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手了
桃沢香根本没注意到那一滴眼泪,只重重喘出一口不知从何时起便不再呼吸屏在肺里的一口气。
面前的一切都熟悉的要命,却不妨碍她慌张地左顾右盼。
甜品柜后的服务员她认识,熟悉,是个脾气很好的女士。
但这位店员在三个月前结婚搬到了东京,早已不在横滨,桃沢香盯着本不该在此的熟人,看着甜品店里熟悉的,却早该拆下去的圣诞节装饰,下意识退后一步,却撞上了背后人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急急又要往前,却差点绊一下,幸亏身后人眼疾手快隔着羽绒服扶住了她的肩膀,才让她免于扑上甜品柜玻璃的窘况。
“谢——”
桃沢香下意识回眸要道谢,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对方身上穿着的黑色大衣。
于是那刚刚勉强勾起来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道谢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卡在喉咙口,直到拉着她胳膊的手很快松开,手的主人温和地回她:“不客气。”
完全不一样的嗓音。
温和,温柔,轻松却不轻快。
桃沢香一愣,惊诧地抬眸,没对上想象中的蓝色眼睛,没看见无数次看见过的那张脸,她很多次希望看见他。
但这一次并不想,所幸总不实现她愿望的上天这一次终于愿意让她如愿。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在她面前的并非五条悟,是个黑发丸子头少年,和五条悟差不多高,大衣的版型仔细看差别却很大,他和五条悟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原来是她认错了。
桃沢香下意识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在这样莫名的情况下,还不如五条悟在身边的好。
现在是,什么情况?时间倒流?还是什么幻境?
刚刚和她说话的五条悟又到了哪里?
虽然知道他强的不行,桃沢香还是难免会为他担心。毕竟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眨眼一瞬间她就从学校门口到了这里,看天色,时间也变了,但周围人都没表现出惊诧,就好像她一直在这里似的。
这会不会是五条悟的敌人对他出手了?这一切是幻境或者别的什么,而她只是被波及着卷入了?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
桃沢香一时间没弄清楚,可在打量周围情况时凑巧又一次扫上排在身后的少年的脸那一刻,她突然心头一跳,抿起嘴唇盯着面前看着他怎么看都似曾相识的一张脸,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周围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让她草木皆兵,在这样的情景下身边站着的,突然发现有点眼熟的少年自然让她心中满是奇怪,甚至想这一切是否有些关联,而在问出这句话时,桃沢香其实心跳如擂鼓,紧张的不行。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浅棕色的眼睛眨了两下,却没移开视线,还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像一定要看出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才罢休。
夏油杰倒没觉得被这样盯着会冒犯。
虽然这样说有点太自恋,大概是他被好友带坏了,可他必须得说,他已经习惯这样的视线了。
至于女孩子的搭讪,他也遇到过很多次了。他知道,女孩们问这样的问题其实只是在旁敲侧击他到底是横滨哪个高中的而已。
如果放在平常,他大概会笑着摇摇头,说些温和的婉拒的话,告诉她们他并不在横滨上学,一般情况下只要他这么说,不喜欢异地恋的女孩们就会立刻放弃。
但这次,当他的视线也礼貌性回应似的在面前比他矮上一截,面容姣好的少女脸上转一圈后,他也疑惑地皱起眉头了。
的确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这样的熟悉感并不浓烈,像是匆匆一瞥,如果非要类比,大概就是昨天在餐厅见到的人今天又在走廊上遇见这样的感觉,但又不那么一样。
“嗯,的确?可能之前我们在这家甜品店遇到过?”
在不确定地说完这句话后,夏油杰才觉得自己和陌生女孩这样对视互相打量对方实在是太傻了,他掩饰性地用手挡住嘴咳嗽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她身后,问:“那份提拉米苏,你要吗?”
“不——”还没想明白的桃沢香下意识摇头,却在看到橱柜里只剩下最后一个的甜品时顿住。
由于速度太快,她差点咬到舌头,她看着橱窗里的提拉米苏,再看看甜品柜后面站着的熟人店员,最后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很多问题在嘴边却问不出口也无人能解答,但是她记得的。
记得好像在曾经的某时某刻出现过和此时相差无几的情境。
也是两个人,这个店,一份提拉米苏。
从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扒出些许过往的,一闪而过的残片,桃沢香盯着面前的少年,终于将他的身影投入某件小插曲中,思绪回转,记忆在此时一点点回笼,她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着实很疼。
桃沢香胡思乱想着,手却已经伸进了羽绒服口袋,不可否认,在摸到手机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而正当她拿出手机翻盖,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和时间却让她悚然,又在心中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2005/12/24 18:31
的确是平安夜,却不是同一年。
“2005年……”她低声,带着些不敢置信地喃喃。
站在她身侧结账,将印有圣诞节包装盒接过的夏油杰听见她的话,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从一开始似乎情绪就不太对的女生。
不光是那不知从何而来但微薄的熟悉感的原因,他还记得一开始她排在自己前面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明摆着在玻璃柜前要买好些东西,却在弯腰看了甜品之后突然情绪大变。
夏油杰的视线扫过她脸上微不可见的一道泪痕,以及她自己可能都没发现的,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紧紧皱着没有放开的眉头。
他垂了一下眼睑,很难得开口愿意这样三番两次回应一个陌生女孩的随口感叹:“是啊,毕竟现在才平安夜,还有好几天才到元旦呢。”
桃沢香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圣诞节装饰,定睛一看,细致到假槲寄生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如果她是被波及着卷入幻境的话,怎么看也不该对她这样一个路人看到的细节都这么精致无差吧?
再加上,她曾经被太宰先生无厘头夸过的未来的直觉极其偏向于时空穿越这个猜想,所以桃沢香很快便不再纠结。
不论怎么看,她都像是真的回到了一年前。
她有所悟地转身,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马路,看向对面的商场。
如果一切都不是她在做梦,那么,马上,她就要提着已经买好的甜品去那栋楼取她订好的礼物,将要送给太宰先生,织田先生和她其余的朋友们。
然后,她会遇到所谓咒灵,因为拿的东西太多而来不及逃跑,在生死一线间,被正巧赶来的五条悟救下。
好像,巧合,或者不是巧合,和这一切发生前她说的的最后一句话重合了。
她那时候说——
最好回到最开始,最好不要遇见他。
虽然不知道和这究竟有没有关系,也不知道这种回溯是单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还是有好几个人,五条悟不知道有没又被波及。
但既然她来了,又确确实实如他所愿的回到了一开始,那么现在,她只要不去那栋楼,不就再也没有和五条悟相见的机会了吗?
虽然有点自欺欺人,如果五条悟也保留记忆的话就是无用功。但,万一,只有她一个人回溯了呢?
那样的话,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快乐的,不快乐的一切都不会存在了,她也不再会一次又一次再在某处痴傻地等一个可能来可能不会来的人了。
也许,当然,她也希望总有一天她会忘记五条悟的不好,只留下他的好,只记住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样子,只记住他那时候多帅气,只保留他最好的样子。但等到那时候,一切也早就过去了……
然而她并非是个擅长管理表情的人,心绪翻涌间,她一忘了让自己冷静,表情就开始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落寞,到最后想通了,视线随意又恰巧瞥到夏油杰手上的提拉米苏上,依稀记得那天晚上她也同样没吃到它,不只是这个,那一大袋子她都没吃到。
这么一想,她和五条悟的交往,可真是从初见开始就是她吃亏啊。
她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很认真地下了决心不再去对面的商场拿礼物,反正织田先生也好,幸介也好,都不会在意这个的,到时候她就实话实说,告诉他们商场炸了没能拿到礼物。至于太宰先生,本来上一次他的那件风衣也是元旦才给的。
想通一切后——不管事实和她猜测的相不相符,桃沢香都打算这样理解了,她盯着面前圣诞节的装饰,又想起原本今天她该和五条悟初见,一年后却同样也在平安夜分手这件事,一时只觉得物是人非,兀地叹了口气:“这样啊——”
虽然还不清楚时光倒流原因,就先当作是神明的馈赠好了。
但既然都重来了,再这样落在上一回恋情中走不出来的话,未免太逊了吧?
桃沢香这么想着,呼出一口气,那些落在脸上的惆怅和纠结就这样被她干脆利落地抛到脑后了。
她撇过头,冲在一旁站着的少年露出很璀璨的笑,没注意到对方为这笑愣神了一瞬间,只抿着嘴唇,很真诚地说:“谢谢你!”
“我?”夏油杰回过神,皱起眉头指了指自己,“有什么好谢的?”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刚刚回了她一句话而已吧?
他看着棕发少女脸上的笑颜,很深的酒窝和不知怎么突然闪闪发光起来的浅棕色眼睛,竟一瞬间觉得自己连这个道谢都受之有愧。甚至有些想问她到底想到了什么突然这么高兴。
但这也太失礼了,便没有问。
而被这样一反问,桃沢香才想到对方根本不知道她的想法,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是通过他才判断出不是幻境而是时光穿越的。
当然,这样的话可不能和他解释,想必说了也只会被当作疯子。
于是,她只能有些窘迫地抬手挠了挠脸颊:“没什么啦……那个,祝你平安夜快乐。”
说罢,她眯起眼睛,眉眼弯弯,拿起收银台上打包好的甜品就要走,可刚迈出几步,便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略略转身,看向站在甜品柜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
“那个——”
桃沢香开口,在黑发少年又一次看向她时抿了抿嘴,纠结了一小会儿,像是在考虑说还是不说。
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很擅长来回和别人搭讪找话题的人,白皙的脸颊在此时浮出了一些红晕,她咬了一下嘴唇,星眸闪动,夏油杰甚至疑心她会什么也不说就那么转身跑走,可她没有,她还是压下不知道哪儿来的羞窘尴尬,用手指指了指对面的星轨广场,道:“如果你要去对面广场的话,我建议,要不然晚点去?”
夏油杰一挑眉,难得很不善解人意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桃沢香的声音渐渐虚了,浅棕色的眼睛垂下来看瓷砖,看自己手上拎着的甜品袋和精致的美甲却就是不敢看他,在这个角度,夏油杰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飘忽的声音,“人,会太多这样的?”
她撒了个很明显的谎,只要是个人就该看出来。
可夏油杰却要当作没看见,因为再问下去并非他的性格,他也不愿再这样为难一个陌生的女生,可这一次,他真的笑了,很轻,很温和。
“谢谢你……”他这么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走近桃沢香。而后,红绿配色的甜品包装盒被拎着提手递到了她面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桃沢香一愣,顺着递给她甜品的那只手往上看,对上一双紫色带着点温和笑意的眼。
“平安夜快乐。”其实,同样算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的夏油杰这样说,他不愿再举着甜品盒等她来接,也不想好意被拒绝,只将蛋糕包装盒轻轻抛进她的怀里,看棕发少女手忙脚乱的接住后,便提着手上的一大袋甜品后退一步。
“我看你很想要,就想送给你,虽然说这话有点莫名其妙,但是……”
夏油杰顿了一下,最终顺应心意补上一句在常人听来或许莫名,在少女听来也许算是轻佻的话,“我总感觉我该把它给你才对。”
桃沢香抱着甜品盒子愣愣地看向他,浅棕色的眼睛很诧异地微微瞪大,她似乎想说什么。
但什么也没说,夏油杰没从她脸上看见什么不情愿,就知道他大概没做错。
而桃沢香也的确理解他,因为,在完全被她和五条悟初见掩盖的记忆碎片中,少年确实占了很微小的一隅。
她完全不记得那时候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但还算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是她把提拉米苏让给他的。
难道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就算时光倒退也想让给她吗?
桃沢香乱乱揣测,却也无法读懂,也不需要读懂夏油杰的心。
最终,她只能将视线在她手中的甜品和面前的少年间来回,在确认他大概不会再收回后,愣愣地点了点头,小声而犹豫地说:“谢,谢谢你?”
下一刻,甜品店外面传来几声惊叫,桃沢香回头,看对面刚刚还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商场里有人不断地,抱怨着跑出来。
看上去像是停电了,却叫人心中总有种不祥的感觉,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像是小动物见到肉食动物时下意识躲避。
于是,桃沢香便知道,是咒灵出现了。
但她现在甚至还没有进商场。
这样一来,她和五条悟就完全不会认识了吧?
虽然知道这样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桃沢香还是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同样看见一切,甚至清楚停电是因何造成的夏油杰在这声叹气后轻轻地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商场内,不是很强的一级咒灵被不知为何莫名冒出难言怒火的少年转手击飞。
事实上,这样程度的咒灵,五条悟本可以在刚刚那一下就彻底祓除,却有什么阻碍了他的行动。
就像是,似乎,他隐约觉得,在这个咒灵彻底消失之前本该出现什么让他心情愉悦的事情作为小插曲才对。
他想见到这个插曲,所以一直没有祓除这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咒灵,希望它能带着他找到那个人。
可咒灵爬起来逃跑后又被捉住再被击飞,从三楼飞到五楼再到一楼,那个处于他对未来预感中的人都没有出现,不断增长的只是五条悟心中莫名的怒火。
失望,一种难言的失望开始烧灼他的五脏六腑,好像有东西毫不犹豫地从他的未来抽离了。而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更无法伸手把她抓住。
“在哪儿呢?”五条悟悬在半空中,低垂着眼睛凝视着在地面爬行的咒灵,不自觉地喃喃。
可是这停电的商场里除了他和这无用的咒灵外再没有别人了。
这个咒灵并不强,也没到能开领域的地步,只足够带给普通人不详的预感。
在刚停电的时候,大多数人就基本跑走了,剩下的少部分也在他几乎称得上虐待这咒灵的时候偷偷离开了。
没有人了……
那个他以为出现的小插曲并没有出现。
她大概也顺着人群跑走了吧……
最终,即便再不怎么愿意,五条悟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之前从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相信什么缘分。
毕竟他清楚的知道六眼只在空间上有用,千年里在时间上从没过特别的记载,更没有预言的能力,可当这虚无缥缈的,不知真假的预感真的发生在他身上时,他竟然信了,还为它的落空而遗憾。
真是莫名其妙。
意识到自己完全在为不存在,没发生过的事情焦躁后,白发少年终于抬手,彻底拔除了这可怜的咒灵。可同时,另一只手却捂住脸,掩盖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在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能想些什么,他浮在空中,商场熄灭的灯却逐渐亮起,他叹了口气,压下不知从何而起的失落,落地后转身要走,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可当他回头看时,身后却空无一人。
五条悟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即为他的神经质嗤笑一声。
“真是奇了怪了。”
他喃喃……
——
今天是平安夜,星轨广场上一向会在此时立有很大的圣诞树,五条悟从恢复电力的商场里走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它。而后,下意识转动视线看向树附近,广场上的长椅。
人三三两两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熟悉,没有一个人是他想看见的。
可奇怪的是,他又想看见谁呢?
为从刚才开始无端出现的闪念,即便刚刚还好奇,现在也为这根本想不到来由的东西烦躁了,他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过身,就对已经走近他的好友抱怨道:“好不高兴啊,杰,我现在好烦啊。”
夏油杰一愣,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友:“怎么?是刚刚的咒灵很棘手吗?也不像啊。”
说着,他抬起手把一袋甜品递给他:“总之你要的我都给你买了,你自己拎吧。”
“一级咒灵而已。”五条悟喘了口气,视线停留在夏油杰手上拎着的,属于星轨广场对面甜品店的包装袋上,没伸手拿,“就是,我感觉,今天好像应该我有两袋甜品才对。”
“你可没和我说。”夏油杰一看好友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会愿意拎,自认倒霉地将举着甜品手收回,一面说,“而且,没必要买这么多吧,悟,你要学会适可而止。”
五条悟跟随着脑中的闪念下意识反驳:“不是买!”
“那是送?”
“噢!是送!”
夏油杰随口的,带着点好友间惯有嘲讽的话一出。霎时打通了五条悟的思绪,刚刚还抓不住的闪念现在就变成了模糊的残想,白发少年灵光一闪一拍手:“我懂了,刚刚我在除咒灵的时候很不开心,就是因为我感觉有个人该出现。然后我救了她,她会送我一袋子甜品,就是这家店的!”
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她,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嘴角:“悟,你说的这个女性,她好看吗?年轻吗?”
五条悟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居然还认真地根据好友的问题开始回想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信誓旦旦地说:“应该挺好看的,挺年轻的。”
“悟,我以为你知道,仙鹤报恩其实是传说?”
“我当然知道!杰,我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
夏油杰微笑:“我也很认真觉得你在发梦。”
“算了,和你说不通!”五条悟气鼓鼓地一转身,不想理他,甚至加快脚步走出去了一截,夏油杰还没高兴跟着他走,五条悟就自己停下脚步,后知后觉地转过身问,“哎,杰,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哦?”
夏油杰拎着甜品慢慢地跟上好友,他从来不吝啬和好友分享这些,在此刻,棕发少女的笑颜很合时宜地浮现在他面前,他脸上不自觉地也带了一点笑:“嗯,今天遇到一个挺可爱又特别的女生。”
可爱的女孩很多,被好友说特别的倒不多,五条悟一挑眉,也开始有些感兴趣了。
“可爱?特别?我还没听你这样说过女孩呢,长的好看吗?是横滨人吗?是异能者吗?”
“挺好看的,不知道是不是横滨人,但应该是异能者。”夏油杰顿了一下,“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我就不会说她特别了。而且我们和普通女生交集过深,恐怕不太明智。”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虽然横滨与其他城市不同,但里面的普通人本质还是普通人,如果因为他们的缘故被咒灵或者诅咒师盯上,恐怕也没什么能摆脱的方法。
夏油杰并不愿意因为一点浅薄的喜欢就让别人遭遇危险。虽然他也有自信让喜欢的女生始终无恙。
但怎么说呢,普通人还是不太适合接触这些的吧?把他们扯进这样的世界却不给他们一点机会触碰,让他们只能存于知道却不能插手的无力地位,实在是太残酷了。
但五条悟显然不认可,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只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杰,你真是……”
他没再多说,只问:“你怎么看出来她是异能者的?”
“并没有咒力,却像是能预知未来,叫我不要去商场里面。虽然这也可以是那些灵感特别强的普通人做到的事情。但她的表现和那些人并不相同,她很确信,很笃定。”
“这样啊……那这么看,杰魅力还蛮大的嘛,让人家女孩子第一面就主动提醒你远离危险了呢——”
五条悟假惺惺地勾起笑来,捏着嗓子说些讨人厌的话,在引来好友嫌弃的一眼后笑着咳了一下,摆了摆手:“你问她要电话了吗?也给我一份吧,好想让她给我看看未来啊!最好告诉我今天我想遇见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你说的那个不存在的人,问了她她也没办法告诉你吧?更何况她还不一定是预言的异能呢。”夏油杰笑着呛回去后,很快摇了摇头,“不过,我没要她的联系方式。”
五条悟惊讶了:“为什么?哎,这可是大概能看到未来的异能噢,而且你看上去不也挺喜欢她的?”
夏油杰不管好友的表情多夸张,只耸了耸肩,说:“有缘自会再见吧,第一面就问人家要联系方式,也太轻佻了。”
“哈?好旧啊杰,有缘自会相见像什么老爷爷发言啊!要是我肯定就问人家要了,横滨这么大,想再遇见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这大概也是你总没有我受欢迎的原因吧。”
即便被好友这样呛,五条悟也一点不生气,还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特地抬起墨镜冲他眨眨眼:“但我没办法嘛,杰,我都长的这么好看了,如果脾气还很好,还很温和,像你一样体贴女孩子。但我又不可能喜欢那些女生,岂不是要伤好多女孩子的心了,这也太那个了吧?”
“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悟,有的时候我可真想在大街上揍你。”
“可以啊,引来军警的话我们两检讨对半开?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个什么猎犬到底有多厉害。”
五条悟说着,立刻跃跃欲试起来,甚至都停下脚步摆出了战斗的姿势,夏油杰盯着面前正冲他挑衅眨眼的好友,犹豫了一瞬,抬手便在天空上召唤出了虹龙。
不被骂和见见军警,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只要是有个人都会选后者的吧?而且横滨毕竟是横滨,在这里打架,平民也都见怪不怪了。
“感觉在地上打会伤到平民,那就在天上打吧,悟,要小心别打到建筑。”
最终,夏油杰这么体贴地说。
天将将暗下去的时候,太宰治和桃沢香在织田作之助家门口遇见了。
与其说遇见,不如说是太宰治在等她来。
穿着大衣靠在门牌旁边的男人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直到棕发少女走到近前时才直起身,他抬手按了按门铃,这才看了眼她手上拎着的甜品,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次只带了甜品吗,香香?”
“嗯,因为星轨广场出事了,我给你们买的圣诞礼物都——”
桃沢香的解释说到一半停住了,她心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站着的男人,“这次?”
难道在她不记得的时候,之前也有过一次吗?桃沢香疑惑地想,此时她心中还抱有一点自己都说不清的侥幸心理。
但太宰治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
“嗯,难道不是这次吗?”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冲她摊了摊手,“哎,我也不想的,但是时间倒回没把我的记忆删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时间倒回。
桃沢香皱起眉头,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他。但太宰治早就习惯,甚至在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还心情很好地加深了笑意。
“不过,香香,这下总不会再跟我抱怨自己是横滨人却没有异能了吧?”
他这么说着,看上去很高兴而略显轻浮地冲面前的女生眨了眨眼:“要我说,这可是很好用的能力呢,干什么错事都可以回溯重来,反正只有你我知道,香香也清楚的吧,我可从来不会和别人乱说些什么的……”
他说的头头是道,桃沢香却只一脸懵懂地,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就这样看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到达顶峰后,泄气似的松懈下脊背,太宰治鼓起脸颊问她:“为什么不附和我说的话啊香香?”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这能力怎么用,不然我今天就去买彩票了。早知道这样,我就背几个彩票号码了……”
桃沢香撇了撇嘴,挠了一下头发,很快接受了太宰的话,只略带不满地抱怨说:“而且太宰先生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觉得棘手需要我来帮忙了吧?但我想,您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比较好。”
显然,面前的少女完全误会了他的话。但不妨碍她对他的行为很唾弃,气鼓鼓地对他耸了一下肩膀——这已经是她目前为止对太宰最不屑的行为了。
太宰治兀地笑起来,难得没有回应她的话。
而此刻,织田家的门被打开,织田作之助披着外套快步走过来给他们开了院前的铁门,看了一眼桃沢香手上拎着的甜品袋,对太宰投了谴责的一眼。
但最后,他还是扬起笑容,轻声道:“平安夜快乐。”
桃沢香和太宰治对视一眼,都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相视一笑,而后对面前的男人道:“平安夜快乐!”
——
一月中旬的时候,高中生的寒假结束了,新学期开始了。
这十几天里,桃沢香尝试过用那所谓时空回溯的能力。
但没一次成功过,连一秒都没回溯的了,问太宰也好,作之助也好,他们都没法给她这种随机发动的异能太多帮助。但用太宰治的话来解释,大概是——
“如果这样的异能可以随心而动,世界也未免太偏爱香香了。”
不过桃沢香本来对这突然出现突然没用的异能有太大期望,她一向信奉知足常乐。
对她而言,能够倒回到一年前,让她从一开始就阻断她和五条悟的恋情,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反正她只是一个高中生,也从来没想过要拯救世界这类……毕竟,怎么想,拯救世界这种任务还是给五条悟这种人比较好吧?
在这段时间里,桃沢香也没再遇到过咒灵,自然也没再有机会见过那个人。
在回溯前的这个时间,她都已经和五条悟聊了很久。虽然和他只认识半个多月,却一见如故,信息栏往上划时一定翻不到顶。但现在,她的联系人栏里面根本没有他。
即便她闭着眼睛都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写出来。
但是她不会再打那个电话了。
错过了初遇,他们已经没有再交集的可能。即便打通了那个号码,对方也一定只会用陌生的口吻问她是谁吧?
而且,也实在没有必要了。
只是偶尔,很偶尔,桃沢香会觉得生活中缺一个能和她聊甜品的人会有点不适应。尽管这个人在后期甚至已经不再和她说这些。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样的偶尔也在逐渐消失。
日子推移,桃沢香甚至开始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曾经倒流过一年,不会记得那一年里发生的所有事。
而不知道是异能力的副作用还是她的心理因素,她发现她已经开始想不起来五条悟的样子了。
想不起来他到底有多好看,想不起来他怎么对她撒娇,想不起来他们曾经多么要好,走着路都恨不得贴在一起,就好像因为她自己主动舍弃了和他的未来。于是有关他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消失。
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完全忘记他。
桃沢香虽然有一点点遗憾,却始终一直相信这一点,并期盼那天能快点到来。
直到这一天——
横滨第九大街上的大福很好吃,桃沢香之前总喜欢来这里买。
但因为后来经历过五条悟为了买这里的大福让她苦等一个多小时后,她对这家店就有了点心理阴影,从那时到现在满打满算将近有两个月,她终于没忍住,放学时特地绕了路来了这里。
但却遇到了那个她完全不想遇见的人。
高挑的,在无数人中鹤立鸡群的白发少年。即便离的很远,还距离一个红绿灯那么多的距离,桃沢香也能很清晰地从攒动的人群里一下认出他。
是五条悟……
在意识到对方和她近在咫尺后,桃沢香瞳孔猛缩,呼吸急促,心都碰碰乱跳,天地仿佛在此刻都静止了一瞬,视野之中仿佛只剩下侧对着她的那个人。而此刻,她心中却没有喜悦,只有惶恐。
一种不想他看见自己,不愿意重蹈覆辙的惶恐。即便有一瞬间有一点点重逢的喜悦,也如同蜡烛熄灭后的烟,转眼散了。
在这样的情绪下,桃沢香完全没想到这一次五条悟并和她没有商场的初遇,现在即便相见也是陌生人,下意识便往后退转身要离开此处。
但她太急了,太急了,还未转身,步子就已经踉跄着往后走,在转身的一瞬间看见后面有人已经来不及了,她完全没刹住,一头撞进了身后人的怀中,手中的奶茶就这样撒到了想要扶住她的人的身上。
因为动作太快而避无可避,奶茶在冲撞之后脱手,坠到了地上,又将剩下的水溅上了桃沢香和她面前人的裤腿。
“天……”
在意识到发生什么后,桃沢香急急地后退,盯着面前人一团糟的外套,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没好到哪里去的,敞开的外套和里面毛衣马甲。
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男子也从这无妄之灾中回过神。
“你——”
“抱歉抱歉!但是请和我到小巷里说吧!”
来者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的桃沢香就用一只手遮住脸,顾不上对方会因此多生气,伸出另一只手就先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好几步。
少女本以为拉动面前身材很高的男人需要很大力气。毕竟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身材也并不瘦削,更过分的,说不定还会立刻甩开她责骂她,却没想到那个被她泼了半身奶茶的人居然就这样,很顺从地被她拉进了小巷。
而在此时,一直低着头的桃沢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刚刚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感觉不对地抬眸,和正用温和眼光注视着她的夏油杰对视。
“是你!”桃沢香诧异地瞪大了眼,随即回过神,看了眼他被她泼湿了好大一片的胸口,立刻从外套里拿出一包餐巾纸,从中抽出了好几张递给他,一面说,“抱歉抱歉,你先擦擦吧。”
夏油杰伸手接过纸巾,往自己的身前擦了擦。但水已经洇进去一部分,再擦也没用,所幸外套还算防水,大概不会波及里面的衣服,他便没再在乎这些。
他抬眸,看面前不安的,看样子比他更狼狈一些的少女,回想刚刚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完全可以闪开却好像根本没法动,最终把这一切轻轻揭过,只冲她安慰地笑了笑,调侃道:“每一次见到你,你好像都魂不守舍。”
“也就两次吧……”桃沢香这样小声地说着,视线忍不住往他的衣服上看,“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要不然你把外套给我,我送去洗,到时候还给你?或者我出钱给你送去干洗也可以。”
说着,她就将身后背着的书包脱下来要从里面拿拿钱包,被夏油杰抬手止住了。
“衣服倒不重要,事实上,没能躲开你倒有一部分是我的问题。”
他笑眯眯地说,语气很温和,其实却很强硬,桃沢香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她现在把赔偿拿出来,他大概也不会收下。
可这样善解人意的行为反倒让她更愧疚了,桃沢香重新将包背到身后,撇了撇嘴,白皙的脸都皱到一起,小声反驳:“你的问题?这怎么想都是我的错吧?真是,您真是太好了,还这么安慰我……”
“因为一般来说我可以很轻松躲开这些的,而且实在不必对我用敬称吧?”
夏油杰笑了一下,没再在这方面纠缠。毕竟他也知道,他没能躲开的原因和刚刚一瞬间似乎慢下来的时间流速有关。如果他没猜错,大概和面前的少女的确脱不了干系。
但就这样问别人的能力也太失礼了。而且,他本质上也没有那么好奇别人的异能……
他又不是悟,需要问别人是否有预言的异能帮他推测一下他那位仙鹤少女到底长什么样。
想到这,夏油杰的心情好了很多,将所有疑惑和细节放在心里,转瞬忘记,不经意地岔开话题,随意地问:“这一次是为什么?是在躲谁?”
“嗯,躲一个不想见的人。”桃沢香叹了口气,用餐巾纸草率地擦了擦毛衣马甲,很快垂下手放弃了,她撇了撇嘴,小声抱怨,“没想到这样还会遇到他。”
“很棘手吗?是讨厌的人?”
夏油杰其实一开始想问是不是仇人。但怎么看面前的少女都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他的视线从她校服上的校徽上一闪而过,想着对一个普通高中生问仇人怎么看都奇怪,便在说之前改了口。
“也不是讨厌,只是和他……是前男友,但是具体不知道怎么说。”
更仔细的话并不能再说下去,桃沢香最终放弃了形容。但光一个前男友,夏油杰便已经可以理解了。
“总之,我看到他会很尴尬,不过因为我的原因弄脏你的衣服真不好意思,你上次还送我提拉米苏……”
这么说着,桃沢香双手合十,微微仰头看向面前脾气很好的男生,诚意十足地做出了恳求的姿态来:“请务必让我有办法补偿你!”
夏油杰微微垂眸,和面前很可爱的少女对视,他当然可以拒绝。
毕竟她说的这两件事都是小事,在他看来也的确没有要到补偿的地步。
而想必少女这样性格的人,只要他稍微语气强硬一些拒绝,就这样离开,她也不会做出什么讨人厌的拦截行为,更不会再缠着他要补偿他。
但他当然不会这样做,这也太不识好歹了,被硝子她们知道的话,一定会被狠狠谴责的吧?
夏油杰这么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上面已经有买到大福的悟给他发来的短信,问他人在哪里,但夏油杰当作没看见,只语气很轻松地对面前的少女提议:“如果非过意不去的话……我不常来,所以对横滨不太熟,就请为我介绍一下横滨哪些地方的食物好吃吧,当然,如果麻烦的话——”
“当然不麻烦了!”刚刚还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桃沢香立刻松了口气,连忙把自己的手机打开到新建联系人界面递给他,一面略有些腼腆地说,“那请和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桃沢香。”
第22章 分手了
那天和夏油杰交换完联系方式后,桃沢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第九大街。
在此后的日子里,她即便再怎么想吃那一家的大福,也没敢再去那边,只能拜托好友或者织田他们有空或者也想买的时候帮她带一份。
尽管她后来也想起来五条悟并没有这段时间的记忆。即便和他打个照面也没关系,可桃沢香对自己的演技并没太大信心。
五条悟虽然在感情上自我到要命,但桃沢香不敢在赌他在平常事情上的敏锐。
她担心和他遇见时会露出不对劲的表情引起他的怀疑,更不敢对这回溯时间的异能抱有特别大的期望。
毕竟夏油杰只和她见过一面就隐约有熟悉感,最后还强行要将提拉米苏送给她,桃沢香更不敢想身为六眼的五条悟见到她时会不会直接把所有事情想起来。
她不敢赌,也没必要赌。
而她新认识的好友夏油杰,则是个要比五条悟很好的朋友。
他虽然说着不常来横滨,但对横滨好吃的地方了解不少。特别是甜品店,每家的上新他都能很清楚地报出来。
虽然他说自己是因为有个爱吃甜品的好友才对此如此了解。但并不妨碍桃沢香对他一见如故。
他的脾气显然更温和,和他聊天总是感觉很舒服。
而且,他回短信有个特别好的习惯,就是,平常情况下他回的很快。
即便有事不能回,也会在一开始就和她说,绝不会让她对着手机痴痴苦等。
总之,怎么看,他都比——
“夏油杰,ごじょう——”从上方传来的女生将桃沢香草稿纸上的名字读了出来,“五条什么?五条市?”
桃沢香一惊,整个人趴在草稿纸上把那几个字挡住后,回过头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好友:“葵!”
“抱歉啦,不过不就两个人名嘛,我又不认识是谁……”长泽葵说着,直接跨坐到了桃沢香前面人的座位上,也学着她的样子趴下来凑近她,小声问,“是你喜欢的男生?两个都是?”
她这么说着,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年纪的大家都很容易心动,经常因为走廊里的惊鸿一瞥就小鹿乱撞,同时喜欢上好多人也正常。
但同一时间爱上两个人,怎么听总归都很刺激,因而她也难免好奇啦。
但桃沢香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才不是,我才不会一下喜欢两个人!夏油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啦!五条,只是我随手写的路人而已。”
“噢……”听她这么说,长泽葵立刻没了兴趣,撇了撇嘴叮嘱道,“那要小心网恋被骗噢,香香。”
“不说这些了,葵,有什么事吗?”桃沢香摆摆手,从课桌上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顺便转过头看了一眼时钟,这才意识到马上就是最后一节课,“是今天放学后出去玩的事情吗?”
“是啊,电影的话,《NANA》上周不是看了吗,这周也没什么新的好看的了,我们就想,要不要去探险。”
“探险?”
“是啊,最近很流行的!”一看桃沢香并不太抗拒,长泽葵就觉得有希望,她朝好友那边略略倾身过去,难掩兴奋地说:“朱雀桥那里,就是那个总能看见有同一个人跳河的地方,顺着河流往下走,会遇到一个分岔口,一边通往大道,一边通往小树林,再继续往里面走——”
桃沢香一下就明白了她想说的地方是哪里:“那里有个湖中小岛,但我记得很荒芜,也没地方上去噢?”
“香香,你知道!”
“是啊,龙头战争那段日子我想过要不然跑到那上面去躲躲。但没能上的去,现在可以上去了?”
“可以了,好像是冬天河水枯竭,只剩下一点点水了,现在可以直接走过去了。”
桃沢香回忆了一下那地方的样子,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那走过去也一鞋子泥吧?”
“这有什么关系嘛,探险鞋子总归会脏的。”
桃沢香还是有些不情愿,只低下头看了眼今天穿的那双她很喜欢的马丁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不要,难道是小孩吗,还去那些荒芜的野地玩?”
“哎呀,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听说哦,那个湖心岛有神明,只要在木牌上写上讨厌人的名字,再走过河道去到岛上,找一棵树把木牌挂上去,那个人就会倒霉噢,我听说奈奈就这样做了,她讨厌的佐藤老师今天上课的时候出糗了呢。”
长泽葵这么说着,还把手机拿出来,小小的屏幕上显出她和奈奈的聊天记录,足以佐证这段话的真实性。
“是巧合吧……但这样说,也的确有点太巧了。”桃沢香的确被她的话说动了一点。
虽然她脾气很好,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讨厌对象,其实没必要去这些地方诅咒别人。但她这个年纪的人好奇这些神神鬼鬼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再者,她可是在异能者最多的横滨,又的确认识可以除咒灵的咒术师,谁又能保证这世上没有能实现愿望,惩罚讨厌家伙的神明呢?
桃沢香有些心动,看了眼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拽走的好友,又问:“葵,你很有讨厌的人?”
“没有特别讨厌的,但诅咒别人可以实现,没道理写愿望不会实现吧?而且香香就算没兴趣,也该去看看有没有人把你挂上去啊,如果有,我们就把它摘下来!”
“也不是不可以……”桃沢香的确是个立场很不坚定的人,长泽葵这样三言两语就已经快把她说动了。但这样的事情太多,她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我记得上次葵也说的,那个什么,地狱少女的网站,岛崎还写了她前男友的名字上去,不也什么都没发生?”
“那肯定是她恨得不够啦,你看她们不是又复合了?而且那个动辄生死的,看上去也不太适合尝试,这个岛只让人倒霉,就很好!总之,香香,你就陪我们去吧,大家都答应了,就差你了。”
长泽葵说着,站起身就要绕过课桌来闹她,桃沢香实在害怕她,而且今天晚上大家都要去,她不去也太扫兴,便点了点头,同意了:“那好吧,我倒也想看看那岛到底有没有这么灵。”
傍晚的时候,桃沢香和好友们到了那座湖心岛上,岛周围的河流的确几乎都干涸了,剩下的一点水洼在也冬天的寒风中结了冰,河床没有桃沢香想的那么泥泞,反而冻结住了,只是走起来稍微有些滑而已。
这座湖心岛并不大,充其量也就操场两倍那么多,全是叶子都几乎掉光了的树木。
但这些光秃秃的枝干上,却系了很多样式不一的木牌,风吹过时,发出叮叮当当清泠的响。
桃沢香站在岛边缘往里面望去,看不见岛中心的样子,只听见好友们在一边抱怨手机信号差,一边又觉得这个地方的确很像什么电影里面的场景,激动到不行,还没站定就已经在往里面走。
如果说是平常探险还会有些害怕。但如今天还没暗下来,她们五六个人,数量又不算少,湖心岛就这么点大地方。即便稍微害怕也不至于害怕到哪里去。
桃沢香也是这样想的。
但她这次来本就是凑个热闹,便不像已经开始打量小径旁的枯树到底哪根适合挂木牌的好友们那样急急忙往前冲。
她慢慢地跟在人群后面,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的信号的确弱了不少,近乎微末,她看了眼已经确认发送的短信界面,转手将手机放入口袋,而后,背就被人猛地一拍。
“啊!”桃沢香整个人一惊,僵直着脖颈往旁边看,对上了脸色不太好的长泽葵,“怎么了?”
“香香……”好友两眼发直,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总是活泼的声音现在也不活泼起来,“你还记得我今天提过的,被奈奈诅咒的老师吗?”
“记得,怎么了?”
“他出车祸了。”
桃沢香一下毛骨悚然,而走在前面的女生也听到了长泽葵没控制音量的声音,纷纷停下了脚步望回来,有人问:“什么?为什么?还活着吗?”
“不知道……”
一直叽叽喳喳没停止过说话的女生在此刻都闭上了嘴,此处一下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冬天的冷风吹过的声音,吹的人脸颊生疼,吹得刚刚挺着还很泠泠的木牌撞击声带出几分诡异的空洞。
终于,在这样的氛围下,有人开口了:“好恐怖啊。”
紧接着,其他人也隐约觉得不对了。
“的确,这里好阴森啊。”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
眼看着好友们惊慌起来,桃沢香一个闪念,终于明白此处大概不是什么能实现愿望的神明所在,而是……咒灵……
她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泛上的恐慌,伸手拽了一下脸色不好的长泽葵:“我们走吧?”
“等下,要是这样,我还是把我的牌子摘下来吧……咦,我的牌子呢?”
“欸,路呢?”
“路呢,刚刚还有的!”
“天怎么黑了?”
天骤然黑了,风声大作,旧木牌的响声越来越大,树不知何时变高大起来,枯枝向上延伸,完全遮挡不亮的天,阴影加压下来,把此处做成了不透风的牢笼。
在这样恐怖的场景下,已经见过一次的桃沢香好歹适应性还强一些,在好友们的尖叫中皱起眉头,侧身看一旁树梢上挂着的几个旧牌子,跳起来一把摘下,放在手中仔细一看,发现第一个牌子上写的就是请让海常高中的佐藤阳倒大霉!
但这分明是奈奈前几天才挂上的。无论怎么风吹日晒雨淋,也不该变成这样才对。
而正当她为手上的牌子疑惑时,这不合常理的木牌上一下冒出磷火,她下意识将手上的东西扔出去,可当冒着火的木牌碰到地面的那刻,就被泥土吞没了。
“鬼!是鬼!”女生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朝已经被遮挡住的回路的方向逃开了,桃沢香其实也吓得要命,心如擂鼓,灵魂在此时恍如和肉-体分割了。
身体还处在如今诡异的,阴森恐怖的氛围中,灵魂却闪回了某次的平安夜,好像是命运兜兜转转又重回了轨道上。
桃沢香低头看着自己似乎沾上什么东西的手,抬头,站在原地看已经被生长出的枝桠完全遮住的天,想会不会这一次那个人也会天神般降临救她们于危难中,却突然有人拽住了她就往旁边拉。
桃沢香的灵魂归位,被拽着往前跑。
“快走啊,看什么呢!”
长泽葵拉着她就往树从中跑,希望能从这些树中开出一条路,她们从来没跑的这么快过,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树枝划开,脸上破了口子也浑然不顾,可她们还是太慢了。
树与树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小,最终像围墙一样挡住了她们的路,身后,树梢上的木牌垂下来,叮叮当当的响,淹没了她们的退路。
“牌子上好像有什么诅咒,葵,你小心别碰它们。”桃沢香喘着气,只感觉自己之前摸过牌子的那只手冷的厉害,她低头看,却没发现手上有什么不同,而此时,身边更冷了。
身体里对危机的预知在脑中狂响起警报。但她们已经没有逃跑的方向,只能更用力地捏住好友的同样冷的手以此获得勇气。
桃沢香呼出一口白雾,回头伸手,毫不犹豫地将背后树梢上完全掩盖视线的木牌拂开,在此刻,她的视线瞟过面前写满各个人名字的木牌。
没有找到自己的,也没有找到她想看见的人的,只抬眸,意料之中,对上了猩红的一双眼睛。
狰狞的,恐怖的,充满恨意和伤疤的人脸。
它张开嘴,血红的肉腔中密密麻麻用不同字迹写满人的名字,张口就要咬下桃沢香伸出的,还撩着一摞木牌未收回的手,桃沢香看着她,冷汗直冒,在这生死之间,却冷静得要命。
好友们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但把岛变成这样的咒灵在她这里,只要她拖住了,其他人就是安全的,她上岛之前,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给作之助和太宰治都发了短信,如果六点没有回复他,请他找咒术师立刻来这里。
实在不行,运气好的话,她也可以倒回时间从头开始。
桃沢香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怎么用,但不管怎么看,怎么想,一般异能都会在这样的关头爆发,没道理她不可以。
而且她也没得选择了。
她的手将要进入它的口腔,而在它将要合住利齿将她整只手咬断,桃沢香却还是咬着嘴唇,面无表情,也不缩手,只是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她好像害怕的要流眼泪,却还是没有流下来。
而在此刻,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席卷了她。
眼前的一切都慢下来,风声也好,呼吸声也好,咒灵也好,都慢下来,在这样的慢中,桃沢香的身躯一开始未能逃脱这样的束缚,可在弹指一瞬后,一切又改变了。
咒灵停住了。
只有它停住了,时间没有回流。
桃沢香很惊诧地收回手,低头看着被冷到关节都疼的指节,最终一点点握成拳,她狠狠喘着气,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起了冷汗,脱力般地要靠在背后的大树上,后退的时候却一个踉跄,这才发现挡住她去路的树消失了。
“走……”桃沢香呼出一口气,用没碰过木牌的手推了还在愣神的好友一把,让她先走。
桃沢香心跳如擂鼓,脑子已经开始发疼,眼泪一早流了下来,风吹得脸颊凉凉的,却让她更冷静。
她一面盯着静止不动的咒灵不松懈,一面很不放心地对好友叮嘱:“往外面跑,不要担心我,我一个人的时候异能用的更顺畅,路上记得不要碰牌子。”
后面一句话当然是假的,但好友跟着她显然更危险,桃沢香不愿意让别人深陷险境。
当然,如果她现在身边的是五条悟、太宰治或者织田作之助,她马上就会撒手不管。
可现在,这群人里面显然只有她最有用,也只有她能勉强对付这些东西,与其让咒灵一通乱杀,还不如她直接面对的好。
真是倒霉啊,难道她命中就必须有咒灵这一劫吗?上一次还有五条悟来救她,这一次她只能自救了吗?
桃沢香有些烦躁地呼出一口气,很唾弃在此时想起不该想的前男友的自己。
而在确定好友跑远后,她面前的咒灵便已经开始眨眼,桃沢香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在此处多呆,趁着身后的路还在,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好友离开的方向,转头朝着另一边跑去。
虽然这里特别冷,但她的左手因为沾上了一点诅咒冷的反常,桃沢香有信心咒灵应该会追着自己跑。
此处人迹罕至,上面的路也是最近才踩出来的,枯枝落叶都在地上,光秃秃的枝桠带着木牌遮天蔽日,桃沢香本来体力就不是特别好,在这样的阻碍中,她的速度根本提不高,而且很快感到疲累。
而在听见身后有诡异的尖叫和呼呼的风声后,桃沢香却放了心,这说明咒灵的确盯上她了,只要对她紧追不放,大概其他人那边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眼看着面前的路越来越窄,她的速度开始减缓,桃沢香扶住一旁的树木,喘了口气,回身想再用一下能力阻挡它,停下它,却在伸出手的这一刻发现这次,她的异能力并没有听她差遣。
用不出来了。
一点时间减缓的感觉都没有,好像从头到尾她就是普通人一样。
……
桃沢香想继续往前,可还没迈步的时候便已经停住了脚步。
因为前面已经无路可走,完全被树挡住。而此时,面目狰狞的咒灵也近到了她身后。
桃沢香抬手从抓下树上一大片木牌朝面前的咒灵丢过去,可还没碰到它就化作了磷火,漂浮在了它的身侧。
至少在这方面,它还是挺像鬼的。
桃沢香这样想着,不自觉地不断往后退,最终靠到背后的树干,退无可退,而她从没这么确定自己已经用不出异能了。
这时候,生死一刻,桃沢香想不到会有谁来救她,也许某一瞬间会期待五条悟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但他不来,她也不觉得后悔。
总归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在此时,桃沢香面对将要杀死她的咒灵,心里竟诡异地很平静。
她呼出一口气,放弃似的松懈下一直紧绷的脊背,缓缓阖上眼睛。
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轰——”
一声巨响,桃沢香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防止树木被撞断的碎屑飘到脸上。
但那些树大多数只是介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假相,碎裂的那一刻也只会化为烟云,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意识到自己安全后,把手放下,抬眸的那一刻,桃沢香看见了很大的一条龙。
龙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她视线的全部,她一下没明白它是如何出现的,愣了一下,才有所感地抬眸,对上站在龙脊上的黑发少年。
他穿着大衣,里面是同样颜色的制服,冬日的夜风吹过来,吹起他衣服的衣摆。
他面无表情,高高在上,踩在她从未见过的,只存在神话中的兽上,视线却并不往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上看,只是冷冰冰地看着被压住的,在龙爪下挣扎的,狰狞可怖的咒灵,看不出一点情绪。
是夏油杰……
是和之前见面时完全不同的样子。
朋友这样的反差,让刚刚才回过神来的桃沢香一下愣住了。
而此时,龙上的少年也终于将视线收回,看向站在原地,似乎被吓傻了的女子高中生。
在看到是她那刻,他愣了一下神,神色不禁柔和了几分,从虹龙上一跃而下,却没有打招呼,只侧背过身去,抬手将被虹龙压在脚下的咒灵化作黑色的球,在这样暗的地方,桃沢香看不清他又做了什么。总之,他对着那边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才回过身笑眯眯地看她。
而此时,那些冷漠已经从他的脸上彻底隐去了。
刚刚还遮天蔽日的树梢也已经消失了,冬夜的月光洒下来,把一片狼藉,乱糟糟的地面照亮,也让夏油杰更清楚地看清桃沢香。
她无疑是狼狈的,一向搭理顺服的棕色长发在林间狂奔中变得乱糟糟,身上穿的羽绒服也被树枝划破露毛,拉链只拉了半截,露出里面的制服马甲。
她看上去很累,不受控制地喘着气,脸色不好,额上有冷汗,脸上有细碎的被树枝刮出来的伤口,也有泪痕,衬着她浅棕色的眼睛更好看。
似乎是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太久,棕发少女迟来地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破烂的衣服,伸手把那半截拉链拉上后,又再眨眨眼用询问地目光看他,像是在问是否还有哪里不妥,很可怜,而又很可爱。
“抱歉,我来晚了。”这么说着,夏油杰更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脸,笑着说,“很害怕吗?”
桃沢香注意到他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流出了眼泪,她有些窘迫地用袖子把眼泪擦干,蹭到伤口时小小吸了口气,轻轻说:“呃,还可以。”
她这样强撑着,忍着不知怎么有点哭腔的声音说话,一面下意识朝他走了几步,像在朝他寻求安全感似的,她浅棕色的眸子扫向他身后的龙,说:“这是什么?也是咒灵吗?”
“是,它是虹龙,你想摸一摸吗?”说着,夏油杰已经很主动地侧过身,给桃沢香让了一点位置,却在说话间看了眼她的右手,“你的手上有刚刚咒灵的残秽,不介意的话——”
桃沢香愣了愣,立刻把那只手伸出来递给他,一面眨着还泛着些许泪光的眼睛,这才迟钝地意识到面前人的身份,用好奇的目光看他:“你也是咒术师?”
夏油杰的手轻轻拂过她的手心,少女的手比他小很多,很白皙,很柔嫩,他的指尖却只轻轻划过,把残秽抹去,而后轻声问:“也?”
“嗯,之前认识一个,但是早没有联系了。”桃沢香顿了顿,把伸出的手收回,转身摸了摸面前很巨大的咒灵,它的表皮并不算粗粝,却比她想象的硬上好多,她悄悄微微用力摁了一下,都没有按动。
夏油杰没错过她挺可爱的小动作,笑了一下,轻声说:“它硬度很大,你拍它,它也不会痛的。”
闻言,桃沢香自然没有想拍这么大龙的兴趣,悻悻地收回手,见她没了兴致,夏油杰抬手将虹龙收回,又见还穿着校服的女生踌躇地揉搓了一下衣角,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和前辈正好做完任务路过这里,武装侦探社里有人说这里有咒灵,我们就接了这个临时任务来了,也幸好来的是我。”
“它很强吗?”
“这个咒灵已经一级近特级了。”
毕竟刚刚,它已经能用出一些领域的雏形了。但此处也没有什么特级咒物的催化才对。
这没什么征兆就出现的强大咒灵的确引起了他的警惕,可刚刚的对话中他也注意了周围,的确没找到其他什么残秽。
他在高专也才上了一年不到,对这些实在不算太精通,只能解释说横滨果然是这样一个容易增长咒灵的地方。因为许下恶念的人实力和异能都强劲,所以咒灵才会这么强。
桃沢香一愣,她对咒灵的强度没有特别的感觉,而且刚刚夏油杰很轻松地就击败了它,她本没多想,现在他一说,便开始不安了:“那我的朋友们……”
夏油杰看了她一眼,没再在咒灵上多想,打算待会儿就让辅助监督来看看,而后对桃沢香安抚地笑起来:“你的朋友们都没事,都快跑到岛边缘了,其他人已经带他们离开这里了,也亏得你能在这里撑这么久,真是好厉害。”
说着,他看见少女脸颊一侧的血痕,抬手指了指,桃沢香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却一直没完全擦好,自己却不知道,还把落到身前的头发挽到而后,用询问的目光看他。
也许是气氛太好,夏油杰一时竟然也被迷惑,他抬手,指尖微微碰上她的下颌,用大拇指,很轻,很快地将她脸上的仅剩的一点红色擦去。而后,垂下手,与他一直没有变化的表情不同,他其实有些忐忑。
可桃沢香只是一愣,没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什么,下意识又用手背摩挲了一下自己已经干净的脸颊,一面说:“我没法控制我的异能,不然……”
不过控制了,好像她也没法攻击。
“算了,不管了,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桃沢香摇了摇头,把有关自己异能的一切抛出了脑海,只一合手,歪了一下头,由那略显乱的棕色长发垂到她脸颊旁边,自以为足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对了,你,现在忙吗?”
夏油杰一愣,低头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面板发出了一条短信,一边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事了,写报告这种事也不急于一时。”
得到满意回答的桃沢香点点头,抬手用手指,自以为不经意地理了一下乱糟糟的长发,随口问:“那,之前聊天的时候,夏油你说很喜欢吃荞麦面,我记得附近有一家,我们一起去吃吧?”
“夏油?”夏油杰故意喃喃重复了一下面前少女对他的称呼,在对方露出不解的神情时,适时地解释道,“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杰,好少听到夏油这个称呼了。”
这实在是稍有些拙劣的话术陷阱,稍微一想就能露出破绽,可桃沢香对刚刚救了自己的男生完全不设防,果然立刻信了他的话。
好骗的少女略略犹豫了一下,便很坦荡地提议:“那,那我也叫你杰?你也叫我香香吧,大家都这么叫我。”
“好,香香……”
虽然答应的很快,可夏油杰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称呼。
他的迟疑却被桃沢香误会了,她略略蹙起眉头,有些不安是否自己这样的行为太唐突直接,让面前的男生觉得不好,便很小心地歪了歪头,凑近了些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可爱。”夏油杰这么说着,想将话题岔开,却看面前刚刚还因为他的夸赞而有点害羞脸红少女又莫名咬起嘴唇,用试探的眼神看他。
她浅棕色的眼睛闪闪烁烁,不敢热切地注视他,却露出了那种欲说还休的样子,却看上去并非是还为刚刚称呼纠结的样子,夏油杰略思考一下,便知道她又有想说却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情了。
他不觉得少女这样略有些弯绕的小心思有什么不好,只觉得是很少见的可爱,便很温和地问她:“香香,还有什么事?”
“就是,待会,待会儿……”
似乎是将要说出的要求太过分,桃沢香不禁咬了好几下嘴唇,直把刚刚还泛白的唇染红,她手不知何时背到了背后,脚尖在地上点了几下,才听她虚虚地问:“能不能乘虹龙去那家店啊?”
说完,她眼睑一抬,扬起唇角,月光洒下来,洒到她的眼睛里,现在还是很冷的冬天,这里是很荒芜的湖心岛,漆黑一片,天地间除了月光什么也没有,可夏油杰却能把她的笑看的很清楚。
很好看,很可爱。
夏油杰想,乘虹龙也毕竟是件小事,他实在没必要拒绝。
第23章 分手了
除去坐游乐园设施的时候,桃沢香从来没有在半空中飞过,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骑在龙的背上。
所以,现在,她坐在好像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龙脊上往下俯瞰处于晚高峰的,灯火通明的横滨,就好似在梦中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冬天的夜空实在是太冷了。即便虹龙飞的并不快,桃沢香还是觉得脸都要被吹僵了。
她抬手,尝试用掌心捂热自己的脸颊,这个小动作却引得坐在她身边的夏油杰略侧过了脸,他看少女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红红的脸和都快流出生理性泪水的眼睛,叹了口气,又让虹龙再慢了一点,一面问:“感觉如何?”
一问这个,桃沢香就来劲了,她双手捧着脸颊笑起来,也不管刚刚还在心里抱怨冷了,笑到棕色的眼睛都眯起:“有点像过山车!没有它那么刺激,但是比它更好玩,我好喜欢!”
她声音不大,大概是怕冷风灌到口中,只到在她身侧的人可以听清的地步,夏油杰看她这样高兴,自己都不自觉地笑起来,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景色,随口说:“倒是可以刺激一下,但这样的气温,快的话会很冷吧。”
“的确!可我已经冷的不行啦,还是算了吧,会感冒的,等到夏天,我们就可以试试了。”
棕发少女这样说着,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柔顺的长发被吹得多么乱,抬手来理,一面很理所当然地说些存在于未来的事情:“不过杰你要是玩过山车的话,应该会觉得很无聊吧?这样的话,以后出去玩还是不要定在游乐园比较好。”
夏油杰一挑眉:“是吗,可我倒很想去。”
听他这么说,本来就很喜欢游乐园的桃沢香便立刻改口:“那下次去游乐园也可以!我之前去都没有好好玩!”
说着,她想到了一些本不该在此时想到的事情,神色一下落寞起来。
而此时,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乏力在她松懈的当下纷纷涌上,她便只能理顺头发的间隙,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在已经减缓很多的寒风中,桃沢香抬手揉了揉因为困意睁不开的眼睛:“奇怪,我平时这个点肯定不会困的。”
“是啊,毕竟现在才七点,是异能的副作用吗?看你很倦怠的样子。”
这倒是实话,一开始少女因为坐上虹龙而兴奋到神采奕奕。
但时间长了,这种激动褪去,归于平淡,她脸上就显出一种很久没休息的疲惫,夏油杰一眼就能看出,这大概她的肾上腺素还未完全衰退。所以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用精神强撑。
恐怕回去之后,她要睡很久了。
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未来的少女正垂着头用指尖在长而浓密的棕色发中穿拨,她的头发本来就很柔顺。
即便刚刚乱糟糟,现在用手指一疏也变得顺滑,棕色的发丝一面被风吹着向后,一面很轻柔的拂过她的手掌。
夏油杰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回念起自己的手指划过她手心的某一刻。
而后,听见少女有些闷闷地,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埋怨开口:“其实这是我第二次用,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说着,将手从已经柔顺起来的长发中收回,没有了她的牵制,棕色的发便又很随意地向后飘,夏油杰将视线从它们身上收回,和桃沢香一起落到了她的手上,听她孩子气地盯着双手抱怨:“而且时灵时不灵的,今天我都要死了,它还不快点为我所用。”
夏油杰被她难得任性的话逗得有点想笑,觉得她实在天真。
但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笑意都漫到嘴边,还是被他忍住了,只是试探性地顺着猜测询问:“你的异能,和时间有关?”
“是的,欸,杰怎么知道?”
少女抬头,瞪大了棕色的眼睛看向他,却不惶恐,大概只是惊诧面前少年在她还没坦白时就猜出了她的异能,觉得他聪明的很吧。
明明认识没有多久,可夏油杰却已经快把她看透了。如果他想要认真骗她,恐怕她要很久很久才能发现不对劲吧?
只是这样虽然可爱,但他却难免要为这种天真担心:“隐约有感觉,不过这样的异能,特别是不受你控制这件事,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说比较好。”
他分明是在告诫她,但少女却完全把他的话误会了,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前倾身子略略凑近他,像要让他看清她坚定的表情一般,用那双眼睛,现在是倒影着月光,几粒星星和他的棕色眼睛盯着他,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往上飘要飘去月宫,却不知怎么飘到了夏油杰耳边。
“又有什么关系,我相信杰。”
她目光灼灼,却又不强烈的让人讨厌,月色很好,把她整张脸照的纤毫毕现,夏油杰却没有细看,只侧过头躲避她的目光,垂眸看向底下灯火通明的街道:“那家店具体在哪里?”
他这样一打岔,刚刚还坚定信念要让他放心的桃沢香立刻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她直起身子,拉开和他的距离,从另一边往底下看,她从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横滨的街道,一时间有些犹豫。
可在沉吟之后,她还是认清了路:“还要往前飞一段呢,这家店很好吃的,我初中的时候经常到那里吃呢。”
听她这么说,夏油杰突然就想到了他一直想知道但始终没记得问的事情。
虽然不抱期待,但他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对了,香香,你现在是高一吗?你是什么时候生日……”
“我是四月二十九的高一,杰也是高一吧?对了,我还不知道杰是什么时候生日呢。”
得知答案的夏油杰抿了抿唇,情绪略有些低沉地回答道:“二月三号。”
“嗯?看不出来,我都快比杰大一岁了!”意识到自己比面前男生大之后,少女便有些得意地捧起脸颊,而后,猛地一惊,“欸,等等,二月三号的话,那不就是最近吗!那我得准备一下礼物才好,杰想要什么礼物?”
她知道这样直白问别人要什么礼物会显得很没有诚意。但是,她现在已经觉得,与其自己感动自己,还不如让收礼者开心比较好。
虽然五条悟那样的确有点失礼,但现在她抛弃一切成见不忿回头去看,不得不说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算是,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吧?桃沢香这样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的笑意渐渐敛去了。
而夏油杰完全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他刚因为年龄而略略升起的小小挫败,就在她明亮的,满含期待的眼中熄灭了,他看着少女不知为何没了笑意的脸,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香香想什么时候把礼物送给我?”
“嗯?”桃沢香没想到他会问她这个,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点点头,“都可以哦,如果杰有空的话,生日前一天愿意和我出来,我可以那时候给你。”
“那好,我的生日礼物,香香就那时候现场准备吧。”
桃沢香一愣,而后:“欸?”
看她这幅模样,夏油杰终于没忍住笑意,他抬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咳嗽了一下,想这样遮掩,最后却在少女满是谴责的眼中放弃了,他只好点点头,带着促狭的笑意说:“嗯,我的礼物只能现场要,所以不需要香香提前准备。”
与他的笑相对的,是桃沢香很不满的话:“怎么这样,这能是什么礼物啊?”
“是很期待可以给我的礼物。”
“杰既然想要,那时候我肯定会给你的啦。”
反正要当天问她要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很难办到的。
在这方面,桃沢香对自己的好友还是很有信心的,她知道他不会为难她,所以没犹豫,便一口应下来。
“是吗?”夏油杰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只用温和的语气不咸不淡地反问,也并未再在这方面多说,只留下等待揭晓的谜后岔开话题,“话说回来,我以为香香会瞒着我精心准备礼物,想给我个惊喜,而不是这样问我要什么呢。”
这并非无意之问,是桃沢香的行为举止从开始给他的印象就该是这样,在得知他生日后和朋友们商量好想好要送什么,却不告诉他和他卖起关子,等到和他见面那天藏到身后让他猜到底是什么,这才是她会做的事情。而不是在这个时候,就略显失礼地问他想要什么。
还用那样的表情问他。
而当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刚刚还笑着的少女脸上一僵,好像是已经慢下来的虹龙突然加速,让寒风把她的脸吹冷到无法做出表情一样,她抬手贴了贴自己冰凉的脸。
微微垂下眼睑想掩饰什么,勾起唇角,很轻松地回答他:“我也很想这样啦,之前也想给别人惊喜。但送过去的礼物,他却觉得没有用。所以我后来就想,是不是我觉得可以的礼物,别人觉得并不可以呢,与其我送了不合适,觉得是无意义的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问了别人想要什么,在那天送些符合心意的好,也能让他在生日的时候更开心。”
她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带着佯装出来的不在乎,可此时,她的声音却不再像是会随着风飞,而是坠落,坠落,带着很浓重的难过,她棕色的眼睛眨了好几下,夏油杰从没想过这样又笑又难过的样子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无意义,不合适,没有用,怎么能用来形容她的真心呢?即便是他,也觉得这些话太过分了。
于是他只略略低下身,凑近了看她的脸,做出一副打量的神态来打趣她:“表情像是要哭了,这么委屈吗?”
“没有吧?”自以为伪装的很好的桃沢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干的,可杰这幅样子又不像是在骗她,她便开始犹豫了。
而此时,夏油杰却好像还嫌她心里不够酸楚似的,明明这时候当作没看见让她一个人熬一下,把委屈逼下去就可以,可他偏偏要追根究底,在这种时候用那样好像能包容全部的语气问些讨厌的话:“是吗?可是一脸要哭的样子啊,要哭也没有关系哦,反正每次和你在一起,你总是要流眼泪,我都习惯了。”
听他这么说,桃沢香的眼眶便很快盛不住眼泪,由着它们往下坠,可天太冷,眼泪刚流出来好像就变冷了,她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觉得很没面子,憋不住那股气,偏要反驳:“骗人,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没哭。”
夏油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流眼泪还不忘呛他的样子,只觉得未免可爱过了头,气定神闲地反问:“但是今天不是哭了两次吗?”
“那是杰逼我哭的。”
“嗯,是我逼你哭的。”说到这,他又要忍不住笑了,可他也知道,在这时候笑出来恐怕要真惹她生气,便忍住了,只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好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家,也坐虹龙好不好?”
桃沢香瘪瘪嘴,用气音回答了他:“嗯!”
毕竟只是一时的情绪上涌,而且在寒风中流眼泪脸上容易生红血丝,桃沢香可不想自己再为了已经远离她生活的人弄成这样,于是哭了一会儿便好了。
她吸了吸鼻子,手背擦过眼睛时已经觉得眼皮发疼,此时她也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指着底下某条街说:“往左边拐面店就到了,我们可以在那边的小巷……但是虹龙好像停不下去哎。”
她后知后觉,而夏油杰已经操纵着虹龙停在了她所说的,无人的小巷上空,幸亏是夜晚,而冬天的夜晚又特别暗,上空中一时浮着两个人也没有大碍。
不过这里毕竟是横滨,即便被看见了也没有关系。
夏油杰垂眸看似仔细地目测了一下高度,最终叹了口气,很为难地看向他身边刚刚哭过,眼眶红肿,脸颊上还有已经结了血痂小伤口,衣服略有点破的女生,她此时还没意识到所处的情况,正用一种懵懂的,却全然信任的目光看他。
“只能停这么高,但你一个人大概是下不去的,看来只能我抱你跳下去了。”
顶着这样的视线,夏油杰实话实说。
“欸?”少女一惊,随即脸便红了起来,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做出抗拒却没有那么反感的样子来,两只手在身前来回挥了一下,语言系统似乎在此时丧失了,她声音一下子拔高,惊慌失措,“会不会……我,会不会……我……”
在桃沢香反应过来,整理好措辞之前,夏油杰先打断了她,善解人意地说:“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不会把香香摔到的。”
“我不是说这个啦!”桃沢香说着,恼羞成怒般狠狠拍了一下身-下的座位,带出了好大一声。
这让她霎时愣住,像犯了错的小孩似的看了看发疼的手,又看了看底下毫无反应的虹龙,最后才看向笑眯眯的夏油杰。
最终,她大概是放弃了挣扎,撑着虹龙站了起来,俯视着下面的小巷,呼出一口气,释然地笑了:“算了,杰不懂就算了!这样犹豫的话反而是我不对了,来吧!”
“带着泪痕反而笑起来了。”
夏油杰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紧跟着站了起来。
此刻,他和她算是并肩站在虹龙上面,夜晚的风还是很冷,似乎更冷了,他不觉得冷,桃沢香刚刚哭过,还带着水痕的脸却被吹红了,看起来可怜的不行,像是那种只要向别人求助,其他人就会一拥而上把他当作欺负她的人渣抓起来的样子。
但桃沢香本人却好像一点不觉得,还有些得意,用少女惯有惯用的梦幻腔调说着她的幻想。
“啊,因为突然感觉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场面。”
“是冬风把公主的脸冻的通红的童话故事吗?”
“杰!”桃沢香摸了一下自己的两腮,只觉得又丢脸又害羞,对方却还一脸云淡风轻。
即便她再好性,在此时也觉得不高兴了,她抿了一下唇,有一瞬间都想撞到他怀里让他们两一起掉下去,当然,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因为她知道,他们咒术师似乎都挺厉害,她用尽全力去撞他,他大概都不会动一下,到时候疼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她便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撇了撇嘴,最终只能大度地让自己不要生气,迈动步子凑近了他一点点,朝他张开手,一副任他怎么抱都可以的样子:“别说话了,我好冷,快带我下去吧!”
第24章 分手了
夏油杰推开五条悟宿舍门的时候,这位在近几个月总沉浸于不存在的,类似于仙鹤报恩一样神话故事中的六眼,正满脸嫌弃地坐在沙发上对着几乎摆满茶几的围巾挑挑拣拣。
“在干嘛,冬天都要过了,你倒开始挑围巾了。”
夏油杰走近他,更近距离地看单手托着下巴的好友脸上一刻比一刻多的纠结,直到对方把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指着面前的一片抱怨似的对他说:“我总觉得我该还有一条围巾!”
“但是?”
“但是没有啊!”五条悟伸手拎起茶几上两三条白色调的围巾在杰的面前挥了两下,而后很不高兴地又把它们丢了回去,笃定地说,“那条围巾应该大概就长这样,但是没有一条是它。”
“呃……”夏油杰抿起唇,用纠结的目光看着桌上一团一团的围巾,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好友近阶段时不时这样的抽风,其表现行为大概可以归纳为三种,一,感觉自己有个女朋友,二,这个女朋友的口味和他一样,两个人可以随时随地聊天并聊很多,三,这个女朋友会给他送很多东西。
但问题是五条悟……并没有这个女朋友。
从夏油杰和他认识的这大半年来看,他身边比较经常出现的女性就是硝子,庵歌姬,冥冥,还有女性辅助监督,没有一个人是符合他的形容的。
如果说一时间的胡思乱想也就罢了。但这也持续太久了,还有理有据的。
如果说是诅咒,五条悟自己就是六眼,如果受了诅咒,他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之前也有请硝子帮忙检查一下悟的身体。特别是脑子,但当然检查不出任何东西,她只建议五条悟别再看言情小说电视剧了,这世界上不会平白无故多一个他的女朋友出来的。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家入硝子那时候的表情,摇了摇头,还是坐到了情绪低落的好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悟,我记得你说,这个女生是被你救了才和你有联系的。”
夏油杰点点头:“那你说,会不会她是在未来还没有出现呢?”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似乎有点被他说动了,他也点点头:“你的意思是?”
夏油杰用同样严肃的眼神回应他,用力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贴心地说:“我的意思是,二月二号下午我有一场约会,那天我不接任务。既然如此,悟,你帮我把派下来的任务做了吧,你说,万一她就在那天出现了呢?”
“杰……”
“嗯……”
“我只是脑子里多了一个女生,不是我脑子坏了,你,懂这两者的差别吗?”
“不太懂欸,抱歉。”
明明上一次坐摩天轮已经差不多有了心理阴影,结果这一次的约会地点还是定在了东京游乐园。
因为之前记杰有说过想来玩嘛,既然是他的生日,桃沢香就觉得还是要让对方开心比较好。
更何况,认真来说,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发生过她在游乐园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小时?
还是两个小时?桃沢香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总之,是没出现过那样的事情的,和她出来玩的人毕竟也变了,没必要这么害怕。
想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因为上一次吃了教训,这一回不敢提前太早到约定地点了。
当然,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她本来也不能太早到,是放学后回家换了衣服,急急忙忙从横滨赶到东京的,来时的后半截路程已经快赶上晚高峰的前段,路上难免有点堵,她只差点没挤上地铁,只勉强比约定时间早到一点,看时间快不够一路狂奔赶到大门口的。
当然,等她从下车车站跑过游乐园门前的停车场和大道到检票口扶着一旁的指示牌猛喘气时,她顺便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距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不到并未迟到后,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要是一边在心里嫌弃前男友约会迟到,现在自己却在和朋友的约会中也这样迟到,那怎么说也都说不过去了。
但,的确跑的太厉害了。
怎么好像最近总逃不过运动呢?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这学期的体育课想必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桃沢香狠狠喘着气,喉咙口都在疼,皮肤明明被风吹的发冷,底下的血肉却烫着,翻涌着热感往上涌,她用手掌捂了一下脸,一面缓着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不禁用视线在前方扫视了两三圈。
在确定没看见熟悉身影后,她的心中正浮出些夹杂着失望的安心,旁边却斜插进一只手,将已经拧开的水递到了她面前。
“香香,下次约会的时候记得没必要跑的这么厉害哦,迟到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么说,对上桃沢香诧异瞪大着的棕色眼眸,也只是一愣,转瞬笑起来,像是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又或者在一开始看到她来了却没有上来打招呼而是先去买水,只是他坏心眼的一点小玩笑。
但桃沢香一点也没多想,只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水,仰头喝了好几口,勉强缓解了奔跑过后的燥感后,将水重新拧好抱在手里,有些腼腆地说:“杰!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晚来了一点,路上好挤……”
她这么说,完全把现在还未到约定时间这件事抛之脑后,想也知道,总不能在这时候说我是按时来的,是你早来了这样的浑话吧?就连五条悟都不会这样讲的。
啊,一下子又想起他了。
桃沢香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我也就来了一会儿而已。”夏油杰顿了一下,看着少女运动过后红红的,似乎还冒着一点热气的脸,不禁笑了一下,说,“路上很挤吧?早想到的话就不来这里了,横滨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吧。”
“不,我也挺想来东京游乐园的,之前来都没好好玩过,不过好像每次来都是这个时候了……”
她这么说着,抬眸看向已经染成暗橙亮紫一片的天,依稀觉得好像秋末初冬的傍晚和冬末?记0;傍晚大概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也可能是那时她实在等得太久了,把那时每一刻的天都看透了。
于是便能很轻易地将那时的天和此时的天对上,尽管它们可能并非同一时间。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天,都是好看的。
至少那时候等到五条悟的她,现在准时到达却不必再等的她,心情都是差不多的好的。
夏油杰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细微的变化,以为她是觉得这时候排队恐怕要等很久而不高兴,很善解人意地告诉她:“走vip通道就可以了,马上就是烟花秀了,这个点的人都基本会去坐摩天轮,其他项目应该会人少很多。”
明明知道是杰无意间的话,桃沢香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刺痛了一下。
因为她以前也是赶着在此时坐摩天轮的人之一。
也许故地重游并不是个好主意,桃沢香在这时候真心地觉得,她可能太高估自己的心了。
然而,在新同伴面前去想旧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她想起太宰治曾经很不客气地指出过她这样失礼的行为,便不想夏油杰也这样指责她。
于是,她立刻就把那些不该在此时出现,不该再想起来的旧事挥挥手抛到脑后:“那,先去坐过山车吧!我记得杰之前说想玩的!”
她自然是很体贴的,毕竟很多时候她的记忆力都好的惊人,别人的随口一提她都记在心上,正因为此,和五条悟在此处约会算来都快半年,她还是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她实在是厌倦回忆了。
桃沢香眨了下眼睛,厌烦自己的优柔寡断,很快把这些只有她记得的,旧世界的残骸通通抹去,转瞬间投入到她面前还未发生的新未来。
毕竟,不可否认,她也的确喜欢这些刺激性的娱乐设施,她想起不久之前才坐过的虹龙,想着不知道夏油杰坐这样的过山车是否会觉得和他的坐骑有所不同,又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么来的,今天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她能不能再坐一次。
她这样不自禁地胡思乱想些未知但有趣的未来,以至于高兴地过了头,伸手拉着同伴就要往前走。
然而她的手碰到他的衣袖后,却只因为惯性拉了他一下就松开了。
这好像是自然而然,因为他们两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她只是想在走时拉一下他让他跟上,并非而是要和他牵手,于是只碰了一下他就松开。
如果她没有那样用迟来的,带着忐忑的眼睛看他一眼,确认他没发现,不在意她刚刚的行为的话,他也许真的会被骗过去。
夏油杰顺着她轻飘飘的力气往前走了一段。然而她毕竟只是到了兴头上伸手拉他一下,只扯着他的衣袖一下,手指甚至没碰到他的手腕,隔着衣服匆匆一下,转瞬即走,一点不停留,甚至没在衣服上留下一点褶皱,抓都抓不住。
他装作不懂她的忐忑为何而来,迈步就跟上了她,和她并肩而行,同样体贴,却带着些看透了的坏心眼询问她:“那香香想玩记什么呢?”
果然,桃沢香被他这样的一问弄的一噎,抬手挠了一下脸颊,脸上的心虚遮也遮不住了,她嗫喏地开口:“当然啦……我,其实也想玩过山车啦。”
于是,夏油杰便很痛快地笑起来了。
第25章 分手了
过山车项目的出口处。
“我恨不得坐第三遍!”
桃沢香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插在羊毛外套中,先一步蹦下最后两阶楼梯,等稳稳落地后,才回过身,去看坠在后面的同伴。
今天的夜晚明明也很冷,可她刚刚才从过山车下来,身上出了一身汗。
于是外套敞开,她放在兜中的手将衣摆撑得很开,扑扇了几下,一直到夏油杰走到她身边,她才转过身,和他并肩往前走。
夏油杰抬手整了一下自己被风吹的有点乱的丸子头,一面侧过头提议:“那再去一遍?”
不可否认,桃沢香真的对他的提议有点心动。
可他们刚刚已经坐过两回过山车了。即便杰对此并无异议,但她也不能仗着他脾气好就胡作非为。
她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还没玩别的呢,应该去……”
话音未落,刚刚还一片漆黑,只有弦月与几粒星的夜空上突然升起了烟花,花火炸响在天际的声响把她剩下的话打断,淹没。
于是她便不再说些不合时宜的游玩方案,只是抬起头看天空,感叹:“哦,到烟花秀的时候了。”
明明她现在站在平地,明明此处是过山车的出口,往旁边走就更偏僻,人们都聚集在广场和高处,这里并没什么人。
可在这一刻,竟然好像闪回到人群,到半空,看不同角度的烟花一样在冬天燃放。
很多人在她旁边走过,又或者一直只有那个人。但那个人现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烟花炸碎在她的眼睛里,她难免回忆起一些不该出现在此世界的过去。
夏油杰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看亮起来的夜空,附和道:“是啊,已经八点了。”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烟花都很好看。”桃沢香这样感叹,明明知道看烟花会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不想回忆的,却驻足欣赏起来。
她很喜欢这样的烟花,转瞬即逝但是足够美好,是她喜欢看的小说电视剧里必备的浪漫场景,她知道此刻一定会有很多有情人在此刻相遇,和她一起看这场烟花。即便这些有情人中并不包括她,即便这些有情人中曾经也有她。
她已经有点觉得来这里并非是个好的决策。但开心也好,惆怅也好,转瞬便被脑海中浮现的想法顶替,她将视线从天空看向身边和她一起看烟花的人,笑着问:“不过,杰在东京上学,在烟花大会上应该见过更好的吧?”
夏油杰点点头,看向身边面带微笑的少女:“冬天和夏天的烟花都很有风味,隅田川的虽然很好,但比起它,也许太热闹了,冬天也许冷清一点更好。”
当然,他用了一些话术。
桃沢香也显然听出了他的话术。
她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并非是纯粹的愉悦,还夹杂些调侃,尴尬,或者别的什么,她抬手捂住冷冰冰的脸颊,让掌心的热量传递,一面笑起来:“杰,你真是,好会说话!”
“嗯?”
棕发少女凝视他,却也不谴责他这样明明懂他在说什么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坦率地说自己感觉,认定的,听出来的:“杰其实就是想说,这里的烟花比起隅田川不够大不够多,却要用热闹冷清来形容吧?”
她这么说着,已经并不需要夏油杰的回答。因为对方脸上一下子无奈起来的笑容已经给了她答案。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烟花也许还不错,可比起他曾见过的还是差了几分。但她既然喜欢,他便不好直说,就用这样的话来回应她。
桃沢香不觉得有什么,只又想起五条悟,想起他说的赶很多路只看很普通的烟花突然意识到,也或者早就意识到,这样的烟花的确很普通,她是即便普通也能欣赏。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欣赏所有的普通。
她想起七月的烟火大会,在这个时间线上是不存在的未来,在过去的时间线上是已经发生的过去,隅田川烟火大会的人流中,她和人牵手走过很多路,花火的声音太响,她几乎听不见他说话。所以他凑近她,到她耳边一字一顿说。
七月末的天气很热,即便是夜晚也热,人群将这样的热更升温,他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热的,喷在她的耳畔,以至于她不记得说什么了,只记得这样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感觉也削减褪色了。
因为她还是不懂,或者说不明白,或者说明白了也要装作不懂。
五条悟那时候喜欢她,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带来的有趣的事情呢?
然而没人可以回答她了。
但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桃沢香眨了眨眼睛,从无谓的回忆中抽身,也许次数太多了,她竟然心如止水,她笑一下,把所有旧梦带来的情感压下,挥走,认真感叹道:“不过,的确也是,这样一说,今年我又想来东京看烟花了。”
“好啊……”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感叹,夏油杰竟然很轻松地应下了。
桃沢香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奇怪的是,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居然莫名地乱跳起来。
在这时,只一眼,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其实要说的是,他很愿意在夏天陪她看烟花。
他总是这样,从见面开始就这样体贴,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心,体贴到过了头,以至于让桃沢香有些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体贴。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想起了近乎被她忘记的,这场约会的起源,她略略偏过头,烟花现在还在放,声音不大不小,她害怕夏油杰听不见,便略略拔高了声音:“杰,你还没和我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夏油杰似乎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提这件事,短暂愣神了一下,却没回答她,只是反问:“说了香香一定会送给我吗?”
“当然了!”
桃沢香想借此来回报一下好友的体贴,便下意识一口应下,但夏油杰并未因此高兴。
他只是用一种她暂时看不懂的眼神看她,他紫色的眼睛在烟花,路灯,月光下被照的很亮,里面情绪很多,桃沢香分辨不出,记或者还未分辨,他便已经开口说接下的话。
“本来想让你玩得尽兴之后再说的。但算了,在烟花底下说这样的话也挺浪漫的。”
他这么说,语气轻松,抬眸看了一眼被烟花照亮的天,看上去心情愉悦。
桃沢香一愣,在浪漫这词出现之后,有些猜测在她脑中不受控制的一闪而过。
但她没敢仔细想,或者说害怕细想,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惶恐席卷了她,在此刻,她甚至想夺路而逃。但还好,她还没有这么失去理智。
她只逼迫自己压下这些预感,装作不解地歪了歪头,迟疑地开口:“是什么?”
她看上去云淡风轻,一副还没搞清状况的样子。但心中却在努力地祈祷她的猜想不要成真。而这种祈祷也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反应到了她的脸上。
夏油杰垂眸,看着少女纠结,惶恐,甚至于害怕的表情,有一瞬间想自己是不是太直白吓到了她。
但他想,大概不会是。
于是,他略略俯身,用一种审视,探寻,笃定的眼神看她,距离被收缩,但没有收缩到那么过分,仍然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比起他平常的行为来说,也并不算太绅士了。
他比以前多了很多进攻性,又或者说,那是以前他不想要表现,害怕表现出来会吓跑她。但现在,他已经志在必得,便不再需要伪装。
“你现在有一点意识到了吧?香香?”虽然语气是询问的,温和的,但说出的话并不容反驳,他一眼看穿了桃沢香懵懂外皮下的了然和逃避,却难得不愿纵容她,偏要点明,“虽然感觉说出来有点不好,但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眼角,他的指尖是热的,桃沢香的脸却要冷。
在相触的这一刹那,她好像被烫一般颤抖了一下,下意识闭了眼,很快睁开,对上夏油杰带着笑的视线,听他无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抱怨。
“这样一副表情,我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
“呃……”一时间,桃沢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沉默。
而这沉默结合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却被他理解为另一种答案。
“现在是不是觉得刚刚答应我的话说的实在太快太笃定了,恨不得回到过去收回了吧?”
他这么调侃,带着些许试探。
桃沢香摇了摇头,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看向他。但视线触到他一刻,转瞬又挪开,她看天上,看烟花,看地平线尽头,总之看一切地方,就是不看他,一面辩驳:“也没有这样啦……只是有点意外。”
夏油杰并没强迫她和他对视,点点头:“是吗?我也觉得有点太快了,但现在时机实在太好了,感觉错过了太可惜了,要怪的话,就怪我生日太早了,要是三月底的话,大概会正好吧?”
“杰在一本正经地说一些歪理了,三月底的话,就真的要差我一年了。”
“嗯,即便扯开话题也没用哦,香香,想要我叫你姐姐也得容后了,因为我现在要说了。”
心脏在此时难以克制的怦怦作响,桃沢香咬了咬嘴唇,明知故问:“说什么?”
记 她在逃避,逃避的太明显,以至于像是懦弱。
她已经隐约知道了知道他想要什么,想说什么,却还是要逃避,想用这样的态度让他知难而退,最好不要说那句话。
但夏油杰还是说了。
因为他不可能在此时退缩,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退缩。
他将桃沢香的逃避尽收眼底,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已经认为自己被拒绝了,大概会心慌心虚面色难看到不行,但他绝不会。
他只是更凑近她一点,用这样的方式带来压迫感,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桃沢香即便想不看他也不可以,她不得不和那双紫色的眼眸对视,听一向温和的男生用同样温和的声音说些强硬的,必须听完的话。
“想要的生日礼物,是你的真心。”
他这么说,却在桃沢香屏息时很快直起身,彻底拉开了他们的距离,这瞬间,他身上的压迫感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又变回了平常那副温和的样子,像刚刚那样只是防止她话说到一半就中途逃跑一样。
他笑起来,冲僵硬立在原地的棕发少女安抚地笑了一下:“但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想要拒绝的话也不要顾及我的面子。毕竟,我可不是会抓住无关紧要承诺不放的人。即便不应允,今天我也过的很开心。”
回过神的桃沢香悄悄松了口气,撇了撇嘴,小声反驳道:“只坐了两次过山车的开心吗?”
“哈哈,因为感觉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总是很开心。”
不可否认,不管是谁,被同伴给予这样高的评价都该开心,更遑论桃沢香,但这种被承认的快乐只持续一瞬就被压下。因为她很清楚这到底是因何产生。
“但是只是因为新鲜感吧?”桃沢香故作轻松地说。
这下,一向能明白她心思的夏油杰也不猜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了,他一愣,反问:“新鲜感?”
桃沢香呼出一口气,想笑,但是笑不出来,索性没有再笑了:“是啊,因为杰是咒术师,没见过我这样完全的普通人,就,我有的时候有点笨,容易被骗,很容易开心,这样会觉得我很有趣。但是和我在一起久了,这种见到普通人的新鲜感很快就会消失吧?”
她的语速很快,声音很轻,明明是在陈述事实,却好像心虚,但夏油杰却明白这不是心虚。而是她不愿承认又自觉不得不面对而下意识的逃避。
她不想这么说,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趣,却出于想让他了悟的想法逼迫自己这样说。
然而,她这份贴心实在不合时宜。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上高专之前也是普通人。”夏油杰神色一暗,这样反驳她。
“什么?”
“我在2005年之前都过的普通人生活,就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都见过很多普通女生——”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好友的桃沢香脸色一白,连忙挥手,语无伦次解释道:“我知道啦!但是,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
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她的心。而夏油杰此时并不需要她理清说清记这样荒谬的想法究竟因何而来,因为没有必要,也不重要。
毕竟,重要的事情从头到尾只有一件而已。
夏油杰看着面前正因为一些奇怪理由胡思乱想下意识逃避他告白的少女。
说实话,他现在心情很不好,头疼,恼火,但最终只化成了无力,他不懂明明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告白,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四不像的模样。
可他还是要很认真地对她解释。
“所以这种新鲜感并不是完全对的,我可不是因为你很普通喜欢你的。当然,我也不觉得,现在说永远喜欢是什么可信的话。”
“但是,香香看到烟花的时候总会觉得好看,不论多少次,不论它是多是少。不管它是热闹还是冷清,都觉得好看,下次还要看,我看香香也是如此。”
烟花此时在天空炸响,那些存在于桃沢香心中的浪漫场景该死地在此时此地变为现实,刚认识两个月却已经救过她一次的少年站在她面前,仍然温和地笑着,说些根本挑不出纰漏的真心话,明明说要她的真心却先把他的真心拿出来给她,还说拒绝也没有关系。
……
桃沢香和他对视,想从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里看到一点为难,然而并没有。
她松懈下脊背,认输似的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在向谁认输,她垂下眼睑,抱怨,却并非抱怨,而近乎一种撒脾气:“完全反驳不了,与其说反驳不了,不如说完全,完全——杰,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话,是不是早有准备啊!”
“可以这么说,因为有预感不会很顺利了。”
坦荡,坦诚,实在太直白了,这样的话还从他这样的,给人的印象好像挺内敛的人口中说出来,就更难以拒绝了。
桃沢香实在再难这样拒绝他了,她想,大概不会这么倒霉的。
那些事情毕竟已经是另一个时间线的过去了,夏油杰和五条悟根本不是一种人,她凭什么就这样因为一个人否定另一个人呢?只因为他们同是咒术师这样的理由吗?
未免太不公平,而且她也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不会和她产生交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于是,肉眼可见的,刚刚还抿着嘴唇,咬着下唇,用尽毕生演技逃避,岔开话题,偏移视线的少女不知为何下定了决心,终于敢抬眸看他,不再挪开目光,直白地问:“杰,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
“有多喜欢?”
这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了,可夏油杰却很快回应了她的无理取闹,他思索了一瞬,实话实说:“没有多喜欢,但是已经觉得不能不和你告白了。”
这样的话,乍一听并不会像特别特别喜欢那样的回答那么让人高兴,带着他十足的性格特点,不说到极限,带着克制和理智。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样的回答时,桃沢香居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了。
她的心突然狂跳,刚刚还盘旋在她脑海中的犹豫迟疑在这瞬间完全被击溃,她翕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桃沢香只能顺应自己的心意,摇了摇头:“拒绝的话记完全说不出口啊。”
夏油杰笑起来,带着些在他脸上常见,却少见如此多的得意:“嗯,这就是我的目的了。”
桃沢香咬着嘴唇,脸颊不知何时起浮上了一层浅淡的红,她的手藏在外套口袋里一直没有拔=出来,在夏油杰看不到的地方,指甲已经把掌心掐出很多印迹,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在紧张。
没有多喜欢,但已经觉得不能不在一起了。
这是夏油杰说的话,但也许,这样的话并不是只在说他。
桃沢香阖上了眼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有再为难自己。
“可以答应你啦!”
她抬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中飘出来,闷闷的,夏油杰却从中听出了一些迟疑,他一挑眉:“但是?”
“但是我有三个条件!”这么说着的少女终于稍微冷静了些,把遮住脸的手放下,睁开眼,很认真地竖起手指,比出了一个三来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虽然可能很无理失礼,但我一定要提出的。”
“你说……”
桃沢香踌躇了一下,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词,才呼出一口气,开口道:“第一点,如果不是有急事,不许放我鸽子……超过半小时!如果可以的话,迟到要和我说明原因。”
“第二点,不许很久不回我消息,这个时间长度,就半天吧,如果你出任务的话就另算!”
“第三点,如果哪一天不喜欢我了,有更喜欢的人了,觉得和我出来无聊了,甚至还没出门就觉得路程太远不想约会了,就和我说,要分手也没关系,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她这么说着,那些过去的回忆却不受控制地最后一次翻涌上前,她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夏油杰却还是从中看到了一点委屈。
她总为这样不会发生的事情委屈,又或者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委屈。
夏油杰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却没有追问她,只反问:“但是,那样的话,香香会哭吧?”
“那时候哭才应该吧!至少证明我很认真地喜欢你啊?”
但真到那时候他已经不喜欢她了,又何必再为他流眼泪呢?
夏油杰甚至想这样问她,但现在并非说这样话题的时机,他只能这样轻轻放过。
他叹了口气:“还没交往就说分手的事情总觉得不是好的开头。”
纠结挣扎了这么久,却只提出了这些完全算不上什么的条件,充其量只能算是些基本的要求……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就算这样,提出这样条件的少女却还用那种眼神望着他,好像他会这样不识好歹,甚至过分地觉得她得寸进尺,那样不懂把握时机的拒绝他一样。
夏油杰本来想卖一下关子,可在这样的视线下,也实在不忍心了。
“我都答应了。”他这样说。
于是,一直用那样小心翼翼目光望着他,面上满不在乎其实一直心怀忐忑的少女,在他做出这样的回答之后,便自以为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微微蹙起的眉也渐渐展开。
她大概是想要克制扬起的嘴角的。但现在无论她记怎么竭尽全力地抿起唇也没有用了。
因为她还是笑了,即便不去看她的唇,她的笑意也会从棕色的眼睛里跑出来,她垂了一下眼睑,迫使自己看他的手而不去和他对视。但这种克制实在微弱,转瞬间,她便不自禁地抬眸,又看向他。
烟花还在放,好像永不会停止,不断升上又落下,就好像从未落下,这样持续把夜空照亮,照亮的夜空该倒影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它的倒影。
因为此时夏油杰只能看见她眼瞳中的自己。
她在笑,脸颊很红,睫毛颤抖,嘴唇翕动,他知道此时她一定又想说什么但不敢说,想做什么不敢做,可一向能隐约猜出她想法的他却猜不出,他也许该说什么话鼓励她勇敢,但却竟然只能屏息以待。
桃沢香用手指拢了一下垂在耳侧的长发,抿起嘴唇,目光灼灼看向他,凑近他一点,却不太近,要碰到他,却没碰到。
夏油杰微微倾身,缩短距离,等待她鼓起勇气说什么,做什么,烟花炸在空中的声音实在太响。但夏油杰确信自己会听清她的声音。
他很清晰地听见她说——
“好吧,那现在,我就可以牵你的手了。”
孩子气,幼稚,理直气壮又心虚,说这话的时候头微微低着,眼睛却往上看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指轻轻勾他的手掌,夏油杰突然想起一开始,在游乐园门口她曾经短暂地拽他袖子的那一下。
他一时间竟有些想笑,为一些不存在的乱想。但在她那样的注视下,比笑意更快的,会是他回握住桃沢香的手。
第26章 分手了
2月13日,情人节前夕,虽然咒术高专里没有一点有关这个节日的气氛,但它还是要来了。
这是夏油杰成为咒术师后的第一个情人节。
以往,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但他的柜子里总是会收到很多署名或未署名的本命巧克力。
但他又不那么喜欢吃甜食,一般也只能分给喜好的朋友。但数量实在太多,所以大多数都会被他在放学时候带走,挑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垃圾桶扔掉。
毕竟他又不是悟,会觉得一次收到一年份的巧克力是件喜事。
但即便是喜欢吃甜食的五条悟,也不是什么巧克力都会吃的,如果悟和他同处一样的情况,那么那些难吃的,想必也会被他毫不犹豫地丢掉。
他其实是很不喜欢这样一个收到太多无用之物的节日,对收到多少巧克力并无太大感想,更没有什么攀比心理,谁送了他谁没送他他也一改不在乎,但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他总是忍不住想桃沢香到底有没有给他准备——他知道她当然会,一定会做,又忍不住,有些愚蠢的担心她会不会突然忘记这件事,或者因为从可可豆开始做巧克力太麻烦,她失败了几次就不高兴继续了。
这样的担心并没有什么逻辑,可它就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夏油杰甚至有点想给女友发信息,告诉她其实不必亲自动手做,随便去便利店买一个他也不会介意。但这样的短信也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而且很奇怪的,他居然没有心思去旁敲侧击或者侧面提醒,只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一样等待法官宣判结果,等待明天。
他是很紧张,但和他同住一层的好友却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
“杰——你坐着干嘛,来打游戏!”
不请自来,早就把他的宿舍当作自己第二宿舍的五条悟此时正坐在地上,在他的一堆游戏光盘中挑挑拣拣,见他还坐在沙发上,便很不客气地催促起来。
沉浸在恋爱的新奇体验中的夏油杰完全没有动的想法,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一条信息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前的了,对话框的最后一段对话是她说她要去做作业,今天数学有点难她可能很晚才会写完。
夏油杰有点想说要不然干脆把题目发给他他来做好了。但太唐突了,听上去好像很不信任香香的水平似的,还是算了。
他摇摇头,把屏幕从聊天软件里切出,将手机扔到沙发另一头,说:“没心情。”
“怎么啦,因为明天是情人节自己却还单身烦恼吗?不是我说,这样的日子很多,杰你要学会习惯啊。”
坐在地上的五条悟头也没回,就这样下意识地,不带恶意地嘲讽他。
当然不是,毕竟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个屋子里单身的只有五条悟你一个了。
夏油杰有点想这样炫耀,但光说的话好友肯定不太信,还会一惊一乍地问些什么奇怪问题,还是下次直接把香香带回来给他介绍好了,有女友本人在身边,他才会哑口无言。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件事上好像莫名对五条悟有很大的怨气,非得给对方狠狠一击才行。
抱着这样对未来的快乐畅想,被嘲讽单身的夏油杰完全不生气,云淡风轻地反问:“这样说的,像是悟你有女朋友一样,怎么了,你还沉浸在和不存在的那位仙鹤女友的恋爱中吗?”
在地上摆弄游戏机的五条悟手一顿,在这个角度,夏油杰只能看见他好像僵硬了一下的侧背影,看见他收紧了一些的手指,再看他放弃般把手上的游戏光盘扔远,转过身,露出那种烦恼到不行的表情,说:“是啊,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现在有个女朋友,然后在现在对杰疯狂炫耀才对。”
“不要随便乱丢。”
夏油杰已经习惯了好友这样时不时抽风,完全为不存在的情所困的状态了,而且最近有关打架的检讨实在太多了,他不想再写了,便压下蠢蠢欲动的手,平复心情,从沙发上站起身,把五条悟扔远了的光盘捡回来放到茶几上,平和地问:“近期的幻想是什么?”
一问到这个,刚刚还挑游戏挑到不耐烦的六眼立刻打起精神了,他双手交握放到了颈后,坐在地上扬起头看站在一旁的好友,墨镜下滑露出一点他很亮的蓝色眼睛,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开始回想。
“大概是……我明天出去玩会在街上收到别的女孩送的巧克力,应该不是本命,可能是义理吧,她说身上只带了这个。然后,会被正好赶到我女朋友看见。”
他的语气很轻松,轻快,脸上也渐渐浮起笑意,看上去真的像是,在叙述着曾经真的发生过在这世界上的事情。
但情人节分明还在明天,那个存在在他预感中的人也一直没有出现。
“哎呀,她很可爱的,她会生气干嘛明明在和她约会还收别人的巧克力,然后——”他说着,突然拖长了音调,不再继续。
夏油杰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种割裂感重重地击中了他。
因为夏油杰在此时发现,他自己竟然也沉浸在了这不存在的,虚无缥缈而荒诞的故事中。
甚至对这些事情有一丝丝熟悉感,好像在哪里,在梦中,真的听人说起过。
但的确没有。
而此时,五条悟的笑容敛去了一点,继续说:“然后,我好像会说,那时候她又没来,收了又怎么了嘛,她会很生气,但我对她撒了会儿娇后也就不气了,我会收到她给我的本命巧克力,她不会做,所以是用A牌的巧克力和B牌的白巧克力混在一起融化了倒在模具里的,但很甜,很好吃。”
这么说完,他怀念地一抿唇,伸了个懒腰,不知道在对谁说:“这么说,弄的我的确想吃这样的巧克力了。”
夏油杰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知怎么,虽然是好友的幻想,但这样的幻想未免太真实,人物性格都一点没差,让他都忍不住感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倒觉得,她不出现也很好。”
话音未落,刚刚还沉浸在没有女友吃不到巧克力的惆怅中的五条悟一愣,立刻不忿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啊!”
“因为说不定就是你惹她生气,她才不会来的。”夏油杰这么说完,自己也有点想笑,抬手扶额,摇了摇头,“算了,被你带跑偏了,为不存在的事情说些什么呢?没意义。”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都没想到过五条悟会这样坠入情网,还是他幻想中的情网。
但说不定,正是因为存在于幻想中,只能想而碰不到,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只看的见好而看不见不好,他才这样念念不忘。
“说不定明天就会出现呢。”完全不知道好友在想什么的五条悟闷闷不乐地低下头,从面前的一堆光盘中随便挑了一个递给夏油杰,“就这个吧。”
夏油杰接过光盘,随意看了一眼,在装入碟盘后,也跟着坐了下来,拿起手柄坐到了好友身边。
第二天,基本睡过了第一节 课的五条悟姗姗来迟,在迎接完夜蛾的怒吼后终于捱到下课后,没有被好友叫起床的六眼一副脱力的样子,视线又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夏油杰的存在后,才开口问硝子:“为什么杰不在啊?宿舍里也没他,可恶,没人和我一起迟到,老师的怒火全发在我一人身上了。”
“你没看信息?”家入硝子挑眉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翻到消息界面,再把手机放在少年面前晃了一下,确定他能看清后立刻收了回来,“他请假了,晚上回来,请假理由说是上午要去父母家,但我看他本质是要下午去约会。”
还没反应过来的五条悟一愣:“约会?约什么会?”
“特地在情人节请假,你说约什么会。”家入硝子单手撑着下巴,瞥了他一眼,“也挺正常,他这样性格的人肯定很受欢迎,感觉马上就会和我们摊牌他有女朋友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潜意识总觉得这个时候的杰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才对,明明这种感觉也和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女友一样虚假,虚无,荒诞,他却还是忍不住怀疑,惊诧。
甚至心中竟生出,说不定这会是摆脱那些不知名幻想的契机这样毫无根据的狂想。
“我现在就想去看看杰的女朋友长什么样。”五条悟顿了顿,“我现在就问他去完父母家要去哪里。”
家入硝子没察觉到同学心情上细微的转变,还保持着平时的态度,没阻止他,也没打算提前和夏油杰说一声,只很平淡地应和道:“你的女朋友就算了……遇到了他的别忘了拍照发我一张。”
五条悟冲她比了个手势:“当然,今天的作业就拜托硝子做好给我们抄啦。”
第27章 修罗场
横滨-望月广场。
地铁到站开门,背着书包的桃沢香顺着人流踏上扶梯,她靠着扶手,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约定的还差二十多分钟,才总算松了口气。
约会差点迟到可并非她的正常状态,上次那回纯粹是意外,要是就那样让杰误会了可不好。所以她这次特地早来了很久,一定要先到那里等他几分钟才行。
其实如果她想,也可以在昨天聊天时把见面时间再推迟半小时让自己可以回去换了校服,把自己打扮得更好看。
毕竟她脸上的妆肯定不如新化的好看,或者也可以把约会地点定在惯常,也更近的星轨而非现在的望月,起码能让自己去作之助那里放个书包。
但是,前者是因为她实在太迫不及待想要见他实在一秒钟都不愿再等,后者是她害怕像游乐园那样故地重游会在约会时引起她不必要的走神,总之,她最终还是这样来了。
桃沢香走出地铁口,扑面而来的冷风把她吹得打了个哆嗦,她稍微紧了一下羊毛大衣的领口,想着自己的功夫还是不太到家,以后最好不要再穿这么少了。
她摸了摸放在大口袋里的巧克力礼盒,好像能从中汲取热量似的一下打起精神,视线随意扫过面前的人群和更远处的建筑,正想搜寻和男友约定好的甜品店的方位,却先一步在向前走的人群中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惊喜地瞪大眼睛,手立刻紧住肩上的书包带,迈动步子,又快又轻地穿过人群,快速逼近现在还背对着她往前走,好像完全不知道他的女友已经追到身后来似的丸子头少年。
其实稍微用点心就能想到,虽然不知道夏油杰到底多厉害,但看上去总归是厉害的,这样水平的咒术师,怎么会听不出来熙熙攘攘人群中虽然有意放轻,但的确在逐渐朝他逼近的脚步声呢?
只是他听出来大概是自己的女友,不愿让她的小心思落空,又抱有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期待,不愿回头看而已。
桃沢香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她只在确定和男友的距离足够短之后悄悄朝他伸手,借着跑过来的惯性用力一蹦,从他背后扑到了他身上,很不客气地抱住了他的肩膀,手也很轻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很大声地喊:“杰!”
毕竟有点准备,夏油杰顺着她这股力往前走了一小步就站定了,他微微向前弯腰。
一只手拉住女友勾在自己身前的手,另一只向后轻轻托了一把她的腿弯,让她不至于待会儿落地时反而把她自己弄摔倒。
而在确定女友站稳后,夏油杰才收回手,捏着她的手腕回身,笑着看还有些气喘吁吁的女友,抬手替她勾了一下贴在脸边上的碎发,拢到她耳后,摸了摸她冒着点热气的脸颊,说:“香香,来的时候可以跑慢点。”
“因为快点见你我才跑的啦!”有些小喘气的桃沢香抬手覆住男友贴着自己脸的手,用有些红的脸颊在他掌心蹭了一下,才回握住他的手往下拉,一面恶作剧得逞般地笑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被我吓一跳?”
夏油杰顺着她的力气把手放下,回勾住女友的手指,却又觉得被她蹭过的掌心痒痒的,不知怎么烫到不行,他却还得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装成没事的样子回应她:“嗯,真的有一点,还以为是诅咒师要来杀我。”
“真的吗?杰平时生活这么危险吗,你——”
桃沢香担心话说到一半,盯着夏油杰脸上怎么看都不对劲的笑,才意识到他完全在哄着自己玩。
她发现自己被耍了,难免稍稍蹙了一下眉头,很不客气地指出来:“骗人,我知道你们咒术师五感很敏锐,我走路又不是没声音,你其实在我跑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是我了吧?”
虽然这么说,可她分明一点没生气,都没把他们两交握的手松开,只是自然而然装作一副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娇娇的,明明有点别过身去,看他一下没理自己,大概马上就会又转动眼珠想偷看他的神色。
但夏油杰肯定舍不得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她还没这样看时便笑起来,凑近了哄她:“没有哦,我只能听出来有人跑过来,又没有回头,怎么确定是你呢?”
他信誓旦旦,桃沢香盯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不出一点调笑,便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岔了,把他想的太厉害了,却又不好意思直言,只能点点头,轻声说:“好吧,相信你了。”
棕发少女这样说完,彻底回过身来看他,夏油杰这时候也才注意到她比起常人略有些单薄的衣服,所幸手还不算冷,他皱了一下眉头,关心道:“穿这么少不冷吗?早知道时间定晚点,让你能回去换衣服放书包了。”
“不要,我把书包带来就是要待会儿有空的时候做作业的嘛!”
棕发少女很不经心地开着玩笑,没把男友逗笑,自己却先忍不住笑起来。
“算了,约会的时候还做作业也太蠢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她摆了摆手,想着现在应该是切入正题的好时机,迫切期待男友收到礼物时的表情,她勉强压了一下笑容,她轻轻挣脱了和男友交握的手,伸进风衣的大口袋,拖长声音,软软地撒娇:“开玩笑啦,穿这件衣服,一方面是我知道杰也会穿大衣,想和你一样,另一方面,是因为口袋够大——杰,情人节快乐!这是我做的巧克力。”
这么说着,她献宝似的将已经包装好的一盒递给他,盯着看他的表情,一边给他打预防针,坦诚自己不擅长厨艺这件事:“但其实不算是我做的,因为太复杂了,我后来只能用两种巧克力融在一起借了一下烘焙社的模具……但是,我尝过了,很好吃的!”
她这么说着,一点没遮挡她眼中的期待,没多少忐忑。因为她想,杰大概是那种会毫不犹豫接过的人,绝不会说些什么扫兴的话在此时故意逗她。
也正好此时他们走到了道旁的景观树底下。果然,夏油杰立刻停下脚步,伸手接过女友精心准备的巧克力。
但在此时,听完女友的介绍,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话,就是昨晚打游戏之前五条悟和他说的那些,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问:“是A牌的巧克力和B牌的白巧克力混合吗?我是听说,这两种巧克力非常好吃。”
夏油杰自己都觉得这样的问题莫名其妙,特地在问出口后多加了后面一句,所幸桃沢香根本没发现不对劲,看上去完全被他骗了过去,她抿了一下嘴唇,歪着头看他:“为什么会加白巧克力呀,我吃的话会喜欢甜一点。但是给杰吃的话,肯定是黑巧克力比较好,因为杰没有那么喜欢吃甜嘛。”
其实在这一刻,她的心有一瞬间好像错觉一般停拍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当年她送五条悟的巧克力就是如夏油杰说的那样制作的。
但夏油杰又的确,肯定不是五条悟,他这样的性格不可能是五条悟能伪装出来的,这样问也应该只是因为AB两个牌子的广告投放的很厉害,巧合而已。
这么想着,桃沢香大概是觉得手冷,伸手挽住男友的手臂,确定他们两个的身高的确有点不一样,一会儿又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够亲密,又将手下移,刚要主动握住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她晃了一下,夏油杰当然没让她将手抽走。于是她便松了口气,安心地笑起来。
夏油杰看着女友的笑容,忍不住在心里稍微怪罪了一下昨天晚上提起属于幻想中巧克力的好友,想自己大概是被他成天说的也跑偏了,竟然不自觉联想起了这些。
他抿着唇,很认真地道歉:“是我想岔了,不过现在,我知道该怎么样在白色情人节回香香的巧克力了。”
他话里话外有意在逗女友开心,而桃沢香本来也不经逗,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当真的性格,她蹙起眉头,一面觉得自己的男友早就该摸清自己的口味才对,一面又难免为他这样的话稍微不高兴。
但这样总是为了一点小事不高兴也太小心眼。而且他八成是在开玩笑,桃沢香很快就想通,撇了撇嘴:“真是的,杰你——”
“哎,杰!找到你了!”
熟悉的,太过分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像平地一声惊雷,打断了桃沢香小小的,玩笑似的撒娇抱怨,她像是被刺中了一般整个人僵硬了,可夏油杰此时已经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好友,没注意到女友这样的不对劲。
也幸亏杰没看见,不然他这么心细,一定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桃沢香马上想明白了那些她有意无意不去想的事情,夏油杰也是咒术师,也是一年级,很大可能和五条悟认识或者在同一个班,现在撞见没有什么太值得惊讶的。
虽然平常很迟钝,但她也知道,如果这件事告诉夏油杰。而他又和五条悟说的话,一切一定会变成乱糟糟的一团的。
可能这样说有点人渣,没责任感,但桃沢香觉得现在很好,她不想五条悟回想起那段记忆,也不想他再来找她复合动摇她的心,她害怕了,实在不必再加上上个时间线失败的那段恋情了,让这一切就这样过去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转息之间,桃沢香拼尽全力,用此生最厉害的演技把一切僵硬都压了下去,面色立刻如常。
更何况,时间已经回溯了,五条悟也好,谁也好,都不再记得她了,她现在只要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五条悟就根本不会发现这些事情,只要把他当作陌生人,男友的朋友看待,对待就好了。
桃沢香不断地在心中这样默念,和夏油杰交握的手却渐渐松开,她在这瞬间不想和他并肩而立,恨不得躲到他身后去。而此时,从道路另一边,有人正绕过景观树走过来。
“不是吧,你这家伙真有女朋友啊,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话音未落,刚刚只凭咒力认出夏油杰的五条悟抬起墨镜,终于清晰地看清好友身边,那被树干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侧影的女生的全貌。
棕色的长发,闪闪发亮的浅棕色眼睛,还穿着不知道哪里高中的制服,毛衣马甲上的校徽被外面的棕色大衣遮住,裙摆垂到膝盖下,露出穿着长袜的小腿,站的笔直,也不发抖,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似的。
但不知怎么,五条悟总觉得她应该是很怕冷的。
现在,他站在这,虽然是陌生的,没怎么来过的地方,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一幕,看见面前的女生也这样站在室外,却是孤身一人。
大概是早春,景观树上略有些早樱的影子。但只是小小的花苞,一点没有开放的样子。
穿着风衣和长裙的少女站在树下,好像等了一会儿了,正鼓着脸颊盯着手机小声抱怨着什么,却在感知到他视线,呆呆望向他时一下笑了,浅棕色的眼睛不知怎么,好像会发光一样亮起来,带着能把人溺毙的爱意。
她会轻盈到像一只鸟一样扑到他面前,想要撞进他怀里取暖。但因为还生着气,便硬是刹住车停在他身前。
她会抬起头看他,再生气也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涂了唇彩的嘴唇一开一合,说些不讨人厌的。
但也听不清的抱怨话,然后很快把脾气怨气撒掉,或者他说了些什么话逗她,总归,她很快笑起来,终于愿意靠近他,挽住他胳膊,和他往里走。
在这一刻,烦恼了五条悟这么久的荒诞幻想中只有迷影的女生终于生出了清晰的一张脸,一张和夏油杰女友一模一样的脸。
那么清晰,近在咫尺,她在他记忆里冲他撒娇,和他聊天,送给他甜品,和他看电影,和他在樱花树下接吻,说些听不清的俏皮话,扑进他怀里,和他牵手在人群中往前走,好像绝不放开。
但现在,她却牵着夏油杰的手,几乎把自己藏在他身后,抬眸,浅棕色的眼睛里含着星光月光日光却没有含着他,只怯生生的,用好陌生的,甚至称得上害怕的眼神看他。
五条悟喉咙发紧,想说什么,想做自我介绍,想问为什么明明没见面可他总是会想起她,想问她为什么那么久她都没有出现,她难道不是来报他恩的仙鹤,又为什么现在出现了却在夏油杰身边,可是还没发问,没有张口,她却已经说话。
不是打招呼,也不是把甜品送给他,不问他在此时根本没有送出的巧克力好不好吃,只是两只手很用力抱紧了她现在的男友的胳膊,咬着嘴唇将视线在他们两中间来回。
在他记忆中从来满是笑意的脸上此时并没有笑意,那双棕色眼睛里似乎翻涌着很多感情。
但仔细一看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五条悟疑心是自己的记忆和现实混淆,想再找寻确认时,她却移开了眼睛,拽着男友的手自认为小声,却如同重锤敲在他心中那般发问。
很平淡,平常的一句:“杰,他是谁?”
她这么说,语气很平静,含着些像见到生人的紧张,像小鹿或者兔子那种易受惊的动物,对突然出现打乱约会的他很排斥。
像完全不认识他,也的确不认识他。
刚刚还为那些有了脸的记忆满心欢喜的五条悟突然被泼了盆冷水。
在此刻,他终于意识到,或者说不得不认清现实,从头到尾,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拥有不知是哪个平行时空或者不属于此世界未来的记忆,日夜不合时宜地回念那些也许该发生却从没发生的甜蜜回忆,想总有一天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错过,根本没有按照那些剧情按部就班地遇见,相知,交往。
也正因那些不知名的原因,他们错过了太久,竟至于在现实中,属于他的女朋友已经有了新的男友。可笑的是,这位新男友还是他的挚友。
现在,他是不是该放手,当作不知道记忆里那个人就是面前的女生,要开口夸杰的女友这么好看,怪杰居然也不和他说一声,笑闹着过去然后一个人暗自神伤?
……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绝不会同意。
因为那本该是他的女朋友才对。
第28章 修罗场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正正好的情人节,街上商场里也都是两两并肩而行的情侣,杰刚刚收下了她的巧克力,马上他们就应该就着这样甜蜜的氛围快快乐乐地约会,和其他普通情侣一样拉着手黏在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三人行……
第三人是她男友的好友,还是只有她知道的前男友。
也许是她的异能不太熟练还在他记忆里留下一些残留的熟悉感,也可能是他故意想惹好友生气,又或者他一般都是如此,只是她善于胡思乱想。
总之,五条悟在行走间总是会从杰身边绕到她身边,毫无距离感的凑近她,问一些随口问出的问题。
但没有她记忆时交往中那样近,比呼吸交缠还离着一些距离。但她对这种本该早就习惯的事情总会不适应。
并非太近了,而是面前的人离她这么近,旧记忆翻涌上来,让她梦回和他交往那段时间的错觉。
那些甜蜜的回忆还是甜蜜的,甚至因为过了一大段时间,和那些痛苦的过去彻底剥离开之后变得更为甜蜜。
无论何时回忆起来,桃沢香都会说,其实和五条悟交往的那段时间她起码有七成时间真正快乐过。
但剩下的三成不快乐实在太多了。
所以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心里总会生出一种对一切又要重回原点的恐惧,在反应过来后,她会不受控制地汗毛直立,下意识地往后退,拉开距离和,才能支支吾吾回答一些她自己都不太记得的答案。
而他却好像完全没看出她的窘迫,听完她磕磕巴巴的回答后摸着下巴点点头,继续往下问:“那为什么香香——我可以叫你香香吧?杰都这么叫了。那么,香香,是怎么喜欢上杰的?”
他一点不让人拒绝地改了对她的称呼就自顾自地问出下个问题,支着下巴,隔着墨镜看她,脸上的笑从一开始就没放下,好像觉得逗她很好玩似的。但桃沢香又总觉得他的视线在透过她。
所以其实这么说只是在故意气她身后的夏油杰吗?
桃沢香这么想着,虽然毫无根据,却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她轻轻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儿,又偏过头看了一眼男友的神色,他看上去没有生气,被朋友这样招惹也很好脾气的保持微笑,见她望过来,只紧了紧牵着她的手,鼓励她往下说。
棕发少女这才松了口气,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下唇已经被她咬出齿痕,她虽然望着五条悟,眼神却不自觉在闪烁,不敢直视他,可这样的一种不敢直视,也很容易可以说是少女简述心动时的羞涩。
然而这种羞涩,在五条悟眼中,实在太碍眼了。
可他对着面前似乎毫无记忆的少女,又不能表现出一点半点把她彻底吓跑,只能忍着火气看她因为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态。
桃沢香浑然不知面前人的心思,只回握了夏油杰的手,不自觉笑起来:“是,之前有遇见过杰,有一次遇到危险被杰救了,还和他一起坐虹龙,关系就好起来了,之后交换联系方式,也觉得杰很好很好,所以,所以……”
她声音轻轻的,在有人声的商场里听的不太清,五条悟一边听一边点头,在她说不下去的时候很体贴地接了话:“所以开始的契机是因为被救了对吗?”
桃沢香一愣,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是的。”
“噢——”五条悟用手指点着下巴,一副很理解的样子。而后,他抬了抬手指,将墨镜推上去,一下又凑近了桃沢香,这次距离拉的更近,让她来不及反应,也没法闪避。
蓝色的,蕴着苍天宇宙的眼睛时隔多日后又这样近在咫尺,桃沢香记忆闪回,闪回到同样的,差不多时间的冬天,他也这样在她面前。
但不会这样冷漠戏谑,而是故意露出脆弱的,委屈的神情,用这双眼睛看她,希望她能心软。
他那时在说些不算哀求但已经算是放下身段的话。但现在,他虽然弯腰在看她,却好像又变得那么高高在上了。
虽然笑着,但又好像谁惹了他生气似的开口:“所以其实,只要谁救了你,你都会喜欢对吧?因为第一面和杰遇见的时候你并没喜欢上他吧,只是因为他救了你而已吧?是因为觉得杰很强所以喜欢了吗?”
桃沢香一下愣住了,就连后退都忘了后退,她瞪大眼睛,满脸无措,五条悟其实很生气。因为这样的英雄救美,本来应该是他的戏份而已,是她没有出现。
可就算没有出现,难道这样的剧情不该是特定角色才能触发后续剧情的吗?怎么可以因为换了人,就理所当然爱上别人了?
他脸色一点点沉下来,桃沢香有很多话想解释,可根本连不成句子。
因为她居然发现他说的好像不无道理,她犹豫了,而正是这点犹豫,让她不敢回头看夏油杰要求他的帮助,只能自己支支吾吾地,发出一些气音来。
“我,这,我……”
她抿着嘴唇,眉尾微微下压,露出一种为难又委屈的样子来。
五条悟本来是有意呛她的,可看着少女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却没有什么快意的感觉,只想至于这样吗,他又没有凶她,只说了实话,干嘛搞得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而当他正要说些什么把这件事情揭过时,一直沉默着看他们对话的夏油杰出声了。
“好了,别再欺负她了。”他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微微用力将被问住的女友拽到了自己身后。
桃沢香如蒙大赦地躲在了夏油杰身后,只露出一点点脸看向不知何时又勾起唇角的五条悟。即便夏油杰已经开了口,他的视线还是一直在跟随她。
但桃沢香没有发现。
因为明明夏油杰也没说什么,刚刚只有点点委屈的她却莫名更委屈了,整个人伸手抱住了自己男友的胳膊,脸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如果不是面前还有五条悟,她又要忍不住流一点眼泪了。
而夏油杰就这样由着女友抱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说:“能在那个时候救下香香,也是我的运气,听到香香其实对我三见钟情,我还挺高兴的。毕竟,她的确喜欢上我了,这就很好。”
他这么说着,看着面前还微微弯着腰的好友一点点直起身,墨镜滑下鼻梁,露出他那双苍天之眼。
在这双眼睛里,很少有人能看出他的感情,被这样的眼睛注视久了,一般人难免心中发怵。
但夏油杰绝不在这普通人行列之中,在快一年的相处中,他早就习惯了这双眼睛,又怎么会害怕?
最终,在这样的沉默下,是五条悟先出的声。
他笑了一声,并不是嗤笑,似乎还挺高兴,他伸手把墨镜推上去,遮住了他的眼睛,勾起唇角,冲缩在好友身后的桃沢香歉意地摆了摆手,解释道:“啊,别介意,我只是想,也许哪天我英雄救美,也该得到一个女朋友。”
他声音轻飘飘地,像只是在说件小事。
也的确只是件小事,可桃沢香却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
女朋友,凭借他这样的外表,想要引得女孩子喜欢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桃沢香不自觉地腹诽,而且,就算得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只闷闷不乐地垂下了眼睑。
由于现在时间距离吃饭还太早,他们便先拐去了电玩城,这种地方的背景音乐总是大到不行,桃沢香一开始有些不适应,总皱着眉,但很快就习惯了,只是不知道比她五感更敏锐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是如何忍受的。
这里的很多游戏对两个男生来说都太简单。虽然桃沢香对游戏厅并不热衷,来这里也不是她提出的,到最后却都只在就着她玩了。
而她,最终也和其他普通女生一样,站在了一排娃娃机前面。
她是很不擅长抓娃娃的那一类,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抓不到。
所以平时就不会来这里,只要不来,就不会心动,可这一次,她都走到了娃娃机面前,看见了娃娃机里面有很可爱的皮卡丘之后,便马上走不动道了。
几乎在她脚步放慢的那一刻,身边的两个男生就立刻停住了脚步,一直在注意她的夏油杰看到她面上纠结的表情,很无奈地笑起来,询问:“要试试吗?”
桃沢香很想就这样点头应下来,她看了看男友手里拿着的小篮筐里的大把游戏币,心里觉得总不会这全都用完都夹不到吧,又隐约觉得如果她倒霉的话大概也许真的会这样。
那也太丢脸了一点。
因而,尽管心里再怎么想要,桃沢香还是摇了摇头:“我夹的很不好……可能一筐用完了都夹不到。”
“花光了再买好了。”五条悟双手插兜,一点看不得她这样,完全不明白既然想为什么不试试,“不行我帮你夹。”
这么说着,他从夏油杰手里的篮筐中抓了一把游戏币就要走到桃沢香身边帮她,可刚迈出一步,新的记忆就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也是这样的游戏厅,布局不太一样,但娃娃机总归是差不多的,应该是夏天,少女的打扮和现在不一样,她穿着很好看的一条连衣裙,蓝色的,和他的眼睛一样,穿着一双有些高跟的凉鞋,让她显得更高挑又好看了一点。
然而这样打扮带出来的一两分成熟,却在她露出气鼓鼓的表情后消失殆尽。
她好像抓了十来次都没抓住,忍不住发起了脾气,正站在娃娃机前指着里面的某个玩偶和他抱怨,他似乎说了什么,不信邪地也走到了娃娃机面前。
他一开始很自信,他可爱的女朋友也非常相信他,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但这根本不是他的技术问题,是爪子一开始就被动了手脚。
不管他用哪种方法都抓不上来,于是,那样的目光就逐渐消失了,变成同病相怜的无奈。
然后,他应该是很不高兴地捏住了她的脸颊,告诉她不许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却被她一下拍开,露出了更生气的表情,嘴唇一张一合,手指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的脸,大概说是妆被他弄花了。
他低头看了看好像的确蹭到了一点粉底的手指,抬手便抹到了她的脖子上,又在她脸颊通红气的要打他的时候伸出了手,站在娃娃机出口的方向,用苍吸引着娃娃让它能落下来。
用这样作弊的方法,总算把那个玩偶抓出来塞进了她的怀里让她开心。
他还记得她的表情,明明想很灿烂的笑,又努力克制着,装作一副矜持的样子说些什么冠冕堂皇违心的话,一边抱着她的玩偶一边抱着他的胳膊,也许还在说他抓娃娃的水平实在不行,唯有异能还稍微有点用。
反正他那时候心情又好又坏,毕竟他的女朋友实在可爱又有点可恨。
但这样的记忆很快就结束了,回到现实,五条悟只是顿住了脚步,看向面前对他很陌生的桃沢香。
而此时,面前的少女也没有和那次一开始一样用期待的眼神看他,只模像样地打量了他一下。
而后,指了指墙壁上写着异能者与狗不得入内的标志,很不信任地劝阻他:“可以是可以,但记得不要用异能噢。”
因为不是她的男朋友,所以不相信他自己可以凭本事了吗?
还是说,她其实也隐约有些感觉。所以才在这个时候对她本不熟悉的人,说出这种有些不符合她平时性格的话?
为这样的猜想,五条悟看着墙上的标语,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的心甚至下坠了一瞬间,从没被这样对待过的他其实在这样的矛盾中很不舒服,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
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她。
而此时,夏油杰也走到了他身边,和愿意动手帮她夹的五条悟不同,他显然是鼓励派的那种。
他听到了桃沢香刚刚的话,也知道这里的娃娃机肯定动了手脚,却不在乎这些,还很温和地建议:“香香,好歹试一试。”
见她还是一脸不情愿,他也不着急,只是更温和地哄她:“就一次,如果失败了,我们就不夹。”
男友都这样说了,桃沢香也不愿意在五条悟面前拒绝他。而且她也的确很喜欢里面的玩偶。
她的视线在笑着的夏油杰,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五条悟和娃娃机里的皮卡丘之间来回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略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好吧,但是只一次的话,娃娃肯定会在半路掉下来的吧,毕竟离出口这么远……”
她这么说着,想走到夏油杰身边拿游戏币,五条悟却面无表情的拦住了她,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桃沢香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只是,在她视线落到他身上几秒,心中正为此忐忑时,他却兀地笑起来。
好像想到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又或者被她没志气的话逗笑了。
总之,他是扬起了嘴角,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在她还愣神着的时候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摊开她的手掌,把自己手里的游戏币放到她手心。
“你用吧……”他这么说,桃沢香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两三分温柔。
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脸,结合背后游戏厅五光十色的背景,某一瞬间竟然幻视了过去的某一次约会,她心下一颤,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但最终,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把手抽回的动作,在五条悟收回手后,才收拢了手指,将一把游戏币握在手心,小声地冲面前的白发少年道了谢,心绪纷乱地转身,走到了娃娃机前。
三枚游戏币投下去,爪子晃晃悠悠地移动到最里侧的皮卡丘上方,待它稍微稳了一点,桃沢香便按下了按钮,让它下降。
爪子的确抓住了皮卡丘,但桃沢香知道,一般情况下它到半路就会松开,有的时候运气不好,还没完全升上去,玩偶就会脱手掉下去。
然而这一次,哪件事都没有发生。
皮卡丘被金属爪子牢牢抓着,扔进了出口。
直到玩偶彻底落到了底下,桃沢香都还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伸手揉了一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立刻转过身,抓到娃娃的好心情完全冲散了刚刚的一切忐忑,她对一直在看着她的两人笑。
而后,很得意地指着娃娃机炫耀:“真的没有掉下来唉!杰!我运气好好哦!”
她居然完全相信了这是她运气好,一下子夹成功的事情。
是笨蛋吗?
五条悟一点点蹙起眉头,看着娃娃机里的小小蝇头,有一瞬间恨不得手起刀落把它们通通拔除,把好友的台拆干净,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即便桃沢香知道这是夏油杰故意骗她的,又会怎么样呢?
虽然那个标语上写着禁止异能者,但她知道了也不会太生他的气吧。
毕竟夏油杰的确是在认真地让她开心。
五条悟在这瞬间很不甘心,但在娃娃机这件事上,要他的六眼做出这种普通人完全看不出不对劲的样子来实在太难。
不去把事实揭露破坏她的好心情,已经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
而做了这一切的夏油杰也并不邀功,只温和地点了点头,笑着眯起了眼睛:“香香真厉害,技术是在太好了!”
他好像发自内心地夸赞,又恰到好处地引导她,“还有喜欢的吗?要趁着运气好再试一次吗?”
桃沢香闻言,稍稍思考了一下,立刻把手里的皮卡丘塞到了男友怀里,高高兴兴跑到另一个机子边上,凑近玻璃盯着里面的玩偶看,马上相中了一个,指着它冲他们两挥手示意他们过来看她抓。
刚刚抓住那个玩偶之后好像给了她无穷无尽的信心,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不少。
真是好骗的不行,难道就不会想一想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夹娃娃技术都这么烂,又怎么会突然变好?之前不是坐过夏油杰的虹龙了吗,难道不知道他会咒灵操术吗?
五条悟一面觉得刺眼,为她在这方面的迟钝而不开心,一面又因为她这样开心而忍不住开心,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他只好把莫名生出来的气撒在满脸笑意的好友身上。
“骗女人的家伙。”他撇过头,看向夏油杰,不客气地谴责道。
夏油杰也不生气,只略略偏过头,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他,非常无耻地耸了耸肩,平静而又得意地说:“我只是在哄女朋友开心罢了,悟这种一直单身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第29章 修罗场
出了电玩城,他们就到了一家日料店,夏油杰一早定了包厢,菜上完后,日式移门被拉上,刚刚还一个人坐在对面的五条悟撑着下巴看着相靠着的情侣,不知怎么,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气来。
他将墨镜一摘,扔到桌上,随即站起来,走到桃沢香身边拿开靠着她的书包和玩偶,再大咧咧盘腿坐下,偏过头,和明明还搂着男友,却用诧异眼神看他的少女对视,理直气壮却很无理取闹地说:“我一个人坐对面好冷清噢,香香,我要和你们一起坐。”
心情刚刚才好了一点的桃沢香差点没听懂他的话,而在反应过来后,她从自己男友身上直起身,看了眼面前小巧精致,一边根本容不下三套餐具的木桌,再看了看赖在自己身边不打算走的白毛,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任她再好的性格,此时也有点火气上头,她扬起眉,不敢置信,明明已经听懂,还要再问:“什么?”
她还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语调的末音却不自觉地拔高了。
因为愤怒,再加上她看相处了有一会儿五条悟也没恢复记忆,她便不那么紧张了,她化好妆的,白皙无暇的脸上便透出一点气恼的红,显得她比刚刚像个受气包似的生动不少。
五条悟眨了眨蓝色的眼睛,蒲扇似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完全不为她的生气而退缩,又重复一遍:“我们三个人坐一边也不是不可以吧?挤一挤总归可以的。”
他这么说着,动都没动一下,看上去是铁了心了。
之前就算了,毕竟是走着的,现在坐在一起还要三个人,贴在一起又难受,她感觉很不舒服,不是讨厌五条悟,是前男友和现男友一左一右在她身边而且双方都不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她心里实在尴尬。
“哪里可以啦!你过去!”
说着,桃沢香伸手就要推五条悟的肩膀。但手掌却停在他肩膀前一点点距离无法前进了。
这样就算了,用着术式欺负普通人的六眼还双手抱臂,很恶劣地扬起嘴角:“欸,推不到。”
他不说还好,一说,桃沢香完全被激怒了,她脸气的通红,用力把手往前推,却没办法再前进一步,只能略略拔高声音指责他:“五条悟,你有种别开无下限!”
被这样指责的六眼挑起眉,用很欠揍的表情看她,微微后退了一点,伸出手抵在她的手前面,手心对手心,但还是差了一点距离。
而在桃沢香又一次用力时,他将无下限解除,在冲力下和她双手掌心贴合,而后微微交错,和她十指交握,稍微用了一点点力气抵住了她的手,很轻松卸掉了她的推力。
他还是没动一下,只是挑衅地说:“好啊,我解除了。”
桃沢香皱起眉头,即便碰到他,她用力也推不动面前的六眼一星半点。
而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她低下头看了和他交握的手掌,如同触电一般要收回手。而在此时,一直沉默看着他们闹的夏油杰动了。
他伸手很轻地揽住了女友的腰,将她向自己这边轻轻一带,她和五条悟交握的手也由此松开,没料到他会这样突然来一下的桃沢香整个人栽进了他的怀里,被撞的有些迷瞪。
夏油杰垂手捏了捏她刚刚和别人交握的两只手,摩挲了一下她手背被白发少年弄出来的一点指印状的红痕,再伸手撩了一下她有些乱的发丝,替她将头发勾到耳后,随后才气定神闲地抬眸,对上了一直看着他,或者说看桃沢香的五条悟的眼睛。
他越过少女的头顶和自己没有带墨镜的好友对视,对方看上去虽然笑着,却一点不愿退让。
“悟,别闹了。”
夏油杰这么说,语气却说不上冷,像是只在说平常事。
而他明明在笑,给人的感觉却竟有一丝置身事外的漠然。但在他垂眸看向怀里的桃沢香时,这份漠然立刻烟消云散,化作了很纵容的笑意。
被这样看着的少女马上对他撒起娇,有点不想从他的怀里爬出来。
但最后还是直起身,看了看身边的五条悟,盯着他告状似的拖长音调:“杰——”
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好脾气的夏油杰笑着看撒娇的女友,又一次抬眸和五条悟对视,最终叹了口气,好像败下阵来了,对正用求助的目光看他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我和悟坐一起,香香你坐在这吧。”
桃沢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瘪着嘴看他,她翕动嘴唇,好像要说什么,最终只变成一串沉默。
她阖了一下眼,忍耐般地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对上五条悟含着得意的眼。
如果刚刚在闹中还有什么旖旎,一点残留的心动,现在就全是火气了,怒气上头,以至于她都没能克制她的表情,咬了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从地上跑了起来,噔噔坐到了对面,却不愿意再看他们两,侧过身垂着头去看手机了。
她显然还在生气,气的要命,明明低着头,胸膛还在起伏有点大声地喘着气,有几缕头发黏在她泛着红的脸颊上,在刚刚没有被夏油杰撩走,现在便诱人去替她挽,可她现在又一个眼神不给他们,叫人一句话也不好说,因为说了她也多半不会理。
五条悟从没见过她这样,至少在记忆里没有,也很少有人这么对他发脾气,他根本不觉得刚刚自己做错了,逗一下而已,哪里值得发这么大脾气,却一点不觉得她小题大做,只觉得可爱死了。
而此时,话少了很多的夏油杰用手指节敲了下桌面,还是带着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一面站起来,一面对不看他的桃沢香说:“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可以先吃。”
他话才说完,刚刚还低头看手机的桃沢香就抬起头,用不敢置信而带着点哀求的眼神看他,像是不愿意他把自己丢在这。
但她又知道总不能不让他去,便在男友温和的注视下撇了撇嘴,又偏过了头。
夏油杰轻笑一声,就这么离开了,移门被拉开又被重新阖上,包厢里只留下了五条悟和桃沢香这对现实意义上今天才见过面的陌生人。
按道理,他们此时应该很尴尬,桃沢香也完全不想理他,可他却好像完全读不懂气氛一样,又站起来,坐到了她身边,还凑到她跟前,弯下腰,低下身子看她垂下来不愿看他的脸。
桃沢香闪躲了两下,没躲得掉,怒气却不断上涌,她皱起眉,恶狠狠看向完全不知道距离感到底怎么写的六眼,忍无可忍地质问:“五条悟!你又过来干嘛!”
被这样不客气问的他一点没生气,只是托着下巴,歪着头,用那双蓝的发光的眼睛和桃沢香因为怒气而潋滟的双眸对视,脸上带着笑,没有了墨镜,桃沢香发现自己还是看不透她的心。但不知怎么,被他这么凝视着,她心中竟有些心虚。
而此时,他又适时地开了口。
“果然,我没感觉错。”
他的声音轻轻的,是气定神闲,也非常笃定,直叫桃沢香心中一跳,她蹙起眉头,用不满不解来掩饰此时一瞬的心慌。
“什么?”她问。
“你一直躲着我,和我对视也不敢,是在怕什么呢?”他在桃沢香想说什么话反驳时伸出一根手指虚虚抵住了她的嘴唇,他依旧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不是讨厌我,是怕我噢。”
他这样说,好像想要杜绝她找理由的可能似的,在他问出这段话时,他心里好像有了些答案,语气也不那么好,带着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逼问,可总体来说还是温和的。
“为什么这么怕我?之前也没有见过我吧,平常人见到我就算不那么喜欢我,也不会这么害怕,还是说你是什么特级咒灵变的,这也不是不可能吧?也可能是意图不轨的诅咒师或者别的什么?怕和我关系近了,我会看出什么来?”
他的语气和平时比一点也不好,却其实在说些完全不着调的话。
但凡此时有个稍微有点常识的,接触过咒术界的人站在旁边听,就知道他完全在瞎说八道。
但桃沢香不知道。
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被怀疑成咒灵,也不懂什么诅咒师,只是她之前听夏油杰开玩笑时说过一嘴什么,要杀他的诅咒师,一下便慌了神。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了,我又看不见咒灵!你在瞎说什么啊,我,我看上去很像坏人吗?你们两个那么厉害,不是随便都可以把我杀掉吗?”
她这么解释着,摆着手,那些怒气一下从脸上消失了,转变成无措,她微微后仰,害怕五条悟的逼问。
事实上,这样从头到尾一直笑着对她,记忆里和他闹脾气板着脸也不会这么凶的人突然这样跟她说话,她其实非常委屈。
干什么嘛,为什么就突然怀疑她是坏人了,之前那样逼问她,硬要坐在杰的身边,难道是因为怀疑她吗?
可到底有什么可以怀疑的?明明上个时间线还是前男友呢,虽然也很可恶,但现在这样的逼问和冷漠,比之前的敷衍更让她伤心。
她瘪了瘪嘴,鼻子酸酸的,但眼泪是对着会安慰她,对她好的人流的,杰不在,她对着这个不喜欢她,讨厌她的五条悟哭又有什么意义呢?实在太丢面子,于是她没有哭,只瞪着眼睛看他。
五条悟看着她含着一点泪水却不愿意流下来的样子,差点就忍不住帮她擦眼泪。
但还是硬忍住了,只是继续抵着下巴,点点头,问:“嗯,的确,那是意图不轨的普通人?特地来接近杰的,所以怕我发现?”
“你们有什么可以接近的,早知道这样,你们一个我都不要遇见……”
她这么说,想解释,但根本没办法解释的清楚,她要怎么解释呢?证明一个人是坏人只要找到证据,但证明她是好人却太难了。
她只能尽力地说,却有些语无伦次。而她都这样了,五条悟却好像还没完没了了,还要问,他挑了挑眉,看样子对她的回答半信半疑,桃沢香便终于忍不住了。
其实没想哭,很不愿意哭,但眼泪已经存不住了,就很快坠下来,一下便止不住,她抬手擦,狠狠抹掉,一面恶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离自己远点:“而且,为什么不喜欢你就是意图不轨啊!我就是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不行吗!”
不喜欢他……
她很直白地说不喜欢他。
这其实比什么都伤五条悟的心,在这一刻,他看着面前流眼泪的女孩,第一次,无比真切地发觉,一切都其实都不一样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他露出那样羞涩的表情,也没对他说过喜欢。而现在,她更直白地开口,告诉他从没喜欢过。
就好像他梦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是笑话,幻想。
可根本不是。
而说实话,五条悟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流眼泪,在记忆中,她似乎并没有这样哭的时候,被他欺负到生气也只会脸红伸手打他,从来不会眼泪含在眼框里,也不出声的哭。
但等到她这样哭了,他才发现自己完全做不了恶人,又或者他本来可以完全对她落下来的眼泪视若无睹。
毕竟他也见过很多人哭,这一次却不愿意她这样。虽然记忆里没有,他却好像突然隐约觉得曾经也见过她掉眼泪。
于是这次,他便跟着他的直觉,伸手摸了摸她有泪痕的脸颊,想将那些水渍擦掉,却被她很不客气地拍手打去。
这一秒,他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但却不容他多想,他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伸手把她脸颊上的那几缕发丝挽到而后,在她又要打他之前摊手,把脸上那些冷漠都褪去,无奈地放轻声音哄她:“掉眼泪了,哎,受不了,好好,是我误会你了,你干嘛哭嘛,本来不是你太可疑了吗?”
桃沢香从餐桌上抽了一张纸擦眼泪,她只是一时间情绪上涌,一瞬间不太能接受之前,曾经,虽然吵架吵得很凶但好歹是喜欢过她的前男友用这样陌生的口味质问她,怀疑她意图不轨。
可等她想通了,想明白他们两不过是萍水相逢,这点委屈就很快散了。
有什么必要对他这么生气呢?他又什么都不知道,为他生气又有什么意义呢?他难道会在乎吗?虽然哭并非懦弱的表现,但也实在没必要哭了。
桃沢香叹了口气,在这样的想法下,泪水很快就消失了,她好像已经有点习惯这样流眼泪了,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不会再哭到快抽过去。当然,这点委屈根本不值得她那么激动。
她很快冷静下来,分析他的话,反问:“我哪里可疑了?”
五条悟歪着头思考了一下,理直气壮地回答:“我长的这么好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应该被我惊艳到吧,不惊艳也就算了,会这样讨厌我吗?”
她看他,其实不需要看他,这么长时间,他的脸早就刻在她的脑海中,现在要她回忆他们的初见她还是能一下想起来。但和她之前说的一样,那些悸动并不剩下多少了。
“话是没错,但是,也未免太自恋了。”
桃沢香其实皱着眉头有点想反驳他以为他是谁。但一想,在真正的一开始她的确也被他的外表迷惑,那些反驳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她抿了抿唇,转而不客气地指责:“而且,情人节来打扰情侣约会的人有资格问这样的问题吗?如果说长的好看却一副臭脾气,我反正是不会忍受得了的。”
她是实话实说。
在这句话出口的这瞬间,明明在说着已经过去的事情,她的心却反而被自己刺痛了。
在这瞬间,她皱起眉头,明明板着脸,却一瞬又露出要哭的神情。
但这种哀伤很快被她压下,因为现实并不值得她为没发生的事情再难过。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在笑了,好像莫名也被她的话刺伤了:“可是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躲到杰身后了哦,为什么,是直觉吗?”
桃沢香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啊,只是直觉感觉接近你就会带来不幸,事实看来就是如此。”
五条悟只觉得心脏被不知名的手攥紧了,那些没有发生过但的确很甜蜜的记忆此刻又不合时宜地闪回在他脑海中,他不明白那么好的,给他带来亲近她念头的回忆在桃沢香口中就变成不幸的事情。
他想质问她,但话到嘴边什么也没有,只变成有些干涩的问句:“为什么会有,要躲着我的感觉呢?”
因为她害怕他想起来,她害怕重蹈覆辙。
桃沢香真想就这么把话摊开和他说。但还是忍住了,因为这样也太可笑,太狼狈了,她叹了口气,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也没有感觉错吧。”
“什么?”
“你一直这样针对我,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呢?一点也不好,老问我这些没办法回答的问题,今天是情人节,本来是我和杰一起过的,你还赖在我们俩身边。”
还有迟到,还有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说谎骗她,不回她的短信,用话刺她,不珍惜她给他织的围巾,吵起架来不会退后,道歉也好像很为难,到最后也不知道错在哪里。
她抿起唇,反问:“就算,就算,有一点喜欢,这样了又怎么还会有呢?”
……
五条悟愣住了,所有表情一下从脸上消失了,那些逼问时的冷漠一早就消散了。
而在空白之后,像云销雨霁,他兀地笑起来,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朝她伸手,桃沢香在气头,在回忆里,被往日的习惯俘获,一时没有闪躲。
等她回过神来要往后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白发少年的手落到了她的头上揉了两下,突然收敛了一直都带着点咄咄逼人的神情,讨好撒娇似地开口。
“抱歉,抱歉啦,刚刚都在开玩笑,我真的没想到香香——可以这样叫你的吧,会这么生气啦,因为没有谈过女朋友,不知道会这么让你难过,下次我会注意了,对不起嘛——”
他很认真地撒娇,很认真地道歉,凑近她,又一次,这一次却没有那么近了。
他曾经更近过,一直都那么近,现在一下变远了,竟让人很不适应。
桃沢香抿着嘴唇,偏了偏头,用手轻轻拍开了他的手,他也由自己被这样拍开,他垂眸,看着棕发少女转手理着她有点凌乱的头发,听她抱怨:“也请你对第一次见面的女生保持一点距离感,不要动手动脚,太过分了,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吗?小心报警叫警察抓你。”
被这样告诫的六眼却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抬起手做出投降的架势,拖长声音:“抱歉啦——”
说罢,他又顿了顿,柔和下表情打量桃沢香的神情,问:“不过,这么生气,道歉也不愿意接受我的了吗?”
桃沢香沉默了一瞬,真的非常想点头。因为她的确有点生气,生气他的轻浮,不合时宜地粘人,想要是这样点头彻底把脸皮撕开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了,省得她未来还要提心吊胆。
但是,五条悟要是还想刚刚那样说些讨厌的话就算了,可他都用这张脸摆出了这样一副示好的姿态。尽管她自己还有些不满,但却说什么都没办法对他恶言相向了。
怎么说呢,如果是真正的陌生人,这一次见到男友这样讨人嫌的朋友一定会气的要死,可能在之前就气冲冲走了。
但桃沢香知道五条悟是什么样的性格,在之前的交往中早习以为常了。
虽然现在完全没必要这样忍让他,但往日留下来的习惯还是提高了她不少的包容度,让她能到现在,夏油杰正好不在的时候才发作。
总之,都是没发生的事情,而且说实话也没有绝交这么严重,不必要得理不饶人吧?
桃沢香板着脸,心思百转,抬眸不着痕迹地看了五条悟好几眼,都对上他笑到微微眯起的蓝色眼睛,他越服软,她也就越心软,最终还是放过他了:“算了,还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
“谢谢香香小姐的大度。”五条悟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看着桃沢香,又有点像在看他记忆里的人,可本质都是同一个人,他笑了一下,问,“不过,我好像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呢?”
棕发少女一愣,抬手挽了一下根本没落下来的头发,问:“哪里?”
“也许是甜品店这一类的?”
桃沢香挑了挑眉,视线偏移开不看他,点点头胡乱敷衍道:“有可能吧,谁知道呢?”
她完全不愿意在这方面继续下去,五条悟垂了一下眼睑,白色的,雪一般的睫毛轻轻颤抖,桃沢香突然想起有一天真的有雪落到过他的睫毛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喃喃,但那时的他实在太得意,笃定她不会拒绝她,当然,她也没有拒绝他。
可现在,他没有那种自信,也没有再用求她的语气,求的她的话做觉得她一定会答应的事情,只是喃喃,感叹:“虽然消气了,但到底对我态度真差啊。”
桃沢香又要心软了,可是她终归不算是以前的她了,只是一挑眉,反问:“是谁的错啊。”
五条悟笑了一下:“我的。”
他看着面前眼眶还带这点红,眼里还蒙着一层很淡的,将要消失的水雾的少女,记忆里的她和她本人重叠,他有一种想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有削减。
但他还是站起身,将桌上的墨镜拿起来戴在脸上,冲她摆了摆手,说:“我走了。”
桃沢香没想到他现在会说要走,她看了眼根本没动的日料寿司,有一点想让他吃一点再走的想法,却没有开口,只问:“不和杰说一声吗?”
“这时候提杰,就真的一点也不挽留我?”说完,五条悟才想起之前桃沢香指责他的话,说情人节硬要赖在他们两身边,他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摇了摇头,“算了,他会知道的。”
于是桃沢香没有再说什么了。
她半跪坐着,看着五条悟穿上鞋,拉开移门走出去,略略侧身冲她挥了挥手,而后关上了移门。
不知怎么,他走了,原本是件好事,可桃沢香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再想,没说,只想,杰怎么还没回来。
五条悟走出餐厅,夏油杰正站在门口低头看手机,见好友终于走出来,他将手机放回风衣兜里抬头看他。
“说完了?”他问,虽然是问句,却已经知道答案。
尽管戴上了墨镜,五条悟还是臭着一张脸,他单手插兜,冲他点了点头:“说完了。”
夏油杰挑了挑眉:“那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你还要听吗?”
五条悟这么问,语气算不上和善,夏油杰看得出来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没有让他说,只摇了摇头:“算了,香香在里面等我太久了。”
“那你的回答呢?”
他这么问了,夏油杰也不得不抬眸看向自己的好友,和板着脸的五条悟不同,他的确一直都有笑意。但这笑意根本不达眼底,略略勾起了唇角,也只是肌肉在动而已。
在这样的表情下,他开口,在商场略有些嘈杂的背景音中说了些什么,让心情本来就不好的五条悟一下冷了脸。
第30章 修罗场
吃完饭后,差不多到了看电影的时间,出了店,在吃饭时根本没理他的桃沢香一个人拎着书包抱着玩偶走在前面上扶梯,夏油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是没办法跟上去,而是一旦跟上去,在气头上的桃沢香就会更加快脚步。
虽然这样的速度在夏油杰看来也不算什么,但还是算了,和她并肩显然只能让女友火气更大,可眼看着她还是要跑起来,他便只能在后面略略用高点声音又一次道歉。
“抱歉,香香。”
桃沢香没想到他会在商场里就这样道歉,一下顿住脚步,终于理了他一次,转过身看他,等他走到跟前,才问:“为什么和我道歉?”
“因为悟烦你,我却不帮你解围这件事。”
桃沢香笑了一声,看了眼怀里的玩偶,伸手把它们塞进他怀里,一边说:“我没有生气,你没必要为这件事情抱歉。”
夏油杰伸手把她递过来的玩偶们拿着抱在怀里:“都变成嘟嘟嘴了,还没有吗?”
“有吗?”她反问,却很快伸手捂下半张脸,把大部分表情都遮在手掌心下,棕色的眼眸瞥向他,很快移开,声音闷闷地从掌心下传出来,“那现在没有了。”
“遮住了,可不代表我看不见。”
“是吗,可之前杰就没看见过。”
很难得,她居然也会愿意用话呛他了,夏油杰没觉得不好,还有点欣慰。
“抱歉,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他又道了一次歉,这一次,桃沢香的脸色显然比刚才好了不少,他顿了一下,忍不住感叹道,“不过,香香真是很好的女生呢。”
棕发少女抬手将因为刚刚走的太快而荡到脸边的长发挽到而后,用这个动作遮掩她的不自在,又睨了他一眼:“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难道夸我,我就会轻易原谅杰吗?”
其实愿意理他,大概就说明她已经有原谅的意向了。
夏油杰垂眸看着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少女,看她蓬蓬的发顶,有点想揉一下她的长发,却没有抬手,只是说:“因为就算这么生气,也只是不和我说话,香香的脾气实在太好了,还以为会气冲冲对我吼,或者伸手打我呢,我都做好挨一下的准备了。”
她似乎被他的话惊到了,抬眸诧异地看他,完全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甚至开始想是不是她表现的太生气让他误会了,她看上去会是那样大发脾气的人吗?
但现在肯定不能这样问,于是,她只能摇摇头,说:“这样做也太失礼了,我从来都没这样做过。”
“我把你丢在那里是更失礼的事情吧?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烦人的悟?”
“那我也不至于这样对你吧?而且打你一下,你也不会很疼……”
桃沢香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又打量了一下一旁男友的身板,便很快没有任何挣扎地垂下了手。
她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道歉又说了这样的话之后,她很快放下了,没再纠结,甚至善解人意地开始对他解释自己的为什么会生气。
“好吧,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杰啦,我知道你是觉得他一直缠着我,在挚友和我之间觉得两难啦,没关系,我理解的。其实,我只是生气杰没有留下来陪我而已。”
她这么说,不光是在解释,也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日子太短了,虽然交往了,但本质才认识多久呢?
而且她也没那么那么抗拒五条悟,都没开口骂他,可能杰也没看出来吧。
总之,她习惯这样安慰自己,毕竟,这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比起五条悟交往时对她做的,已经好很多了。
在桃沢香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将两个人作比较了。
而夏油杰听完她的话,眯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并不能说是满意不满意,只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那,下一次我会留下来陪你——不,应该说,下次绝对不会让他来打扰我们的约会,这样才对。”
听他这么说,一直板着脸的桃沢香终于柔和了表情,她好像有点累了,笑起来也不那么灿烂了,却还是就这样原谅了他。
“好……”
既然她已经应了下来,夏油杰原该就这样轻轻放下,找其他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可他却又紧接着问:“就这样吗?”
桃沢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懂平时很了解她脾气心情的杰今天怎么变了,但还是点点头:“就这样。”
“没有别的要求要提吗?我可以接受任何要求,过分也没关系,毕竟把你和你很讨厌的悟留在一起了。”
他这么一说,桃沢香就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没有啦……”她很大气地摆了摆手,以为他是因为刚刚的事情愧疚的不行,还以为她在闹脾气。
但她已经没有再生气了,反过来倒宽慰他起来,不禁说了些实话,“而且,其实,我也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他。我知道,他大概就是那样的性格,不觉得太冒犯,杰不必那么自责。”
夏油杰挑了挑眉:“我做错了事情,反而过来安慰我了吗?”
“是啊,情人节的不高兴就留给我一个人好了。因为我已经不怎么生气了,没必要让杰也生气了。”
桃沢香这么说,又一次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剩下的坏心情甩出去一样,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又对他笑起来:“好了,去看电影吧。”
在她这样的笑容下,夏油杰只觉得很多本来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
和五条悟不同,他一向会更冷静。但这种冷静在这样的女孩面前也不太管用,他阖了一下眼睑,叹了口气:“香香,真是太好了,我有好多话想说,突然间就全都说不出口了。”
桃沢香被他引出了好奇心,忍不住问:“什么话啊?”
“等到过几天再跟你说吧。”
“在卖什么关子嘛。”这瞬间,桃沢甚至有点想提出无礼的要求,让他现在就把这些话说出来。反正他刚刚说了为了赔罪,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他。
但她又想,既然杰不想现在说,那就大概有他的理由,又何必逼他呢?所以就这样作罢了。
而此时,夏油杰也终于从那些难得的情绪中抽身,他垂眸看着挽着他,刚刚还在生气但现在就被哄好的少女,心绪纷乱,忍不住开口问:“那香香想知道为什么悟缠着你吗?他可不是会对每个女生都这样的。”
男友这么一说,桃沢香这才又回忆起在相处中五条悟的不对劲。
上一条时间线的初见他显然不是这样,一开始虽然说不上冷冰冰,却很有距离感,和她离得近却仍然有距离感。
而这一次,他对她实在太热络了。即便她头上顶着夏油杰女友的名头,这份热情也太多了一点。
只是她之前习惯了他这种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样其实太不合理,现在夏油杰提起来,她才发现其中的纰漏太多,她抬眸打量了一下男友的表情,确定他大概没起疑后,在心下松了口气,挽着他的手却不知不觉松开,落到身侧了。
她点点头,抬手不太自在地提了一下背在肩上的书包,夏油杰要伸手帮她拿,她却拒绝了,只问:“是哦,为什么?”
夏油杰看得出来少女在悄悄打量他,却当作没发现似的保持微笑,他双手抱臂,难得没有在独处的时候继续牵女友的手:“我想,他大概是把你代入成他回忆里的女生了。”
“什么?”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桃沢香的声音一下拔高,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眉头锁紧,像被他的话彻底冒犯,刀一样劈开她纯然柔和的外皮,让她被迫露出性格里那一点完全不够看的尖锐。
她好像特别受伤,但让她这样痛苦的罪魁祸首又不在她面前。于是她只能忍耐突然涌上来的情绪。
桃沢香压下胡思乱想带来的难堪,抿着唇冷静地问:“记忆里的女生?我和他的前女友很像!”
她这么直白地问,夏油杰几乎要叹气,就差弯下腰像之前那样摸摸她的眼角脸颊,告诉她表情实在太明显了,他都没办法当没看见,要告诉她其实他都看出来了,但他这一次忍住了。
他只是装模作样思考了一下,说:“应该不是,如果是这样,我就会揍他了。”
桃沢香呼出一口气,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会比很真切喜欢过的前男友从头到尾把她当面都没见过的前女友的替身来的更侮辱人的事情了。
但还好不是,她在心里责怪她自己理所当然的莽撞,抬手挠了挠脸颊,问:“那是什么?”
“是他从上个平安夜开始就一直会梦见一个不知道脸的女孩子,梦见和她谈恋爱,过程很清晰,但是一直不知道她的脸是什么样子。”
桃沢香心头一跳,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做梦梦到?”
“是啊,他快被逼疯了,但是一直找也找不到,现在估计是看到你,隐约觉得有点像吧。”
当然像,因为她很可能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女生。
桃沢香咬了咬嘴唇,点点头,应和道:“哦,这样啊。”
夏油杰垂眸看她,脸上还带着一点笑容。但这笑容已经并不真心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电影开场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他便牵着桃沢香要往影院的方向走,可走了没两步,身后的女友便用很轻的力气拉了拉他,示意他停下,一面用很轻的声音叫他:“等一下,杰……”
夏油杰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一直在等她,期待她这样叫住他,这样开口,所以在她出声的那一刻,他便停下了脚步,笑着看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和,他垂下眼睑,握着女友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她的体温比起他的要偏凉,很软,很小,他不敢用力,甚至有点害怕握疼她,他看她露出那副纠结的样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
这一瞬间,桃沢香其实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告诉他其实五条悟梦到的人就是她,她是他好友的前女友。
但因为种种原因倒流时间回到了那天平安夜,错过了五条悟,却遇见了他。
她想跟他说她不是有意隐瞒,在今天之前她没细想,没想到他们两是好朋友,在刚刚的情况下她也不觉得是摊牌的好时机,她现在就把一切告诉他,请他千万不必因为这层关系就心存芥蒂。
可是她不敢。
她看着夏油杰的眼睛,第一次觉得把话说清楚这么难。
说到底,喜欢这种事情是很浅薄的吧?说到底也不过是新鲜感,荷尔蒙,转瞬即逝的东西,又有多可以相信呢?
她之前有用那样的目光看过他的吧?但他没有完全站在她这边啊,而且,他和五条悟已经当了一年同学好友,未来很多年也都会是朋友,她和他虽然是男女朋友,可充其量也不过认识了两个月不到吧?
她怎么敢相信他会站在自己这边呢?而且,她和他说了,又期待夏油杰能做什么呢?身为上一段感情的未参与者,他能做什么呢?
于是,在那样的目光下,明明很多话想说,可那么多话涌在喉咙口都没有再能说下去,她最终抿着唇笑起来,敷衍过去,说:“算了,没事。”
夏油杰看着她,似乎真的有什么想说,但却也没有说,只点了点头,说:“好,等你想说了,再和我说。”
第31章 修罗场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当然,和杰还偶有约会。但鉴于上次桃沢香背了一整个晚上书包也没机会写的经历,接下来的时间一般都会定在周末,他依旧很体贴,不会迟到,也不会晚回消息。
桃沢香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平静,甜蜜,没有吵架,她想小小发脾气对方也会全盘接受,她也不必担心发出去的短信不回到底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会在冷风中等人,甚至去甜品店排队的次数都少了。因为如果杰路过横滨帮五条悟买甜品的话,会顺便帮她带一份。
而五条悟,现在却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她生活里。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桃沢香总觉得不对劲。无论是从他们那次见面的表现来看,还是从她的直觉的来想,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但直觉也会出错,桃沢香并不是精于谋算那类,再想也想不出什么,把这些小事告诉太宰先生分析又太小题大做——
再者,虽然他肯定不会介意,但用上个时间线的前男友的事麻烦他,桃沢香心里是在过意不去。
加上第三学期短的很,马上又快到期末,她很快就没空再在这方面胡思乱想了。
三月份气温就渐渐回暖了,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比起冬天,已不再那么冷了,桃沢香能选择的外套就多了一些。
但不幸的是正逢期末,她最近起床都没功夫打扮自己,只能辜负早春了。
“烦死了,作业多就算了,居然也没有一个男朋友来陪我做作业。”“男朋友有什么好,笨得要死,还要我的作业抄,教他这么久居然还不会。”
“运动系笨蛋嘛,不要要求太高啦——”
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的路上,女生们总是这样说着话,临近期末,这时候又没有什么大赛,几乎所有社团都停了,大道上很少同时有这么多人在往外走,桃沢香被好友们拥在人堆里往前,正要走出校门时,正好不知谁感叹了一句。
“哎!那里站的那两个男生好帅哦,是哪个学校的啊?”
听到这样的话,桃沢香下意识抬眸,在前方快速扫了一圈,马上寻见了一旁女生话中说的两人。
很巧,这两个人她都认识,像宿命一般,他们两个人一起站在那时的五条悟站在的树下,被一些很勇敢的女生们包围着。
他们两今天都穿了风衣,颜色也都是黑色。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夏油杰看上去更温和一点,正笑眯眯地冲她们摇手拒绝,五条悟则板着脸,半靠着树低头看手机,根本不搭理她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是察觉到她过久的目光,亦或是心有灵犀。此时,这二人竟然几乎同一时间看向站在原地不往前走的桃沢香。
五条悟直起身,将手机放进口袋,抬手掩饰性地遮掩了一下嘴唇,轻咳一声,夏油杰则很直接地冲他的女友招了招手,笑眯眯地说:“香香,这里。”
围在他们身边的女生听到这样的话,都很没劲地散了。
而此时,她的好友们也反应过来了,都拿手肘碰她,轻飘飘拽住她不让她走,用怪里怪气却不讨人厌的话揶揄她,问些大家心里都清楚的问题:“香香,快去哪里?”
“哪来的两个帅哥接你放学。”
“这么帅,哪个是你男朋友啊,香香——”
桃沢香从好友们轻轻地拉扯里轻易挣脱,一边抓住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回答:“黑色那个啦,不是和你们说过!”
“那白发那个联系方式别忘了给我们!”
不知是谁提了这一嘴,刚刚跑出去半步的桃沢香顿了一下。
随即笑起来,回过身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身,加快脚步,穿过正在放学的其他人,一下冲进了夏油杰怀里。
夏油杰张开双臂抱住她,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明明上周才见过,时间也不长,平时也不觉得多想念,现在遇到时,却觉得好像想了她很久似的。
“慢点跑……”他笑着这么说,帮女友将脸颊旁边的头发撩到耳后,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桃沢香抬手握住夏油杰碰着她脸的手,不让他继续蹂=躏她的脸颊,却也不会拍开他,就这样和他牵起手,一面又下意识地冲他抱怨:“居然第一眼都没注意到我。”
夏油杰笑了一下,很顺着女友的小性子,指了指身边的好友,说:“人太多了,都怪悟和我说话。”
桃沢香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被好友泼脏水也没反驳的五条悟,他此时没什么表情,好像哑巴了似的,心情看上去不好,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桃沢香也看不出他的具体情绪。
但为他的反常,她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便下意识替他分辨:“瞎说,我看到了,他一直在看手机,根本没和你说话,说什么和他聊天,我看你就是在和别的女生聊天。”
倒也不是多在乎他,只是他这样一副局外人插不进话的样子,居然也挺可怜——
她从没想过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五条悟。不过这时候他的确像是淋了雨的猫咪,倒很惹人爱怜。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她既然看到真相了,总不能在人还在面前的时候却不帮他辩白吧?也不至于这么讨厌他。
“我只是在拒绝她们,悟不高兴拒绝,沉默又只会让她们在我们两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也只能我来说了。”
夏油杰这么解释着,看了沉默的好友一眼,好像很抱歉的笑起来,不知道在向谁表示抱歉,只轻轻地牵着桃沢香的手往前走,五条悟跟着,却没站在夏油杰身边,而在桃沢香身边。
桃沢香看似诧异,心里却没那么诧异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又抬眸看向杰,看他神色如常,便放心地把这件小事忽略了,她问:“今天你们来做什么?路过吗?怎么也没买甜品?”
这么说着,又顺便看了男友风衣里面的衣服:“穿着制服,是刚刚做完任务吗?”
夏油杰有的时候会惊讶于她的细心。当然,这不是很细致的事情,观察细致的人也许很容易会发现。
但也许他对自己的女友有些小小的偏见——因为她很多次打量自己都没有发现一点问题,所以总觉得她不这么细致。
但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夏油杰在心里为自己的理所应当悄悄道歉,而后,温声说:“是做完任务,但不是路过,是特地找你有事。”
桃沢香一愣:“找我有事?”
夏油杰嗯了一声:“那个有关去湖心岛许愿或者诅咒人的谣言在学校里还传播吗?”
她并不明白为什么男友要提这件似乎已经过去好久的事情。
不过她从来不是那种会追根究底的人,对咒灵咒术也并不热衷,甚至不需要知道原因,既然他问,那么她就会回答。
她稍微回想了一下,因为自己不热衷这种灵异事件,知道的讯息只能从好友和同学们的闲谈中得知,思考的时间便稍微久了一点,走出了一段路,才犹豫着开口:“传播吧,那时因为成功了一例,所以大家热情更高了,你们不是和我们说不要外传,而且咒灵被祓除了吗?
所以我们也没阻止他们,但热度也就这样,很快过去了,最近是春天快来了,再过一两个礼拜,等河水涨上来,湖心岛就不能去了。所以大家都赶着再去一次,才好像有所回温。”
夏油杰点点头:“还有人倒霉吗?”
“据我所知,没有。”在慎重思考后,桃沢香摆了摆手,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好友们一定会迫不及待告诉她的。
同时,她再迟钝,也该听出一点不对了,“发生什么了,那时候不是已经把那个咒灵祓除了吗?”
“是啊,但是咒灵其实并没有被祓除。”
一直沉默着的五条悟突然开口,说了这样一件宛若惊雷的事。
桃沢香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当时她是亲眼看见它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她诧异地皱起眉头,询问似的看向夏油杰:“并没有被祓除?”
夏油杰叹了口气,即便是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他看了好友一眼,补充道:“或者说,是消失了。”
“杰的能力是咒灵操术,制服咒灵,吃下咒灵,操纵咒灵,但今天他出任务的时候想用湖心岛那个咒灵时,却发现它不能使用,不能召唤,彻底消失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于是我们又折回湖心岛,发现它重新出现在了那里。”
明明五条悟在说些对咒术师来说都骇人听闻的事情,可桃沢香却根本没抓住重点,只看向夏油杰,用担忧的目光把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吃咒灵?味道一定很难吃吧?杰,这对你身体有害吗?”
“怎么就在乎这些。”夏油杰很无奈地笑起来,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脸颊,安慰她,“难吃,无害。”
“那还好……”桃沢香松了口气,又扭过头去看心情似乎变坏了的六眼,问,“那现在呢?”
这一瞬间,五条悟其实不太想回答她。但她不知道,不察觉,不在乎他为什么生气,他也根本无法将这种有理由但站不住脚的原因说出去。
于是,他只能咽下这口气,他的确可以不回答,可只要他沉默一会儿,夏油杰就会帮他把话接上。
这样很好,他甚至不必开口了,但他做不到。
他的沉默不会引起桃沢香的过多反应。就像他从刚刚起一直没说话,她也没有问他一句,他的沉默与否,对她而言并无差别,甚至也许还会因为他开口说话,无法再和杰单独交流生气吧?
这么想着,他差点又要不忿起来,可被桃沢香这样懵懂的,用那样期待着的目光看他,在内心泛上的隐约不甘中,他只能压下不悦,认真回答她:“被我暂时封印在那里,我让辅助监督在那里看着,问题不大,我们需要带你去。”
“那,要我去做什么?”
桃沢香不明白这和自己哪里扯得上关系,只皱着眉头反问,但这一次,是夏油杰回答的她。
“因为事情发生在横滨,所以我们就怀疑,也许和异能者有关系,大概是许下愿望的人本身的异能可以跳出我的术式。
而他恶念生出的咒灵继承了一小部分它的异能。当然,这件事叫香香去也没用,让你去是第二点,上次见面时它只是一级近特级,现在它已经是特级了,我们想,也是之前有猜测的,也许是异能者的恶念会比普通人更强,让它飞速成长了。”
桃沢香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所以叫我去是试验这个?”
“对……”夏油杰点了点头,说话间,想到什么似的,不经意地问,“香香那时候有在湖心岛许下什么愿望吗?写在木牌上的。”
这本不过是在行事之前随意,不算必须,但问了会更好更细致的问题,可在桃沢香开口前,五条悟却先一步替她回答了。
“她肯定没有吧。”
今天话少很多的白发少年这样说着,略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虽然走在她旁边,距离一直保持着,桃沢香这才发现,好像无论她怎么走,都不会太靠近他那边,始终隔了大概半个手掌宽,像有什么在阻拦她似的。
看来他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有在改正呢。
桃沢香这样想着,竟稍微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对夏油杰点点头,肯定道:“的确,我没有。”
第32章 修罗场
在得到了桃沢香肯定的回复后,三人便没有再耽搁时间,很快前往了湖心岛。
由于现在还是冬末初春,近来也没有下雨,河床还是干涸的,只有一些地方还有点水洼,湖心岛周围大多都变成了泥泞不堪的洼地,湖的岸边长着许多枯枝杂草,桃沢香和其他两人此时正站在岸边,隔岸看着湖心岛。
或许是有目的而来的原因,又可能是知道里面有可怖的咒灵等着她,桃沢香并无法做到像上次探险一样那样保持轻松的心情。
因为不管怎么样,她在这里都将要诅咒一个人,即便他们和她保证会完全没事。
面前的景色与上次根本没什么变化,但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她的眼里显得稍许暗淡了些。
“到时候,我们想要你到那里许个愿,诅咒一个人,你只要在我和悟两个人之中挑一个就可以。”
夏油杰是这么说的。
桃沢香只觉得他的要求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这毕竟是诅咒和咒术师的事,她不懂也很正常。
而且,想也知道,她的诅咒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应该会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不痛不痒吧。
总归,她不相信他们还能相信谁呢?
于是,她就这样点点头接受了。
但是诅咒……选谁呢?
桃沢香犹豫了两秒,正在心中纠结这,五条悟却在此时直接开口:“选我吧。”
初春的冷风吹过,吹起他脸颊边的碎发,桃沢香抬眸,愣愣地看着他,他却没有看她,只看着前方,像是察觉不到她的视线似的。
为他的冷漠,桃沢香心中有些不安,却没有理由去询问。但既然他这么说,她也就没有再犹豫,点点头应下:“好。”
这么说着,她似乎觉得这样的气氛叫人不舒服,正准备迈开脚开始像湖心岛走去,却在前一秒听到了五条悟的声音:“等等。”
她不知道五条悟是在叫谁,但还是反射性地回头看过去,只见到对方从大衣里掏出一副明显就不属于他的黑框眼镜伸手递给她,她愣了两秒,随后才发觉他居然是在招呼她。
因为过往的一些回忆,桃沢香本能地不想靠近五条悟。无论何时都有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尤其是回溯之后的遇见的这个五条悟,与他相处起来感觉要比以前更怪,她或许可以说,五条悟比之前更加讨厌了,更加捉摸不透了。
她不知道之前夏油杰所说的,五条悟做的那些很有可能关于她的梦究竟是代表着什么,可她知道只要保持距离不接触就一定不会有差错。
但此时如果站在原地不动的话,就难免会显得不自然。而且,她这样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这样防备,谁看都会起疑心吧?
这么想着,桃沢香才想到看向自己的男友。但对方只是双手抱臂,笑着看她,见她看向自己,他一愣,笑意更深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得意,而后,冲她点了点头。
这样,桃沢香才稍微有些安心,她上前两步,走到五条悟面前一个距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棕色的眼睛眨了眨,带着点试探疑惑,抿着嘴唇,看起来呆呆的可爱。
五条悟抬起另一只手,将桃沢香脸颊旁的碎发掖到耳后,皮肤相接触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少女细微的颤抖,或许是他的指尖有些冰凉,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像是要退后了,但不知怎么没有。
如果她这样退后一步,也许他会很伤心吧,又或者也就那样。
因为刚刚,她还笑眯眯地对想要他联系方式的女生们比了OK的手势呢,像是完全不在乎有人对他有想法似的。
就好像,他就算交了其他女友都没有关系,那现在,即便她退后一步,又如何呢?他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五条悟在心中这样胡思乱想着,不可否认,他现在又纠结又忐忑,却竟然还有些窃喜,只为桃沢香在他面前,面对他的凑近没有退缩这样的小事。
真是可笑啊。
他这样自嘲着,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抿着唇很认真地给桃沢香戴上眼镜,黑色的粗框眼镜看起来并不时尚,倒像是一些书呆子会戴的款式,她戴着看着更呆了,还增添了几分傻气。
五条悟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有点想笑,他的记忆中,就是清晰地出现过这么个呆呆的,又软软的,怎么逗她她似乎都不会生气的女孩子。
可是她现在,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并不属于他。
桃沢香稍有些惊讶地微张开嘴,随即抬手抚上了镜框,看着简陋,款式不新,但只要碰到就会知道,它的材质绝对不差。
她眨眨眼,发现眼中的世界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后,便知道这个眼镜是没有度数的,于是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五条悟笑了,但她看不出这个笑里面有什么成分,只能说它是五条悟惯常的那种笑,却好像掺杂着真心,显得更好看。
而配着这样真心的笑,他的声音却并不太正经,像是在开玩笑:“送你的,戴着就能看到咒灵了,很适合你哦。”
桃沢香觉得如果是曾经还在和五条悟交往的时候的自己,收到这份礼物或许会很高兴。
但现在失去了恋人滤镜,在她眼中这副眼镜又土又呆,他却说适合她,这分明就是在嘲笑她是个呆瓜。
桃沢香有点生气,眉头轻轻一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嘟哝了句:“一点也不适合。”
夏油杰看着两个人,刚刚的笑容不知怎么消失了,他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半秒后,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走吧,别让他们等久了。”
五条悟察觉了有人算不上很和善的目光,也没再逗她,绕过她向前走了几步,也站在湖岸边,像湖心岛的位置望了望:“走吧?”
桃沢香反应慢了半拍,却还是很快跑到夏油杰身边去,下意识挽住他的手臂。
不知道怎么,她好像察觉到了男友的这点不高兴好像因她而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还是不愿意让他生气。
为她这样撒娇似的动作,夏油杰垂眸看向她,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摸了下她后脑勺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好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桃沢香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稍微安下了心,拉着男友就要往对面走,可刚踏出一只脚,夏油杰便一把将她拉回来。
力气不重也不轻,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桃沢香的头撞到了他的胸膛,倒也不怎么痛,只伸手摸了摸额角,抬眸看,却见男友一瞬间就召唤出了虹龙。
她惊喜地睁大眼睛,才想到今天湖心岛这边清冷得很,几乎是见不到人的。
所以乘着虹龙过去也是可以的,当然啦,都是咒术师了,如果再像普通人一样还要趟着泥巴过去,也太没意思了!
桃沢香这么想着,马上就要挣脱男友的怀抱自己爬上去,却没想到夏油杰竟然特别主动地,又一下揽住了她,这一次,他动作很快,一下把她拦腰抱起。
桃沢香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世界就颠倒了一瞬,抱着她跳上虹龙,升腾的气流吹来,她棕色的发丝被吹得乱飞,她抬手把恼人的头发撩到脑后,一面在心里抱怨总有一天要把它们扎起来,一面才反应过来虹龙已经飞起来了。
而还站在湖的岸边,完全被丢下来的五条悟略有些不爽地啧了一声,随后便高高跳起,起跳时带出的咒力余波直接冲塌了岸边的几棵矮树。
他用苍这么一蹦,就直接落到了湖心岛上,甚至比桃沢香和夏油杰两个人还要快,好像在跟谁比赛似的,但谁也没在乎他。
转瞬间,虹龙也降落在了湖心岛上,桃沢香被夏油杰放下来,忽然一下踩在地上还有点虚,幸好夏油杰没有放开她,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见她往来,还很好心情地冲她勾起了嘴角。
湖心岛面积不大,上面的树木和杂草比湖边还要多,中央是咒力凝成的神龛,上面挂着很多木牌,有新有旧。
之前桃沢香虽然来过湖心岛,却没有到这么中心的地方,一下看见这些,竟觉得有些好玩。
她有些好奇地抬手,想拿起一个来看看,夏油杰却在这之前按住了她的手,顺便帮她拿了下来。
“没有咒力不要碰这些,会沾染上残秽,你忘了之前那次吗,香香?”
桃沢香闻言,一下想起那天碰到木牌后,整只手都发冷,一直被咒灵追着跑的事情,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点头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住后,桃沢香这才仔细看夏油杰拿下来的那个木牌上写着的字。
【不要再丢钱包。】
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要丢钱包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许愿啊,难道身边住了个贼会天天偷钱吗?
桃沢香这样想着,又去看其他木牌上都写了什么,只不过这次没有上手去碰。
【考上第一志愿。】
【大业。】
【希望快点有男朋友。】
……
木牌上面的愿望五花八门,但却都很正统,或者乱七八糟,没什么意思。
桃沢香刚想转身回去,就有一个木牌让她驻足。
【不要再见面。】
她顿住了脚步,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就是单纯地很难把目光从那行字上面移开。
她究竟是对于那行字有什么情感呢?
两秒钟的时间过去,桃沢香一下回神,用冰凉的手背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清醒了,她不再往那个方向看,回头看,五条悟似乎已经先一步走了,她便看了一眼一直在她身边等她的夏油杰,和他并肩径直离开了神龛。
三个人很快走到了神龛不远处的一颗树下,途中,桃沢香还为自己做了心里建设。
因为之后就要见到之前那个长得像贞子的女鬼咒灵了,希望自己可以不要太害怕。
而且她再柔弱,也是异能力者,有个什么万一便可以直接回溯——虽然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才可以回溯啦。
即便是如此,她还是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很强,只要他们带她来了,那肯定就是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让她受伤。
此时已经快要到傍晚,黄昏的晚霞缓缓落下,将湖心岛上的树木照得通红,却也昭示着,距离黑夜只剩下寥寥无几的时间了。
太阳即将落山之时,桃沢香感受到自己的男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甚至有些微微发抖的手,语气轻柔在在她耳边开口:“不要怕,有我在。”
她只觉得底气立马就足了:“我当然知道!杰在,我就不怕。”
夏油杰笑出了声,拉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五条悟看着他们,只觉得碍眼,但却一言不发,也没移开视线,表情漫不经心,像是有什么自残倾向。
桃沢香不经意间望到五条悟的表情,正想仔细看他,他却马上转回头去了。
桃沢香心里觉得奇怪,也没多想,只觉得今天的五条悟过于安静。
天一黑,湖心岛的气氛就诡异了起来。
因为从来无人修剪,而长得高高的草丛中总是会发出嗡嗡的,像是飞虫煽动翅膀一般的声音。虽然不可怕,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好受。
五条悟解除封印后,一直被压在某一棵树下的咒灵就出现了。
或许是因为它并不是直接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桃沢香并没有觉得有多恐怖,甚至可以直面那张脸,在附着了咒力的眼镜之下,女鬼咒灵魂的样子也更加清晰。
但因为身边有人,她倒不那么害怕了。
她戴着能够看到诅咒的眼镜,而湖心岛中心的上空,在夏油杰介绍是帐的屏障之下,此时满是飘散的已经被实质化的强烈诅咒气息。
五条悟抬手就是一个苍甩了过去,他显然收了力,咒灵被击中,被冲碎了大半的身体,却很快再生出新的。
显然,即便是桃沢香也能感觉到,它的确比上次见面时更强了。
“去许愿吧,香香。”
听到夏油杰这么说,桃沢香抬眸,她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夏油杰放开了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蓦地被寒凉的晚风代替,让她忍不住将手缩到了袖子里去。
下一秒,黑发的少年又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恋人之间的互动,而是给予并肩作战的伙伴一个肯定和鼓励。
桃沢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她点头:“好,我这就去。”
夏油杰留在了原处,随时准备战斗和收服咒灵,她转身,小跑着回到了离这里没几步的神龛处。
到了神龛前,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就着光亮开始寻找空白的木牌和写字用的碳素笔。
还好她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几乎是一下子就找对了地方。
桃沢香拿了一块空白的木牌,拔开碳素笔的笔盖,开始在上面写字。
写到一半,碳素笔又突然断了墨,她在空中使劲甩了好几下,才终于开始重新出墨。
她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到底该诅咒他什么,让他死肯定不可能,受伤也不要,因为他现在正和咒灵战斗着。如果他受伤了,即便可能和她的诅咒无关,她也会很难过的。
所以,只要一点点,小小的诅咒就可以了……
桃沢香写好,把碳素笔的盖子盖了回去,然后就随意地丢在了地上,费力地把木牌挂到了神龛上去。
木牌上俨然是歪歪扭扭又显得有些凶狠的一行字:“诅咒五条悟蛀牙!”
一切都办完之后,她开始认真祈祷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也就是认真诅咒五条悟蛀牙。
诅咒人需要怨念,不然就算写得多么凶狠,都不可能会实现,她若是不恨五条悟,那么这一切都只会是空谈。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闭着眼睛,内心回忆着自己曾经与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冷淡,他的目中无人,总是迟到让她在冷风里等,对她的痛苦不屑一顾。
他本就不值得她爱,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只会傲慢地只顾自己。
而且他吃了那么多甜食,以前在甜品店约会时还总抢她的吃,早就该蛀牙了。
她尽全力诅咒了五条悟,希望他蛀牙,明天早上起来就因为吃太多甜品疼的打滚不得不去补牙拔牙。
不知道过了多久,桃沢香缓缓地睁眼。
冥冥之中,她好像发现自己,没办法做到那么恨。
即便只是让他蛀牙。
明明是这么好的时机,就算在此时尽情发泄恨意也没关系,想让他死,让他受尽苦难也没有关系。
即便被人看见了也可以解释说是怕诅咒那么轻没有用,怕他们无法在这次实验中发现真相。
毕竟异能者虽然厉害,但如果诅咒的不深刻,只是轻飘飘的怨念,也很有可能无法和满含恨意的普通人的诅咒相比吧?
理由都这样明晃晃地摆在面前了,可居然也只写了蛀牙这样的小诅咒,这也罢了,如果因为写了这些让杰看到,从而让他对自己有偏见也的确不好。
但是,奈奈诅咒佐藤老师倒霉,本来只想让他出糗,却因为恨意多了点就让他出了车祸。如果她的恨意也多一点,那五条悟不就——
噢,她想起来,他们说这样的诅咒对他们咒术师是完全没用的。
那么,为什么就连闹着玩,就连蛀牙这样的小诅咒,也不敢用尽全力去恨呢?
真是懦弱啊。
桃沢香,你可真是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