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条的场子
吃完了饭,我带着大伟就去了三条的场子,那场子虽说来来去去的人都是靠三条联系,不过三条却不是那个场子的真正主人,开场子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一个叫王哥的人,三条是他的小弟。
这个场子在一个开在一个商住两用的高档小区里——其实一般场子都开在这种地方。具体原因,不用说你也懂的。到了小区门口后给三条打了一个电话,没几分钟,就见小区里面晃悠出一个人,撇着八字步,穿着人字拖,染成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甚是耀眼,再加上手臂上的纹身,一股子江湖浪人的气场扑面而来。
三条见了我,扬了扬下巴:“挺早啊今天,下班啦?”
“大哥,今天周六。”
三条给我递了根烟,又冲大伟友好的一笑,给大伟也递了一根烟,上下打量了大伟一番,转脸跟我:“你这哥们长得挺像汤姆德旺,嘿嘿。”
“汤姆德旺是谁?”大伟问我。
“就是德州扑克一个超牛逼的职业玩家,大概相当于台球里的丁俊晖,差不多那个意思。”我解释道。
“那他长得帅不帅?”
我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会儿:“都说你长得跟他像了,这不就等于说他很丑么?”
“滚!”大伟骂了我一句。
我和大伟两人跟三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进了正门走楼梯到了二楼。三条敲了敲厚重的防盗门,冲防盗门上的摄像头扬了扬脸,锁扣传来“咔哒”的声音,三条小弟开了门,把我们让了进去。
因为是下午四点多,所以到场子里除了三条的两个正在数筹码的小弟,没别人。
这个场子说是个德州牌场,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写字楼,地方大概一百多平,里外两个房间,外面有一个接待台,接待台的后背景墙上,挂着一个贸易公司的招牌——三条就是这个贸易公司的法人代表以及总经理兼董事长。至于这个贸易公司是否真的做贸易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每次有人刷卡,水单上的消费部门的名头,都是这家公司。如果你真的十分需要,这里甚至可以给你开出发票,只是税点有些高而已……
拐进侧边的门,里面是一个大概有六十来平的房间,正中间摆着也一张德州牌桌,牌桌的边沿乱七八糟的堆放着烟灰缸、烟盒还有空饮料罐。荷官位正对的方向有一个吧台,那吧台上摆着起码八个pos机,吧台下面放着两箱扑克,吧台上面还有好几条拆了封的黄鹤楼——当然,这里吃喝抽全免费,但谁吃了喝了抽了也不会觉得有所亏欠,因为一局抽水都够抽好几包烟的了……
“今天你还坐六号位?”
我点了点头:“必须六号,专属号码。”
我随手把烟放在了六号位上。大伟让小弟上茶,又在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包冬虫夏草烟,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我不知道那包烟多少钱,但看着写得特供估计也是高档货。于是接过来,开包就抽了。
我把烟递给了大伟一支,大伟接过烟,眼睛却只是瞥着三条手臂上的纹身,好像对那个图案很感兴趣——三条两条手臂上都纹着极其精美的彩色纹身,左壁上的图案宛如盘在手臂上的某种生物,右臂上的图案却是一些奇异的花纹,看起来颇有古埃及风,单看那图案精美程度,便知这纹身必定花费甚巨。
说也奇怪,在三条这个场子里,土豪有之,富二代有之,江湖大哥有之,个个都比我混得好,可三条这厮却总是跟我套近乎,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们身上有着相同的赌性。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渐冷漠,越来越多的点头之交,越来越少的知心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愈发难以建立,更遑论什么亲密友情了。但友情和亲切感总是存在的,以我看来,能在认识几天内迅速建立起狐朋狗友之谊的,只有两种人:少年、赌徒。这其中的缘由我也搞不清楚,只是我曾参加过各种各样的协会组织:游戏协会、篮球、足球、驴友协会,但和其他成员之间的交往无不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隔阂。但认识了一些赌徒之后,却惊异的发现竟然没有这种莫名的隔阂……实在是难以解释。
三条叼着烟,开始讲他昨天晚上在上玩扑克输钱的经历,似乎每次和三条见面,三条都要哭诉之前一天他在上输了多少钱。
三条在上玩牌的经历,充分证明了那句“赢是过程,输是结果”。这家伙在上前前后后充了至少有5万块钱,每次都是输光了事。当然,期间他的赌资会有所浮动,几千到几万不等,但因为盈利的时候他绝对不会退钱,所以,输光自然是注定的结果了。
“还有一把,我同花ak,草花的,在庄位,跟了前面5
入池。池里三个人,翻牌红桃ak加草花5,我直接中两对,最前面的那个人开了一枪,不大,中间那个人接了,我合计这里面肯定有个人是买同花的,不能让他们这么便宜看牌,就又反加了一些,先开枪的那个人让我打跑了,中间的那个跟了。转牌出了张草花6。我不是草花ak么?这下我也听坚果花了(“坚果”一词,译自“nuts”,德州术语,意思就是理论上的最大牌型,坚果花,就是带a的同花牌,是理论上最大的同花牌型),那哥们儿在前位打了两倍池子的码。我手里ak中顶两对还听同花,这是多**强的牌力啊?他打多少我也得接啊,当时我合计他能中个**,最多就是红桃四五,听花听顺,要不然就是a5,a6之类的。他这么打明显是想把我打跑,打弃牌率,我就跟了。结果最后一张出了个没关系的牌,好像是方块二还是什么的,反正跟我俩都没关系。那哥们儿不是在我前面么?他在那合计了都快超时了,然后直接all-in了。我去当时我就怒了,心想你妈逼你有个**啊你打我all-in ,你听牌没听出来来诈和,我tm抓死你!直接秒上……结果你知道他拿的什么?他tm拿的一对5。翻牌就中暗三条,这一把,一下输了有700多刀,给我气完了。”
“这种冤家牌,也没办法,弃不掉。”我说道,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是我我会不会接那个all-in。
“上的牌不能打,一打就特别容易斯提姆。我上回充了200刀,二十分钟就输光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一看,发现洒水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洒水哥也是这个场子里的常客。至今不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只知道他姓方。洒水哥在场子里有不止一个绰号——恶买男、买花王、卡顺帝、方老师……不过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洒水哥性格很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
我不知道洒水哥什么文化水平,他在打牌时候非常喜欢用使用德州扑克里的英文术语。什么“败笔”、“爱富德”、“斯吹特”,犹如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当然,即使是不知道的人也不会认为他英语有多好,因为他的发音实在是太离谱了,这让那些词汇听起来像是阿拉伯语或斯瓦西里语——我的意思就是说他的英语说得不像英语。光不标准也就罢了,奇异的是他的英语还带着我们当地的口音,实在是匪夷所思至极。
洒水哥说的这个“斯提姆”就是德州术语里说的steam,本意是蒸汽,大概就是说输急眼了,什么牌都跟,什么牌都上的意思。这个词对应的中文解释我认为比较贴切的就是“上头”。经常参与赌局的很容易就能理解这个词,并立马浮现出对应的场景。至于不喜欢赌博的人……我只能说赌徒的世界,你不懂。
“方老师又整英文。不过在上玩特别容易上头,充多少,输多少。”三条叼着烟,一边笑一边说。
“嗯,上节奏太快了。点根烟的功夫,一圈又轮到你了,都反应不过来。”洒水哥一边说一边坐在了11号位——那是他最喜欢的号码。据说因为他是光棍。
“今天几个人啊?”刚坐定的洒水哥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