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
王勇看着杨石陷入沉思良久,不由的轻声呼唤。
“嗯?”
杨石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王勇脸上担忧神色,轻笑两声道:“朝廷不愿公布我的去处,想来是忌惮咱们南疆弟兄,怕引起哗变,至于那夜之事,实在是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王勇听了也不再追问,从身后一个低矮箱柜之内,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双手呈上。
“这是将军交代未将去取出的财物,将军未到,未将不敢处置。”
杨石伸手接过包裹打开。
包裹中金灿灿的一大堆黄金耀人眼目,这些黄金具是十两一锭,乃大燕国标模铸造流通甚广。
“你以后有何打算?”
杨石单手抱着八九,另一只手摸着眼前的黄金出声问道。
“将军此言何意!难道将军要弃众弟兄而去?”
王勇吓一大跳,抬起头看着杨石,一霎时不由泪流满面。
“前夜义父惨死,三十六好弟兄,尽毙于眼前,我已心如死灰,决心浪迹江湖寻仙问道,不再去想这些功名利禄富贵荣华。”
“将军!何至于此啊!南疆还有数万军士,唯将军马首是瞻,将军只需振臂一呼,咱们率大军一路北上,打他个天翻地覆,快意恩仇岂不快活!”cuxi.org 猪猪小说网
“王朝自建立以来连年战乱,到如今方才稍稍稳定,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我又何忍为一己私利再启战端祸乱天下。”
杨石看了眼伏地痛哭的王勇,又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说完,对着船舱外明慧和尚道:“可有纸笔?与我取来。”
明慧听了,放下手中船桨起身来到舱内。
在舱内一个箩筐之内,翻出笔墨纸砚,放在杨石身前。
明慧和尚盘坐在船板上,一边为杨石磨墨,一边说道:“阿弥陀佛,杨将军宅心仁厚,实大燕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明慧大师谬赞了。”
杨石将沉睡不醒的八九,轻轻放在身旁,接过笔墨,就着舱内地板写了一封书信。
写好之后,取过信封将书信放入封好,又从包裹内点了五锭黄金,一并交到王勇手中。
“到岸之后你即刻返回南疆,将这封书信亲手交到叶都统手上,信中我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我决心以后一心求道,不再理会这些世俗事务,估计再有三两日,朝廷必然要宣布有关我的消息,无论好坏,你们可以以我的名义和朝廷讨些好处,只要不是太过非分,想来朝廷应该应允,记得要团结一心,非不得已不要哗变,余下的路要怎么走,却要你们自己考虑了。”
王勇听了杨石这番话语,不由得心乱如麻。
将军虽然年轻,却有勇有谋,是大家的主心骨。
忽然之间将军却说要离自己而去,对于未来,心里顿时充满了迷茫。
“将军!未将愿服侍将军,愿追随将军而去!”
“你有父母妻儿,一大家人都需要你照应,我又怎忍你抛家弃子。”
这时,听到舱外艄公呼喊,“明慧大师,已到岸边了。”
明慧起身来到舱外,协助艄公一起将船在岸边泊好,然后呼唤杨石上岸。
杨石将包裹背负身后,然后抱起八九,踩着木板缓步来到岸上。
此时将近八月,秋高气爽气候宜人,涛涛大河一路南下蔚为壮观。
杨石天生不喜欢水,尤其不喜坐船。
此刻在船舱内一番颠簸,不禁脸色有些发白。
感觉四肢虚浮脑中晕眩,站定片刻才稍稍好转。
岸边立有几位僧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见杨石几人上岸,几位僧人手牵马匹来到跟前。
听了明慧和尚介绍,几人一起向杨石施礼。
杨石摆手,示意无需多礼,转身看着王勇说道:“你去吧,希望以后好自为之。”
王勇跪地叩首,“将军,未将去了,将军多多保重!”
说着眼角又有泪水流下。
“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了,以后只愿做个山野闲人,从此求仙问道浪迹天涯。”
王勇又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擦去泪水。
早有僧人牵过马匹,王勇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在众人注视下纵马而去了。
杨石抱起八九,在明慧一众和尚簇拥下,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千业寺。
千业寺坐北朝南依山而建,虽然不算太大,但相传已有千多年历史,在此地香火旺盛影响极大。
千业寺现任主持悟明方丈,乃是杨石父亲早年下属。
二十年前,因一时冲动,杀了当地恶霸,而锒铛入狱。
后来,在杨石父亲的运作下,方才假死而生。
悟明此后一直藏身在千业寺中,和杨石父子关系异常紧密。
杨石父亲死后,悟明和杨石也常有书信往来,二人可谓情同父子。
看着眼前宏伟山门,杨石也不由暗叹,这悟明从阶下死囚,摇身一变,为一寺主持。
十余年时间,竟然将千业寺做到这般兴盛。
又想起自己,年纪轻轻已是三军统帅,正是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然之时。
然而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又痛失亲友,变得前途莫测,世事无常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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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护佑,幸得你平安无事。”
千业寺,一所禅房之内,悟明主持接过杨石怀中八九,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又转身给杨石沏了一杯清茶。
杨石望着茶面上升起的袅袅白烟,将这两日发生之事缓缓道出。
“这么说你准备去寻求那什么仙道?”
“是,那两个修行之人,虽然其貌不扬,但法术高超,听闻他有一老祖寿已两千余载,一掌可断山岳,若我有这般手段,义父和贵妃娘娘,又安能死于眼前,若有这通天彻地本事,千年不死之身,这等逍遥快活,岂不好过王朝帝王。”
“可听你所言,这两个修行之人尔虞我诈,皆心肠狡诈手段狠毒之辈,以此看来,这修行之路也是血雨腥风,又哪里谈得上什么逍遥。”
悟明主持又黑又瘦,眉梢处有几根长长尾毛,随着话语抖动不止。
“人心各异,到哪里又没有争夺厮杀,各凭手段罢了。”
“可若是那崇明假意欺瞒于你,告诉你的一切,都是他杜撰之词,若你苦苦追寻之后发现,自己所求的,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到那时,你又如何自处?”
“那夜我亲眼所见,那两人手段,已超出世俗范畴,就算他有欺瞒之处,他自身本事,同样不容小觑,但水无源不流,他有这般本事,也必有传承,只要他能带我入门,以后造化自凭天意。”
“看来你已深思熟虑。”
悟明主持盘坐于矮榻之上,他看着杨石良久,叹道:“也罢,你性格坚毅又年少有为,这俗世繁华,终究是昙花一现,既然你已有决定,老衲也不去拦你,只这条路也许充满坎坷,也许无功而返,其中艰险之处,你要心中有数。”
“我已厌恶世间争斗,眼中便只有这一条路,却是明知前路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
杨石掷地有声,说完,举起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悟明主持见了轻笑了两声,摇头道:“其实,我被你父相救,刚剃度入门之时,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也很是向往。”
说着,稍作沉吟话锋一转又问杨石道:“你可知这千业寺的由来?”
“杨石不知,请主持解惑。”
“这千业寺,相传乃六世老祖静业祖师,肉身成佛之地,现在后庙有一洞窟,里面供奉的,就是六世老祖的肉身佛像,虽历经千年而不腐,面貌躯体一如常人,栩栩如生,端的奇妙无比。”
杨石听了大感惊奇。
“主持所言当真?当真能有人,肉身千年不坏?”
“千真万确,此乃千业寺隐秘之事,老衲也是当上主持之后才有所了解,老衲知道之后,也曾暗中多方找寻,希望能找到,关于六世祖如何修炼的一些法门,然而阅遍寺中典籍,却无只言片语,就连六世祖的出身来历,亦无有记载,只在历任主持口中,口口相传。”
悟明主持想起当年,初次听闻六世祖事迹时,自己的种种举动,笑了笑,摇头道:“如今过了十余年,老衲也早已熄灭了这些心思,所谓贪嗔痴爱恨恶欲,有所求便有烦恼,有烦恼便有恐怖,如此种种,乱花迷眼,则勘不破,堪不破则解不脱,唯有放下心魔,一心向道,则无所惧矣。”
杨石听了也是轻笑。
人之一生,各个阶段,所思所想各不相同。
可谁知道能秉持初心一成不变,是不是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起身来到香案前面,取出笔墨纸砚,杨石坐在桌前,洋洋洒洒写了一份名单出来。
写完之后,杨石取下身上包裹,打开后将金锭尽数堆于桌面之上。
先取出二十锭,放于自己怀中,而后又数了五十锭放回包裹。
将剩余的金锭推到桌子中央,开口道:“主持来看,此两千九百余金,当夜随我战死亲信,共计三十六人数,这些兄弟因我而死,家中又都有父母妻儿需要供养,我已将姓名住址尽写于纸上,劳烦主持差人,按每人八十金,送到其家小手中。”
“善哉、善哉,一散千金何其壮哉,你既不惜千金善后,余下之事实举手之劳,你无需担心。”
“如此有劳主持了。”
“你我之间无需客气,记得,日后不论你何种际遇,千业寺永远对你敞开。”
眼见天色渐晚,杨石起身将包裹负于身后,伸手抱起了八九,又问道:“不知柳姑娘现在何处?”
“柳姑娘此刻想必在六祖佛窟内许愿,庙内每天香客来往颇多,为了防备走漏消息,你到来的情况,尚未告知柳姑娘。”
悟明主持起身,召唤来一个年纪约八九岁的小沙弥。
又对杨石说道:“柳姑娘晚上休息之处,乃六祖故居,等闲外人难以接近,稍后老衲便要开始晚课,就让他带你前去。”
杨石起身致谢,辞别悟明主持,跟着这个小沙弥往后院走去。
一路之上,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片僻静所在。
黑暗中,见到一座石塔高高耸立,塔粗约一抱,高两丈有余。
杨石眼尖,见塔顶宝盖之上,却盘坐着一个白眉老僧。
那老僧见杨石来到此地,猛然睁开双眼,道:“止步,此乃寺中禁地!禁止一切人等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