习铭说:“对学生基于责任,可能会出现方式方法的偏颇,基于爱,则会避免很多伤害,这是值得每一个教育工作者思考的问题。”陶竟男说:“康老师像个教育家。”黄迪说:“你义务到我们学校去开讲座吧,我看你这一套还行。”康习铭说:“别逗我了,逗着我开屏炫耀羽毛时好露出自己的丑。”黄迪和两个女孩都开心地笑了。
周末时,黄迪拿回家一份校报说:“陶竟男写了一篇文章,是赞美你的。”康习铭惊喜地说:“真的?我看看我看看。”
陶竟男发表在校报上的文章题目是:《爱,是一种品质》。人物都是化名,但当事人一看就知道。文章赞美了康习铭的博爱和善解人意,康习铭说:“文笔不错,是个有思想的女孩,哪天你把她叫家里吃顿饭,我挺喜欢她。还有那个霍冰,又冷又倔的外表包裹着一颗仁义的心。你让她们一起来,有个伴不拘束。”黄迪说:“瞧你眉飞色舞的样儿,可不许动坏心眼啊?”康习铭说:“她们都是革命下一代,是祖国的未来和希望,动坏心眼也不能动到她们头上啊?”黄迪说:“德行。”
这天中午柳玉茹和小郑正在值班,两个人都说犯困,正商量着是不是买包瓜子嗑一嗑,来了一个阿姨,说是金叶小区3号楼楼长,要找大军反映情况。柳玉茹的困意激灵消失了,她说:“阿姨,大军执行任务去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可以转告他。”
这个阿姨说,一个经常在金叶小区收废品的女人说,卓然死那天晚上七点钟她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匆匆走出3号楼。柳玉茹说:“小郑,你听一下电话,有事通知我,我出去一下。”就急急忙忙和那个阿姨一起走了。
金叶小区离东风路派出所五六百米,柳玉茹和那个阿姨走着就过去了。路上,柳玉茹问:“阿姨,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阿姨说:“我刚才下去丢垃圾才听说的,觉得事关重大,就急忙来找大军,大军不是负责我们这一片治安的吗?”柳玉茹说:“谢谢你阿姨。”
金叶小区收废品的女人三十来岁,安徽人,叫朱二香,据她讲,卓然出事那天下午比平时回来的晚,平常她都是六点钟左右到家,那天六点半才回来,好象很开心的样子,还哼着歌。朱二香在这个小区收废品有两年了,大家都认识,卓然又很和善,见面总是主动打招呼。那天卓然走到朱二香身边时递给她一个饭盒,说是蒜香骨,中午吃饭打的包,本打算晚上吃的,现在有朋友请她吃饭,她回来换一下衣服,“送给你吧。”朱二香到现在还记得卓然那粲然一笑。因为卓然说过要出去吃饭,朱二香就特别留意,想看看卓然换什么样的衣服,她的衣服本来就很好看了,灰大衣,黑围巾,长筒靴,什么裙子没看清,还要换什么?城里人真的是讲究。可朱二香眼巴巴对着3号楼楼门看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卓然出来,中间她收了几个啤酒瓶、一个油壶、两个废纸箱。她想,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呢?正犯嘀咕,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黑色风衣,戴黑色长檐帽、大镜片墨镜,从三号楼门走了出来。当时她想,天这么黑,戴墨镜能看清路吗?朱二香守到七点半收档,也没看到卓然出来,她心里还一直在纳闷呢,第二天早上就听说卓然出事了。听说卓然出事后她首先就想到了那个黑风衣男人,但她没看到他长啥样,这算啥线索呢?因此警察调查情况时她没敢说,但又放不下这件事,多好的人啊,朱二香永远也忘不了卓然的笑脸,纯净、甜美,谁能忍心对她下毒手呢?
柳玉茹拨通了靳旅的电话说:“老靳,请你马上派人到金叶小区来,我在这等。”朱二香神色紧张地望着柳玉茹,柳玉茹笑了一下说:“别紧张,我让他们来听听你刚才讲的情况。他们是负责这个案子的侦察员。”
靳旅亲自开车来了,还带来一个文弱白净的小伙子。柳玉茹让朱二香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个小伙子认真地作着笔录,还几笔勾勒了一幅速写,问朱二香那人是不是这样,朱二香说:“那人没这么瘦,也没这么高,对了,他比你矮一点,胖一点”,小伙子在速写旁写上“矮一点,胖一点,约1.75米,70公斤”。再问脸型,朱二香就说不出所以然了,因为他的脸被竖起的风衣领、帽檐、大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