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夏老汉原本是很谨慎的,对不熟悉的人一般不会多说话。由于之前在东华村保管室发生群众闹事,想乘乱焚烧钟奎的突发事件,他和志庆默契的达到共识救下钟奎,两个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了。距离拉近话题就多了,一个讲城市里的所见所闻,一个讲农村里插杆杆秧,在旱田里捉干黄膳(蛇)。

话题东拉十八扯再次扯到门岭村事件,扯到刚刚发生的门岭村事件,夏老汉神色就紧张起来。看他警惕不停东张西望的眼神,好像害怕谁听见他说话似的。

“门岭村的人是死得冤枉啊!那么多条性命就草草的给处理了。唉!作孽啊!”

钟奎和志庆一听,相互对视一眼。一个起身去查看外院,一个摸出一支烟卷来递给夏老汉。

“这玩意味辣,我不习惯,还是喜欢我的老伙计。”夏老汉提起水烟袋对志庆讪笑道。

“老哥,你放心,钟奎出去放哨了,你把所知道的门岭村事件告诉我。我用人格担保你,一定没事。”

对于志庆的话,夏老汉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拿起搁置在方桌上的一根铁丝,认真专著的挑了挑,不停摇曳跳跃的煤油灯芯绳,火焰在他的挑动下,闪烁之后亮堂了许多。

“人言可畏,祸从口出患从口入。我这把老骨头经历了太多是是非非,看见了不少生生死死。眼睛和脑子都麻木了,牙齿缺,耳朵聋,视觉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以后的日子啊,可是你们的天下了。”

志庆看着煤油灯下,夏老汉满脸皱褶下隐藏的岁月年轮。他明白是蹉跎的岁月,让他们逐渐苍老衰败,时间越久他们明白的东西就越多,留下来那些刻骨铭心就是人生最难得的沉淀。

“老哥,你别这么感伤,日子只会越来愈好,你老就好好的过日子,别往窄处想。”

“不得不想啊!老伴生下闺女没有一点的留恋就撒手走了。这好不容易把闺女盼大,她又嫁人了。嫁就嫁吧!偏偏嫁给一个不中用的货色。唉!”

志庆满脸祥和的看着夏老汉,知道他又在想女儿了,急忙出口安慰道:“活着比什么都好,死者已矣咱们还得过好自己日子吧!人生短暂也就几十年,来一趟人世不容易。老哥啊!你可得想开些。”

“唉!闺女不听话,怎么就喜欢上这个不务正业的混账。”

志庆是不知道夏老汉女婿的事情,所以在听见对方说出这一番话时,就忍不住出口问道:“你女婿是做什么的?他是那里的人士?”

“王二毛,你认识不?他是门岭村的人。”夏老汉在提到女婿时,小眼睛隐射出一股怒意,连说话的腔调都加重了些。

门岭村的?志庆一愣,看来夏老汉要讲述门岭村事件了。此时的他就像一位热心的听众,在恭恭敬敬的聆听节目主持人接下来要讲的新闻。

夏老汉小眼睛盯着爆开灯花的煤油灯,眼眸好似的发光一般炯炯有神起来。他噏动着嘴唇,慢慢的讲述出隐藏在心里的故事。

夏老汉的女儿由于在生下来时母亲就走了,嗷嗷待哺的她。可怜见的瘦得一把都可以把她捏握住一般。婴儿整天价的饿得哇哇大哭,急得夏老汉只差没有跳进门前那条河里。后来他从外面偷来一些豆子,一口一口咀嚼成浆,就像小鸟喂食一般送进还是婴儿口里。

夏老汉是又当爹来又当娘,终于把女儿拉扯大。可惜的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女儿打小就是病秧子。

门岭村有一个单身汉,叫王二毛的。有一次赶集看见了夏老汉父女俩,这小子就盯上夏老汉的女儿不放。

王二毛的底细夏老汉是不知道的,反正他会隔三差五的给夏家送来粮食,有时候还割半斤猪肉什么的来。

饿肚子的时候,怎么也没有勇气拒绝送上门来的好事。

这一来二去的,夏老汉的女儿就对王二毛产生好感了。

那个时候只要有吃的比什么都好,夏老汉见王二毛出手大方,对女儿也是体贴入微。对他更是孝心可嘉,也就默许了这门亲事。

王二毛给夏老汉砍来一个猪肘子,不光是换走了他唯一的女儿,还带走了他一颗心。

在后来夏老汉才从别人口里得知,这王二毛就是一不学无术的赖皮,偷鸡摸狗什么都做。换他闺女的猪肉肘子都是赊账来的,还得闺女嫁过去挣公分慢慢来抵债。

就在门岭村血案发生前,王二毛跑来夏老汉这里找生石灰水。

为毛王二毛会来丈人这里找那玩意?王二毛告诉丈人,找这玩意是用来预防树木生虫的。

可是后来夏老汉听到老朋友说到门岭村有一位斩穴人,捡到一个孩子。并且还说孩子的老爹死于石灰水迷眼,跌入水库给淹死了。

这石灰水在当时还是不好找的,是夏老汉在县城工地上做临时工。偷偷拿了一块回家,准备用来熬玉米凉粉时做点水的。

工地上做临时工也就几毛钱一天的工钱,还得耽搁挣公分。夏老汉觉得不划算,后来就没有去了。那一块石灰疙瘩就一直搁着在那,他想等女儿回家时熬玉米凉粉,女儿可喜欢吃玉米凉粉呢!

这斩穴人死于石灰水迷眼,这让夏老汉很是不安。

他就拾叠拾叠准备去看看,可是还没有等到去的时候,门岭村就爆发了瘟疫。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说门岭村爆发瘟疫的主凶是,那位死去的斩穴人在挖掘墓穴时,不小心挖到地层下一座古墓,古墓里有一副棺材,棺材里有一具女尸。

斩穴人把棺材里的女尸挪开,发现女尸身上有宝贝,至于什么宝贝,无从得知。斩穴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找谁去问?

第055章 多出的事端

有人说王二毛知道这件事,他在用石灰水迷了斩穴人的眼睛后,就去了他家里,把斩穴人的家翻了一个底朝天。也不知道翻到宝贝没有,反正后来王二毛也死了。

屋里抽风似的煤油灯光,映照着斑驳土墙上两个傀儡一般不停摇曳的影子。是煤油灯的灯光,把俩人的影子丑化了,胖的是志庆,干瘦的是夏老汉。

门外的钟奎一脚踹开房门,一步跨进屋里,怒目而视夏老汉。

钟奎满脸怒气盯着夏老汉。后者心理素质出乎意料的好,在遭到怒目而视时出奇的淡定。

夏老汉一双老眼在煤油灯下,淡然的瞥看了一眼门口的钟奎。跟老牛似的慢腾腾挪动视线,定定看着煤油灯绽开的灯花笑了。并且朗声说道:“爆灯花,有客来。”

陈志庆不解夏老汉为什么看见煤油灯爆灯花也会那么开心的。他不明白也就没有搭讪,只是出声制止钟奎的莽撞举动,并且起身拉住他往门口送,打算让这孩子继续在外面看着。好让夏老汉继续说下去,迫切的希望从他口里听到下文。

可就在这时,夏老汉视线从煤油灯上挪开盯着钟奎开口说道:“让他听听无妨。外面有我的老伙计在,它虽然跟我一样老得不中用了,但是耳朵还是很灵敏的。”

夏老汉口里的老伙计,就是那条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黑狗。

钟奎也领教过那条狗的厉害,说它警惕凶猛自然不是虚有其表。

夏老汉都这样说,志庆也不好老把钟奎往外推,再说他也有些不忍心。这不是怕鲁莽闹事才故意呵斥住他,其目的也只是想让他回避一下而已。

钟奎在志庆的暗示下,先把房门关好,然后极不情愿的就近挨着他坐下。

待钟奎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志庆突然出口问道:“老哥,你觉得钟汉生这个人怎么样?”

听到志庆说出钟汉生的名字,夏老汉老眼皮在煤油灯下使劲的眨巴几下,继而眼珠子闪动一抹晶亮。志庆知道他的眼睛一发光,故事马上又要开始了……

短暂的休息,让夏老汉的思维愈发清晰,他慢条斯理佩佩而谈,说出了蕴藏在心里快要发霉长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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