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那天晚上, 靳洲带她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西餐厅。

点完餐,他起身走到角落的钢琴前。

解开西装的扣子,他缓缓抬手, 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放在钢琴上。

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旋律很优美,是一首安枝予没有听过的曲子。

靳洲抬头的时候, 刚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他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稍许。

他朝她笑的时候, 微弯的眉眼像融了漫天的星辰,有着赏心悦目的美。

那一瞬, 安枝予突然对他产生了某种好奇。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可他又实在‘坏’的让她无法接受他。

吃完晚饭回到家, 靳洲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没有进去, 他拉住她手腕,在安枝予转过身来的时候, 他轻握住她肩膀, 微微低头, 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

“晚安。”

温柔的两个字,险些撞进她心窝里。

看着他转过身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梯口, 安枝予在门口失神很久。

他的那声“晚安”让安枝予那夜失了眠。

她看不清未来的路, 看不清他, 也看不清这段婚姻到底要如何走下去。

那天之后, 安枝予依旧冷冰冰地对他,可他却从不管她的冷言冷眼, 日复一日, 对她耐心百倍。

可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安枝予经常在想,只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一定能把他的耐心都掏空。

可是她真的小看这个男人了。

他的耐心好像无穷无尽似的,一如既往地给她做早餐,送她上下班,人前与人介绍她是他的太太,人后对她温柔至极。

他的细心与温柔,像是一把双刃剑,一边磨平她对他的防备,一边让她心动又纠结。

每天下午下班,靳洲都会准时来公司接她,他有时候会回家做饭,有时也会带她去各种各样的餐厅。

这天晚上吃完饭,安枝予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靳洲蹲在一个小男孩的面前。

“等人需要耐心,妈妈很快就出来了。”

小孩子擦了擦眼泪:“那你呢,你也在等妈妈吗?”

他摇头:“我在等我的太太。”

安枝予站在他身后两米远,她第一次这样看一个男人的后背,黑色的西装罩在他身上,衬出他宽厚的肩膀,竟让她在那一瞬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

而这段瞒着母亲没说的婚姻,终于在一个月后被母亲发现了。

可就在母亲扬手的那一瞬,靳洲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那一巴掌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巴掌是他应得的。

如果是以前,安枝予一定会这样想。

可是现在......

在看见他脸上明显的手指印的时候,安枝予心脏一瞬纠紧。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将他拽到了身后。

“你干嘛!”

这扬声质问的三个字,是她对母亲说的。

房文敏也没想到他会替女儿挡了那一巴掌。

可是这段所有人都知道的婚姻,她作为母亲,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怎能不气。

“你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吗?”

房文敏话音落地,靳洲把手机掏了出来。

“阿姨,”他没有改口,“您先看看这个。”

房文敏接过手机。

屏幕里是徐淮正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的照片,一连三张,让房文敏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再然后,靳洲又给她听了一段语音。

【找一个不会伤害她的理由和她分手,你可以让你坐上部门总经理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

【徐先生听不懂吗?】

【我、我听不懂,我和我女朋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好好的?徐先生所谓的好好的,就是一边和别的女人上床一边又花言巧语安抚女朋友?】

【靳总,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要不要我把蒋昕叫来和你对质?】

接着,靳洲又播了另一段语音。

【靳总,虽然过程不是你想要的,但你总归达到了目的,这样,部门总经理的位置我不要了,二十年的年薪,你折成现金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二十年的年薪?徐先生好大的口气!】

【靳总,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枝予现在已经是你的太太了,我还在靳氏待着,日后见面的话,咱们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你也知道,和她分手不是我本意,我还是喜欢她的,还是说靳总能忍受别的男人对你的太太虎视眈眈?】

......

从母亲那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靳洲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她未曾去过的一个酒吧街。

街上霓虹璀璨,夜景很美,临近街头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小型喷泉,随音乐起起落落。

喷泉不远处有一个外国男人支的画像摊,五十元一幅画,大概是因为价格贵了,来来往往很多人,却没有一人停足光顾。

靳洲带她过去坐下,而后用流利的英文说对方交谈。

二十分钟后,对方将画好的画从画板上取下。

虽然他们没有坐在一起,但画上的他们却挨得很近,他的手臂甚至还轻搂在她的肩膀。

“喜欢吗?”

安枝予低头看着画像,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是这个画师的画技很好,画出了他深邃的眉眼,也画出了她漂亮的唇角。

安枝予这才注意到画像里的她是笑着的。

她眸光微闪,一时分不清画师画的是自己想象里的她,还是画出了她刚刚最真实的脸部动态。

靳洲接过她手里的画,一边卷起,一边问她:“要不要去酒吧坐一会儿?”

安枝予抬头看他。

她一贯沉默,而他也习惯了她的沉默。

他一手拿画,一手牵着她去了街尾的一家清吧。

清吧气氛很好,台上驻场歌手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台下灯光温柔暧昧。

点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给钱,一种是用故事交换。

很多客人都选择了前者,但是靳洲却走到台上,坐到歌手旁边,声音传过话筒,把他的低沉嗓氤地愈加性感动听。

不过他的‘故事’很短,只有一句话,是解释,更是告白。

“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处心积虑,只是因为爱你。”

台下,安枝予眼睛微红。

她看见他放下话筒,看见他偏头对歌手说了什么。

www.youxs.org,台上响起了很熟悉的旋律,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When I Fall in Love。

在她凝眸看过来的视线里,靳洲坐到她对面。

“要不要喝一杯?”

安枝予点头。

于是他给她点了一杯‘天使之吻’。

她不胜酒力,两杯喝完,她眼里就泛起了迷离的光,她双手托腮看着他笑。

“人家都是用故事换歌,你犯规!”

他不否认,笑着点头:“那我自罚一杯。”

他一口喝干了面前的‘恶魔坟场’。

再然后,靳洲又点了一瓶红酒。

“会猜拳吗?”

安枝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石头剪刀布算吗?”

他笑着点头:“算。”

靳洲给她面前的红酒杯添了小半杯的酒:“赢的人问输的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第一局,靳洲出的是布,安枝予出的是剪刀。

“我赢了!”

她看着很兴奋,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可以问他问题的缘故。

“徐淮正问你的要的钱,你给了吗?”

“没有,”他很诚实:“我不喜欢受制于人。”

第二局,靳洲还是出布,安枝予出的也还是剪刀。

她又赢了。

她继续上一个问题:“那你不给他,他会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

但他有太多无法让对方纠缠的方法。

不过他没有细说:“我不给他,他又能怎样呢?”

这个回答让安枝予皱眉:“所以还是算了?”

他笑:“说好了一个问题,不可以耍赖。”

好吧。

安枝予把手握成拳:“那再来。”

这一局,安枝予输了。

靳洲问:“你现在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安枝予怔了片刻,目光定在他脸上。

她的沉默对靳洲来说也是一种回答。

他嘴角有淡淡的笑:“再来?”

安枝予抿了抿唇:“你可以换一个问题。”

于是他换成:“今年过年可不可以跟我去英国?”

安枝予知道他所有的家人都在英国,所以这是要带她去见家长的意思?

如果她答应,岂不就是变相地接受他?

她咬着唇看他的表情活脱受了他多大的欺负似的。

但对靳洲而言,她没有直接拒绝,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回到家,靳洲依旧还是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安枝予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在他转身的时候拉住他衣角。

靳洲回头看她。

目光相对,他看见了她眼里的迷离、她的不舍。

如果他没有饮酒,他一定会很确定自己的判断力。

靳洲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怎么了?”

“哪有你这样的......”

喝了酒,她眼底有淡淡春意,露出平时从来都不会勾人的媚。

不止表情,就连控诉他的声音都能听出撒娇的调子。

“我怎么了?”他指腹轻轻蹭着她手背,一点点试探她。

安枝予松开唇,下嘴唇的软肉被她吮得鲜红,她恼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进这间主卧。

这段时间,安枝予经常在想,他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是欲擒故纵还是在故意冷他。

可是除了不进这个房间,他对她又实在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你准备在楼下......”她看了他一眼后,脸埋下去,声音低低软软的:“住到什么时候?”

靳洲在心里细细品着她这句话,或许是太过惊喜,又或者生怕理解错她的意思。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低头看她颤个不停的眼睫:“你确定?”

这段时间的相处,靳洲已经能从她很多的微表情读懂她的心意。

不合她心意,她会果断的拒绝。

若是接受,她会沉默。

见她咬唇不说话,靳洲便懂了。

他把手扶在她腰上,走近她一步,把与她的距离拉到最近。

就在安枝予仰起脸的时候,他低头吻在她唇上。

带着试探,浅尝辄止地吻她,是她抬起手圈上他肩膀的动作,给了他可以更进一步的信号。

滚烫的掌心从她腰往下,他抱起她,一边吻她,一边往床边走。

床垫松软,后背陷进柔软的被褥里,他俯下身来,居高临下。

“看着我。”他嗓音浸了浓浓的欲,很性感。

她睁开眼,酒精在她脸上染了淡淡的绯,她目光不躲,大胆地看着他,看他动情的眉眼,看他一颗颗解开了衬衫的纽扣,看他露出了漂亮的腹部线条。

她没有看错。

他的温文儒雅都是装的,他很强势,也很霸道,比如现在,那双漂亮深邃的眉眼里,充满了疯狂、原始的攻击性。

舌尖一疼,安枝予眉心一皱,手下意识去推他。

靳洲顿时就醒了。

“怎么了?”

急急的一声响在耳边,扰了她的梦。

安枝予睁开眼,熟悉的眉眼,鼻梁、唇形,让她一时分不清当下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被她懵怔的一双眼盯着看,靳洲搂在她腰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做噩梦了?”

被子里暖暖的温度全都是他给的。

安枝予把手拿出来,温热的掌心碰到他脸上的清凉。

好像......

他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都会爱上他。

爱上他谦谦君子的外表。

爱上他的温柔细腻。

爱上他因为她的‘不择手段’。

她倏地一笑。

靳洲被她嘴角突如其来的笑痕弄的心里愈加疑惑:“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噩梦吗?

当然不是。

安枝予把脸重新埋他怀里,滚烫的小脚蹭进他腿间。

“老公,”她刚睡醒的时候,声音总是特别软:“你信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对靳洲来说,分人,分事。

遇见她之前,他不信命,更不信一见钟情。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推翻了。

但是他没有用一个“信”字来回答她。

他说:“我信一生只爱一人。”

那个人,只会是她,只能是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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