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话,
姜盼淮轻微的蹙了下眉,虽然知道联合方修烨一起骗他父母绝对算不上是正确的事,
但是,
既然他都这样与她赌了,也肯定是被家里人逼得走投无路了才选择这种方法,
她声音轻轻的,
“方修烨,”
那把嗓音软的要命,像猫咪掌心的肉垫踩在心尖的感受,
“嗯?”
姜盼淮耳朵已经烧起来了,
“如果我输了,你要保证,我们不会官宣,不会有我们俩的照片从狗仔那里爆出去,行吗?”
方修烨声音压低了些,
“可以。但是你好像对这种事情过于敏感了,姜姜,是为什么呢?”
既然姜盼淮接了参加恋综的本子,就一定不会害怕炒CP,至少也要有个和男搭档营业的心理准备,
但他直观感受到的却是那小女人对于营销恋爱完全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无论幕前幕后,
这是矛盾的。
联想到在面对洛安时,姜盼淮反而大大方方,拍摄情侣写真时一些极其暧昧的动作,甚至还是她亲自上手引导的,
前后两任反差简直不要更明显。
于是方修烨就想通了,
她不是不想营业,
是不想跟他捆绑营业。
刚刚被姜盼淮激起来的那点良心与犹疑瞬间荡然无存,
方修烨眼神随之冷下来。
这问题问出来,完全是两败俱伤,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不仅方修烨给自己问生气了,姜盼淮也不知道什么才是这个问题标准答案,
难道直接直白的袒露自己其实是他的粉丝,整整喜欢了他三年,要他看在自己实在爱慕他的份上可怜可怜她,多跟她互动互动,
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的绑CP,
接着让广大正义的网友们显微镜似的剖析姜盼淮的人品问题,顺带着讨论方修烨跟她绑CP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达成偶像与粉丝感天动地,双向奔赴,携手双双把房塌,让人唏嘘一句‘还真是粉随蒸煮,上下都是一个烂德行’的成就,
这样是会皆大欢喜吗?
她姜盼淮难道是方修烨的克星吗?
遇见他,又打着所谓粉丝的名义,就只是为了亲手把他以往的努力与建设一并摧毁掉,
把那颗遥远明亮的星星拉下来同样躺进烂泥里与她作陪,
然后眼睁睁看着星星变得灰暗颓败,
她会爽吗?
不会。
甚至仅仅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姜盼淮仍旧恐惧到牙齿打颤,
她是贱人,但她的爱不是。
当时的姜盼淮一心扑在怎么才能彻底摘清楚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再次回忆后,种种令人感到奇怪不适的点与推论不谋而合,
还真是铺垫了好大一盘棋局啊,
是不是第一场的那铃也是故意响的呢?
慢半拍的姜盼淮不得而知,她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方修烨,
可事实如山,压在肩上让她透不过气,终于接受面前正在经历的实际是方修烨的阴谋论,
思想上勉强接受,于是心理上感到惊惧,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
太可怕了,
往日那张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脸在她眼里忽然变得陌生,
怎么会陌生呢?
她拥有他许多照片,是从各个地方搜集来的,站姐、工作人员或者很多平台,总之,她拥有他很多张照片,甚至有一些是连粉龄比她要大很多的老粉都不曾见过的,
那些照片她宝贝一样反反复复看了三年,
自以为已经万分了解他,
此刻他的面孔却在她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
哦,
不是唯心主义的模糊
是唯物主义的模糊,
她是真看不清了。
人被打击狠了,眼睛会瞎吗?
直到方修烨迟疑的伸手将她眼角的眼泪揩去,姜盼淮才意识到不是眼睛坏掉了,只是哭了,
真没出息啊,
被骗就算了,
还被骗哭了。
果然她还是太蠢了,
方修烨既然都能提出来要与她赌,那必然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保证自己能赢,
偏偏当时的她被方修烨抛出来的奖励冲昏了头脑,
甚至天真的认为那是选择题。
“姜盼淮,你哭什么?”
姜盼淮没理他,混乱不堪的声音齐齐在她耳边炸开,就像是她小学多媒体教室里那个黑洞洞的音箱发出来的巨大辐射,
每一次都想把她的耳膜捅破,
这次也不例外。
但她没时间管了,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
平局。
平局。
姜盼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她听见心跳声并不从左边胸口传出来,
咦?人的心脏怎么会不长在那里呢?
她好奇怪,于是更认真的听,心跳声从她的四肢传出来,很快小腿、大腿、小臂、大臂都传出来心跳,就像是除了左边胸口,其他地方都长满了鼓动着的鲜活心脏,
姜盼淮想,心脏呀,你慢点跳,要不然我们就要输了。
她静静听着,却隐隐听见好像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一声高过一声,
她张了张嘴,想跟那人说,
“等一下呀!我现在真的有事要做!”
后面不知道究竟说没说出声,
她想不起来了。
她好像失忆了很久,不知道,也许只是头脑空白了一秒钟,总之到后面连心跳都忘记听,
于是她什么都忘记了,躯壳还在努力的让心脏跳动、让呼吸顺畅,企图保留一切正常的生命体征,
可缥缈的灵魂早已经钻出去溜去虚无里,
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不知道。
要做什么呢?
不知道。
直到一滴很凉很凉的东西砸进她脖子里,
很凉。
那是姜盼淮这辈子遇见过最凉的,像雪,甚至比雪要凉上千万倍,
她好难过,想问,能不能别欺负她,别再往她衣服里塞东西了,
但是她记得他们说过,
“求我们有什么用?难道你在床上学着你妈跟男人做的时候求他快停下,男人也会停吗?”
“他妈的怎么这么多话?!我们要的是钱!钱!懂吗?”
对,只要把钱给他们他们就不会动手了。
于是意识慢慢回笼,原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的声音此时又重新出现了,有什么东西在报警,刺耳的“滴滴滴——”无间隙的环绕在人耳边,像是永远不用呼吸,无端令人感到烦躁,周围还有很多人在说话,很多很多人,
姜盼淮听不清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好吵,
而且脖颈那里仍旧有人源源不断的往里面塞东西,
她僵硬的抬起一只手拍了拍趴在她身上的不明物体,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口袋,
“别欺负我……我的钱,全都给你们。”
“我的口袋呢?我的口袋呢?”
姜盼淮有点急了,蓦然拔高了音量,
没钱会被他们打死的!
巨大的恐惧令她的眼泪像是连串的珍珠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我明明把钱包放在口袋里的!我的钱包!我的钱包丢了,我的钱包丢了,我没有骗人,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明天会跟阿姨说多给我钱的!!别打我!”
“我是谁?姜盼淮你看看我,我是谁?”
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姜盼淮害怕的下意识往后缩,却不敢真正的挣脱,语速很急的嘟囔,
方修烨听不清,于是凑近了,
反应了很长时间的光景,他眼瞳剧烈的抖了一下,
“让一下让一下!”
有人拉着方修烨将他与她强行分开,
“先生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是这个海岛的医生,先生,先生,……”
周围吵吵嚷嚷,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打算说些什么,方修烨定定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摄走了魂魄,
忽然,他的手腕被人牵住,力道不重却坚定,他呆呆的顺着望过去,是姜盼淮仰着苍白的小脸强撑支起半边身子看他,
“小姐,请你不要乱动,我们是医生,会……”
那人说着,又要上前断开两人的连接,姜盼淮眼泪忽然成串冒出来,牙齿抵在下唇留下极深的印子,
方修烨罕见的失控了,他空着的手死死钳制住那人伸过来的手腕,然后毫不留情的甩出去,
“滚!”
没有人要分开他们。
于是姜盼淮不哭了。
方修烨不敢动,姜盼淮往下拽他,于是他顺着她的力道蹲下去,
会来上一耳光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端想着,
可柔软细腻的皮肤贴上他的脸,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她的拇指轻柔的摩挲过他泛红的眼尾,叹了口气,方修烨曾想象过的画面与如今的现实交叠,
她喊,
“哥哥,”
“你不要哭,以后没有人欺负你了。”
“我会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姜盼淮便彻底晕了过去。
方修烨不知道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多久,四面入眼的都是极致单调的白,
在那里,他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只是每时每刻都在惴惴不安,
直到手术室的红灯悄然熄灭了,冰冷的铁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声音机械疲惫,
“患者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麻药过了就会醒。”
“不好意思医生,请问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她身体出了问题吗?”
医生被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脚步,本来做完手术已经很疲惫,偏偏还遇上这种缠人的,听说这还是个医闹,直接在现场动手伤了他的学生,
他不想跟他多说,对这种毫无理智可言的医闹他并不打算给好脸色,声色厉苒的要把措辞甩在这个男人脸上,
但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却又看到了他冒青的胡茬,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塌下去,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医生……”
身后铁门再次开启,有同事从里面出来了,
医生拉开脚步,与他擦肩而过,嗓音中是掩盖不住的疲倦,
“患者目前情况稳定,夜间需要陪护,但须静养,后续有具体其他问题到脑科三楼办公室找我。”
方修烨始终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他对着医生离开的背影鞠了一躬,
“谢谢医生。”
很快,沉睡着的姜盼淮被推了出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那张苍白的小脸,方修烨心脏一阵一阵的发疼,
他甚至不敢将手抚上床,只是安静的跟在后面,
转入VIP病房后,几名护士先是将仪器调试检查好,然后两个围着姜盼淮,一个稍微成熟点的将药瓶悬好挂在支架上,另外一个看着年纪不大,手上拿着一枚细细的针尖对准姜盼淮的手背戳下去,
她暗暗提了一口气,
对准、推针、鼓针,
失败了。
见状,身旁的女人立刻拧起眉,
“你怎么搞得?这都扎不进去?!我就说你们这些实习生干活不利索,平时上的课都白上了?你是哪个学校过来的?你们老师没让你们练针吗?”
被凶的那个实习生缩着肩,手指颤抖着拿着针,怯懦的回答,
“……练、练了的,护士长,而且之前我也一直都在练,但但……是,她的血管太细了……”
“细?这算理由吗?这是人打着麻药没法醒着骂你,你要知道,如果今天你遇见的不是个昏迷的,你今天就被骂死了,懂吗?”
实习生肩膀猛的往上耸了一下,半晌才再次道歉,
“……嗯,我知道了。”
方修烨被挡在人墙外边,听着前边忽然传来一阵低声耳语,听语气,大概是在斥责的意思,
他拧眉,
“怎么了?”
身后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正准备再次下针的实习生手猛的一抖,差点又在人手背上戳个口子,
刚刚训人的护士长转过头,脸上表情有所好转,
“不好意思先生,因为这位小姐血管太细了,所以扎的不太准。”
方修烨敛眸,头微微偏了偏,眼神睨着那个实习生上下扫了一遍,最后眼神落在她胸前的铭牌上,
上面是她的名字与学校。
心下了然,
“实习生吗?”
那个实习生听见这句话明显更紧张了,她猛的抬头,极力解释,
“是的先生,但是我一直都有在训练扎针,虽然现在来实习可能训练强度没之前那么大,但是我还是有抽时间练的!”
方修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面前的护士长,低低道,
“还是您来吧。”
护士长动作顿了下,没有感到意外,嗓音平平,回,
“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