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抉择2

第二章 伟大的大伟

我的旁边,坐着一个女人,二十来岁的样子,十几度的气温,她穿着单薄的黑丝袜,却套着一个厚外套。但是透过外套的领子,却能看到她里面的紧身白衬衫。结合她脸上的浓装和精致的头发,我几乎可以确定她的职业:ktv公主,下了班的公主。

“你有烟么?”她忽然开口问我,有些东北口音。

我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场子里给免费提供的黄鹤楼, 递给了她一根。她接过来又问我有没有火,我摸出来递给了她,她接过去把烟点着,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出租车司机脸上有些不爽,不过这事可不怪我。

她抽了一口烟,问我:“大晚上的,你上火车站干啥啊?”

“接人。”我心情很差,一个字都懒得说。

“哪的火车这么晚到?”她或许想表示些友好。

真tm烦,我tm的哪知道凌晨两点有什么火车过来?但是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弥补,于是我只好含糊地说:“北面。”

她可能意识到不愿多说,便没再说什么,转过头把窗户摇开一个小缝,把烟灰弹到了窗外。但因为车速已经很快,所以大半的烟灰又飞回了车内。

我看到,她手腕上纹了一只试图抓星星的猫,我见过很多纹身的女孩,但是纹这么奇怪图案的,还真是第一个。

忽然想起来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忽然冒出个念头:不如我去泡她,至少今天晚上蹭个地方睡。

我正琢磨着该怎么说,她忽然先开口了:“师傅,前面拐弯那个吉普车前面停就行了。”

……好吧,看来我注定了无家可归。

没几分钟,出租车载我到了火车站。我从没在凌晨两点来过火车站,看起来……和平时也没太大不同,只是人少了少许。我在存包处拿了自己的行李,交了保管费之后,身上只剩80多块了。一对小情侣边吃汉堡边从我身边走过,带着一阵子肉香飘过。瞬间,澎湃的饥饿感扑面而来,让我无力抗拒的走进了火车站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

本来还想随便吃个十块的汉堡垫垫肚子就行了,但是一进到里面我不知为什么感到非常委屈,我觉得我亏欠自己太多了,搞得连顿饭都舍不得吃,于是,我买了两份套餐外加几份小食。瞬间口袋里只剩8块了。

吃饱喝足,趴在肯德基的桌子上睡了一觉,再一醒来,已经是早上六点。肯德基窗口的招贴画已经换成了早餐广告。

我很想再吃一顿早餐,但在起身奔向6块钱的肯德基早餐的时候,我的腿撞到了我的行李。这让我立刻意识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因为我的无家可归,我的行李现在无处安放 ,连寄存费我都交不起了——我不想让任何同事知道我混到无家可归,所以没有求助于任何同事。在公司,我的形象是积极而阳光的,绝对不会让人觉的我是一个赌徒。至于朋友么……于是我拨通了大伟的电话——大伟是我大学同学,他有一个风骚的名字:武腾伟。他和我一样,毕业后留在了这座城市,他是一个天才,又是一个蠢货,至于为什么以后再慢慢说,现在要紧的是,我得让他先救济一下我。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的大伟似乎睡得有些迷糊,不过他还是了解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昨晚输了吧?”

我心想这都能让你猜中,难道我的声音很落魄么?便随口说:“这你都能猜到?我现在是不是说话声音都特落魄?”

“不是,你昨晚说你要去的时候,都九点多了,现在早上六点,你要赢了,肯定得先睡一觉吧?”大伟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了些。

“我现在身上就剩下六块钱了,打车都不够。”

“你坐公交过来吧,带你吃顿好的。”大伟答的干脆。

我放下电话,心想幸好有大伟在,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倒不是我混的太差没朋友,而是我实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大伟的出租屋在一个有些蹩脚的老旧居民区,公交车晃悠了一个小时才到,下了车,又爬了20分钟的坡,这才到大伟家楼下,推开楼下贴满广告的破旧楼道门,一股子酸菜的臭味扑鼻而来。捏着鼻子爬到三楼,发现竟然有一户人家在楼道里放了一个酸菜缸……

拖着行李爬上七楼,敲开了大伟家的门,大伟打开门,一边伸进衣服挠着肚子一边问我:“有烟么?”

我把口袋里的黄鹤楼递给了他,说:“七千一包的黄鹤楼,好抽。”

大伟撇了撇嘴,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随手抓起一个打火机,把打火机往我面前一送,道:“二十万的打火机,比你牛逼吧?”

那是一个紫色的一次性打火机,当然不值二十万,但我明白大伟的意思,因为那个打火机上印着一个彩票站的名字——大伟这几年玩时时彩输了有二十六万。

我也抽出了一根一烟,用那个打火机点着,回了一句:“我也用用这二十六万的打火机。”

听了这话,大伟忽然不屑的一笑,吐了一口烟圈,伸出一个手指在我面前摆了摆:“不,就二十万。你来。”说罢招手示意我进来。

我跟着大伟走到他的卧室,他的笔记本摆在那张掉了皮的写字台上,屏幕亮着。大伟抓起那个磨得油光的鼠标点了几下,给我展示了他的支付宝帐户。

那里面有接近七万块。

我看了也是登时一楞:“伟哥,你发了?”

大伟笑了笑:“昨晚梭哈了一把,还得感谢你。”

“感谢我?”

“昨晚你说你去大场子打德州,我就知道你那个逼水平赢不了,但我看你给我打电话的时间不错,就用那个时间,单吊了一注,梭哈了六千,结果中了,啊哈哈哈哈。我牛逼不,乐乐?”

“牛逼!果然是伟大的大伟,这样我蹭吃蹭喝是不是就光明正大了?”本来我还想大伟三更穷五更富的,能管我几天饭就行了,没想到正赶上这小子发达了。

“随便蹭,轻松,无压力!哈哈哈哈!以后你再要去玩德州给我打个电话,到时再梭个五万,一下就全回来了。”大伟又开始了他的伟大展望。

大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不过我说真的,乐乐,就你那水平,你还敢去大场子打德州?还不如跟我玩时时彩。我qq德州从七万打到一千三百万的人我都没去,你一个负分的,还敢去得瑟。”说罢像是要给我证明似的,打开了他的qq游戏平台给我看,那上面的确有六百多万德州豆。

“我都不是说你,乐乐,就你那点小逼胆,还敢玩德州,拿两张同花你都不干all in,还玩什么德州?”

“两张同花allin其实风险太高。”我不认同大伟的观点。

“无风险,无收益,这道理你明白不?知道我怎么从七万豆到一千万豆么?就是个勇气。你得敢打才能赢,翻出来有买牌的面,你就得往死里打,那天我拿了对七,翻出来akq,那个哥们儿下了不少,我直接推了他一口all in,他顶多中个a呗,结果他拿的是aq,最后给我连翻出来两张七,一把赢了320多万豆。这牌叫你,你肯定不敢推,所以你这点小逼胆,以后就别玩德州了……”大伟言谈之中对我的德州水平甚是鄙夷,而且说得唾沫星子四溅。

我擦了一下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你这样打风险太大了,其实长期来看……”

大伟鄙夷的情绪更甚:“啥长期不长期啊,德州就事一把牌,赢了就是100%,输了就啥也没有,该上就得上,前怕狼后怕虎,你还不如自己和自己斗地主。”

被大伟这句话顶的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关键是我的确输了,似乎怎么解释也没有说服力……僵持了几秒,大伟可能也觉得打击我打击的有点过头了,转过脑袋跟我说:“你一会儿去上班么?”

我看了他一眼:“今天周六啊,伟哥。”

“没吃早饭吧?咱俩去吃顿好的,走。”

对于一个饿着肚子的人,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本来我以为也就去个早餐点吃顿好的,结果大伟这个忽然暴富的土豪,出门直接打了辆车,去了凯宾斯基,直奔129的早餐而去。

“伟哥,有钱了你也得悠着点儿花啊。”我一边吃一边跟大伟说。

“嗨,赶明个这钱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花了就花了,至少咱吃到了。没听人说么,人这辈子最大的憋屈就是,钱没花完,人没了。谁知道明天怎么样啊。”大伟一边往嘴里塞甜点一边说。

“操,你整天净说这些,万一要是钱花光了,人还活着,那不更惨。”

大伟放下叉子:“乐乐,真不是我说你,你整天就是怕这怕那的,你这性格,就别整天吵吵着玩牌了,你不适合,真的,你就适合老老实实上班。要赌,就得有赌胆,要不然你就别赌。”

“但是德州扑克不算是纯粹拼运气的赌博,它有技巧……”

“啥技巧啊,说到底不还是个赌么?你有技巧,还不一样输么?别以为你赢了我几把,你就牛逼上天了,赶上你逼点子好赢了而已,到场子里还不是输个底掉。要玩这个,就得有胆!没胆不行。”大伟说着又咕嘟喝了一大口牛奶。

我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又一想算了吧,说到底自己也是输了,说不定我真的不适合玩德州扑了。

吃完早饭,大伟在楼下提款机取了一万块钱,给我了四千——因为他上个月管我借过四千块钱。上个月他管我借钱的时候我在场子里刚赢了八千,那时还想刚赢了4000就被大伟借走一半,也不知到交房租的时候大伟能不能还上——结果到了交房租的时候大伟的确没还上,而在此时此刻,我收到大伟还我的钱,只能用一句话表达我的情绪:“早知道我借你八千好了。”

“那下回我再管你借四千你直接给我八千就完了。”

“去你的吧。”我骂了一句,收好了钱,惊奇地发现虽然十几个小时前我一把牌输光,但是拿到钱后的第一念头竟然是要去那个场子再狠狠地打一场,把输的钱赢回来。

大伟拉上钱包的拉链:“一会儿有事没?陪我去趟古玩城呗。”

我点了点头,就跟大伟出了酒店——前面说过,大伟是个天才,商业天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收大四学生的饭卡、水卡、校园手机号转手贩卖给大一新生;还两头对缝勤工俭学的同学和快餐店,给懒虫同学送快餐;还对缝了超市和寝室,把成箱的零食放在寝室赊卖,据他说零食在超市还得去买,零食在寝室触手可及,所以才好卖……通过类似的各种对缝、赚差价,伟大的大伟在大三时候就赚到了足有15万之多,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商业奇才,我甚至推测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在学校建立一个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最后,虽然这一切以学校的出面干预而告结束(主要是校内的小卖铺生意受影响,而校内小卖铺老板和校方领导是亲戚),但大伟所赚到的钱毕竟货真价实。大伟在学校受挫之后,没有任何消沉的情绪,而是在大三结束的暑假,不辞辛劳远赴河南,在农村走街串户,收了一大波银元、旧书之类的古玩,转手淘宝或古玩城卖掉,又赚了一大笔……

所以,在我眼中,他是一个商业奇才,在我们打dota聊女神的时候,他赚的钱都够睡十个上百个女神了。

但如果他能把钱花在睡女神上,那他就不是一个蠢货了……

有点扯远了,话说我和大伟来到了古玩城,大伟找到熟络的接头人,聊了些古玩的事情,又来来回回看了一些新到的古玩。最后大伟收了几块玉质环形腰佩,看起来破破烂烂又泛黄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值一千块。

等忙完了这一路,已经是中午饭时间了,大为便问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推荐,我忽然想起我经常玩德州的那个场子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烤肉店,便和大伟提议不如去吃烤肉。大伟没意见,于是我们就直奔烤肉店而去。

一通胡吃海喝之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大伟拍了拍涨鼓鼓的肚子,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一个穿着短裙的靓妹正路过窗边,大伟的目光便盯了上去,一直到那个靓妹的身影消失。

“唉……嗝,饱暖思淫欲。”

我嘿嘿一笑:“你不饱暖的时候也思淫欲吧?”

“想的不是没那么多么。哎,一会儿咱去会馆转转呗?”

正要说话,却被电话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三条”,我一看这来电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内容,因为这个号码的主人正是那个德州牌场的跑堂,真名不知道,大家都叫他三条。一到有局,就四处联络玩家。

看眼的不怕事儿大,反正昨天输钱的不是他。这帮开赌场的太没人性了,我这刚输光不到24小时,你约我参赌的电话又来了。不过我还是接了起来。电话里,三条用一贯友好的语气先是问了我说话是否方便,得到肯定答复后,先是对我昨夜的牌局表示遗憾,又用很仰慕的语气夸我打牌打得好,然后表示说这种败笔牌,谁都能遇到,希望我不受这个影响,除此之外,他也表示了对大飞哥乱打的无奈和对场子里鱼多的感慨,当然,在电话最后,他告诉我,下午四点半开局,大飞哥也去,希望我能去捧场,并表示,今天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包特供的冬虫夏草烟和正山小种茶,希望我能一雪前耻,斩大飞哥于马下。

这家伙真能说,说的我都信了我自己很牛逼。

“你还想去啊?”坐在旁边的大伟听出了电话的内容。

“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我搪塞道——其实我真的想去,而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输光走在街上,还在想最近一两个月都不会再玩德州了。

“你还去送钱啊?我说乐乐,你是不是就觉得自己是高手啊?是,你跟我玩是输多赢少,但我那是跟你娱乐,要来真的你也不是对手。你去了场子里,那些人都不白给,就你的那点小逼胆子,人家炸就给你炸跑了,昨天刚输这么多,你还去?”

要是话说到这儿,大伟就停了,我想可能我真的不会去玩。可是大伟接下来又说了一句。

“你要去场子里送钱,还不如拿这钱玩时时彩呢!”

——这就是为什么说大伟是个蠢货的原因,他总觉得他认定的东西就是靠谱的,有点一根筋,而且他赌性极重,什么都想赌。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一个商业奇才怎么会这么好赌,后来我渐渐想明白:或许所有商业奇才都是好赌的,只不过,我只认识大伟这一个商业奇才。

说完这句话,大伟可能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句话有问题,接着自己骂了一句道:“操,得了,你也别跟我玩了,反正也是个赔。哎?要不然我跟你去场子看看?”

“你不说去就是送钱么?”我反问。

“有我在,你就不能赔,再说他们让你输成这样,我得去给你报仇啊!”大伟信誓旦旦。

“那要是遇上咱俩对决怎么办?”

“那有什么的,正常打呗。”大伟一脸自信。

我点了点头:“那一会儿咱俩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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