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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继承留意着儿媳妇玉儿的生理周期,他有这方面的知识。这天,他把儿子支到田里看玉米,儿子知道他是个老不正经,一般不在外留宿,齐继承为了把儿子逼到田里,狠狠心把自己家没成熟的棒子掰了五六条,埋在地里,回到家里骂儿子不操心,家家都有人值更,就你舍不了女人,哪怕值到十二点再回来也好啊?儿子说,你怎么不去啊?你又没女人,又没瞌睡,不正是值更的好材料吗?但说归说,到晚上还是抱着蓆子被卧出去了。

玉儿的工作很好作,因为老没孩子她也很着急,尽管责任不在自己,但还是觉得抬不起头。借种的主意是公公出的,也不怪自己,更重要的是玉儿对齐国富这个性无能也有了一定的怨气。齐继承没有告诉玉儿他找的谁,他怕借完种玉儿再和人纠缠不清。他对康二娃也嘱咐过不让他吭声,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齐继承站在院子里望风,屋子里果然悄无声息,三分钟不到康二娃就出来了。齐继承追到大门外问:“弄上没有?”康二娃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继承又回屋问玉儿,玉儿已经把房间门闩上了。

为了增加安全系数,齐继承决定第二天再请康二娃补一枪,可是第二天这小子没露面,第三天也没露面,一个假期再没看到他,开学后倒是回来了,从亲戚家回来的,黄瘦黄瘦,说是得了什么怪病,厌食,乏力,只好休学。不过,这时候儿媳妇已经害喜了。

第二年春夏之交,儿媳妇给齐继承生下一个大胖孙子,孩子长得聪明可爱,人见人夸,可齐国富却恨不得掐死这个孽种,问媳妇是谁的,媳妇哭着说不知道,问齐继承,齐继承也说不知道,“你别无事生非,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龙种,就取名天赐,我们家就靠天赐来振兴了。”

齐国富说:“你们以为我真是个废物?我是让你这个老东西给害的!一想起来你说那些不要脸事我都硬不起来。假如我是听别人讲那些,可能也会冲动,但你是我的亲老子,你说那些话让我没脸见人,是你把我变废的!你看着,我马上会养个自己的儿子。”

齐国富一发狠,第二年就养出了自己的儿子。人见人爱的齐天赐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爹是真不疼,非但不疼,而且还恨,娘爱,却不敢爱。齐天赐成了齐继承的孩子,从小给齐继承睡,他的饮食起居都由齐继承负责照料。齐继承想起齐国富那些振聋发聩的话,一个骚字也不敢在齐天赐面前讲,齐继承在他人生的最后十年,他的灵魂被齐天赐净化了,不说脏话,只做善事,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儿。他经常带着齐天赐到父母坟上,到齐祥斋坟上,坐坐,拔拔草,给齐天赐讲他小时候的事,讲父亲的暴躁,母亲的慈爱,齐祥斋老人的温良恭俭让,直说得老泪纵横。

齐天赐用他胖胖的小手给爷爷擦着眼泪,天真地说:“爷爷,你是不是想他们了?你叫醒他们吧?”

齐继承说:“我是想他们了,但我叫不醒他们,他们不会理我的。”

齐天赐瞪着又黑又亮的眼睛问:“为什么?”

齐继承说:“因为我做了错事。”

齐天赐稚嫩的声音略带忧伤地说:“爸爸妈妈们为什么总记住孩子的错呢?爷爷,我哪里错了?为什么爸爸妈妈总不理我呢?”说得齐继承抱着孙子嚎啕大哭,他说:“天赐,乖孙子,那不怪你,都是爷爷的错。”

齐继承死后,齐天赐一个人睡在爷爷的小屋里,有时候,弟弟妹妹进来找他玩,都会被爸爸喝斥。齐天赐在孤独中一天天长大。虽然他的学习成绩挺好,但初中毕业时父亲没让他考高中,说让他回家干活,供弟弟读书。齐天赐想,明明弟弟的成绩一塌糊涂,他能上出个什么名堂啊?爸爸这么偏心,难道我是抱养的?

齐天赐回乡务农后,留意暗访自己的身世,他发动自己要好的伙伴们到大人那里去探听消息,从反馈回来的信息综合分析,齐天赐是他妈妈亲生的,但他的父亲不一定是齐国富。因为齐国富婚后五年不生养,风言风语传说他有毛病,好不容易生下齐天赐他应该高兴得当宝贝才对,齐天赐又那么可爱,他为什么讨厌他呢?不合常理。至于齐天赐是谁的儿子,则有两种猜测,一种猜测是,齐继承的儿子,因为他老不正经,还因为他十分疼爱齐天赐;另一种猜测是,老康家的孩子,因为齐天赐长得和康家人很像。康家老兄弟二人,老大是个药罐子,一年到头在床上躺着,老二不务正业,也没成家,一年到头到处乱窜,也不知道忙的啥,有人怀疑齐天赐就是这康老二的,因为康老大的儿子们那时候小,老大才十七八岁,哪会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啊?只可惜,康老大和康老二都不在了,康老大是熬干了,油尽灯灭,康老二是喝醉酒淹死了。

康老大家出了个有本事儿子,把一家人都带走了,康家在齐家寨连一条小猫小狗也没有留下,齐天赐要想弄清自己的身世,得亲自南下,找到康家的人,做个dna,才能得出结论,只要不是康家的儿子,他就是爷爷的儿子,从此后他就不会再为自己的身世苦恼了。

齐天赐只和妈妈告了别,他说他的同学在南方打工很挣钱,他也想多给家里挣点钱,所以他决定去找他的同学。他妈妈拉着他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还得成家,挣了钱自己存着,别乱花。南方要是好,就别回来了。”说着,又偷偷塞给他两百块钱,妈妈在他面前流露出了少有的温情。那一刻,齐天赐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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