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泰棋店开张了。
在一百五十万人口的金陵城里,一间小小棋店的开张,就像在鄱阳湖里丢进了一颗小石子,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浪。
苏涯带着百花宗名帖跑遍了整个南城,总算挑选了一间位置适中的空置店铺盘下,花费十余枚银元装修妥当,为吸引眼球,特意将招牌用颜料染成了酒红色。
整条街的商铺,就他家的招牌是酒红色,甫一开张,果然引来了不少路人。
但是开张三日以来,一套修士棋都没卖出去。
“什么仙缘灵牌,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一套竟敢卖三枚银元,你们穷疯了吧!”
这是刚才骂骂咧咧从门里走出去的一位顾客甩下的最后一句话。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恭敬地送他离去,回过头来看了眼候在柜台后面的陈怜卿,满脸都写满了被人羞辱的委屈,闷头擦桌子去了。
陈怜卿叹息一声,心知此情此景怪不得店小二。
这些天她每日都来店铺,甚至亲自招呼登门的客人,奈何自家棋店的定价实在是超出常人想象,三日过去,连一套都没卖掉。
渭城修士棋价格不低,但最贵的也不过是“百兽争皇”和“鸾凤飞仙”,一套只要一枚银元。
他们店铺里的“仙缘灵牌”一套售价三枚银元,足足是金陵城最好棋盒的三倍,哪里有人会买。
她揉了揉因发愁熬夜而猩红的眼睛,对身边端坐的青年修士叹息道:
“你也看到了。我相信你的点子,也相信‘仙缘灵牌’的质量肯定能吸引到客人,但咱们毕竟是新开的棋店,是不是把价格降一降?”
苏涯看完了棋店里的一幕幕,笑着问道:“你打算怎么降?”
陈怜卿早有计量:“仙缘灵牌一套完整卡组是30张,一张灵牌的制作成本是15铜元,30张就是450铜元,加上棋盘、灵牌盲盒、说明书,综合成本也不过500铜元,我觉得咱们‘30张灵牌加一个操作棋盘’,总共卖800铜元比较合适。”(注1)
苏涯一怔:“一张灵牌只有15铜元的制作成本?以前你不是给我开价50铜元么。”
陈怜卿翻了个白眼:“我那是卖给你货,说出来的自然是售价,现在老娘是给自家挣钱,当然只算成本。”
妈的,15铜元的东西跟我开价50铜元,这老娘们心真黑啊。
“我们制作的修士棋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整个金陵城短时间内绝不会有第二家棋店能与我们抗衡,或许在一两年后这个价格会降下来,但肯定不会是现在。”
苏涯微笑着拿起一套修士棋:“咱们产量低,每月顶多生产两千盒灵牌,就这还把你们百花宗修士弄得形容枯槁,只有卖高价,才能把利润抬上去。”
陈怜卿恼火道:“我知道修士棋是好东西,但是价格也不能这般离谱吧?一盒灵牌160铜元的成本,你卖给人1枚银元!我只担心一套都卖不出去,下个月都没法给坊里弟子发工钱。”
“你不是每年都朝宗门领救济么,再多领一年怕什么。”
苏涯笑着打趣,被陈怜卿狠狠瞪了一眼,赶紧转移话题:
“灵牌虽好,却也要懂得包装,咱们的修士棋并非卖不出去,只是需要一些简单的营销手段。”
陈怜卿好奇道:“你有办法把这批修士棋卖出去?”
苏涯洒然一笑,唤来店小二,从兜里取出两枚银元,附耳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
店小二本就是百花宗弟子,知晓苏涯和自家宗门的合作关系,这几日扮演各类角色时早就习惯了听苏涯的命令,听完苏涯说的具体内容,吃惊地望了眼桌上的灵牌,忍不住道:
“这可是咱们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灵牌,就算卖不出去,也不能……”
“听我的!”
苏涯拍了拍他的肩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砸开了金陵城修士的心,还怕不能掏空他们的荷包?”
店小二犹豫着望了他一眼,终究是狠下心肠,捏着手里的银元跑出去了。
陈怜卿惊讶地看着店小二急匆匆离开:“你对他说了些什么,怎么见他露出这般心痛的表情?”
苏涯嘴角微抿:“没什么,只是想让金陵城修士见识一下咱家的仙缘灵牌。”
……
……
如果提起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巷,当属南城青龙第一街。
白塔州各地修行宗派都会在这条街上开设店铺,单单拍卖行就有两家,什么万宝楼、珍物阁、奇玩居更是遍地都是。
金陵城没有“垄断性质”的豪门大派,对散修的容忍度很高,即使是没有店铺的修真者,只要不胡乱惹事,也能在街上卖东西。
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就能看到无数散修在摆摊,尤其是街巷拐口和大道两侧,更是“兵家必争之地”,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百炼铁刀一柄,锋锐程度无限逼近法宝,您看看,案板上是我买来的新鲜猪肉,无需真元,一刀下去,骨肉分离,如此宝刀只需二十银元,千万不要错过……要是您不想买刀,看上猪肉也可以割两斤回家,一斤只要十五铜元!”
“途遇盗匪,生死火拼,是谁保你一路平安?孤走夜路,堤防歹人,是谁借你一身虎胆?灵器贴膜,本城最资深的手艺,五十铜元买一份涂油保养,这是它应得的回报!”
“灵焰术修炼簿册,除去仙盟官方发售的内容,还多出五位筑基修士的亲身修炼经验,前人指路,后人无忧,每本二百铜元,还剩九十七本,卖完收摊了啊!”
“白尾妖狐幼崽一只,寿龄不到三岁,若是带在身边循循教诲,晋升金丹就可以变成美女相陪,售价五枚银元……妖兽不能化形?我跟你讲,这只保证能变美女!你先把它培养成金丹境界,如果变不成美女,我原价退换!”
摊贩们叫卖的货物五花八门,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摆摊卖货是很多散修唯一的谋生手段,只要不干扰市场秩序,大宗门也懒得为这点钱找他们麻烦。
在青龙大街尽头,矗立着一家名为“烟雨楼”的神奇楼宇。
这座楼拥有凭空蒸发财富的能力。
任何进了烟雨楼的男人,在软玉温香的包围中享尽人间艳福,总会不知不觉花出去许多银钱,等到被仆役恭恭敬敬地送出门的时候,才会发觉口袋已然空空。
对于那些有志于追求仙家大道的修真者来说,青楼这种地方虽然不会伤身,却会伤神,若是精神心念尽皆被红粉骷髅所迷,便很难再进一步。
天底下因心魔入侵而中道崩殂的修真者比夏天的蚊子还要多,所以很多豪门世家对家族精英子弟多有严令,不准修道天才造访青楼。
至于那些旁支庶出,或者有钱的散修,自然是百无禁忌。
这些红粉销金窟就像是吸金的磨盘一样把客人口袋里的灵金哗啦啦都吞进了肚子,造就了无数穷光蛋。
如此赚钱的地方自然有不少人觊觎,但是烟雨楼有一个很强大的靠山,或者说它自己就是那个靠山。
作为紫霞州最优秀的艳道宗门,合欢宗在双修领域有着别样的理解。
过去几百年,合欢宗屡次遭到正道宗门打压,宗内弟子的实力一直很薄弱,明明是魔道巨擘,在各种历史事件中却总是以配角身份出场,简直毫无存在感。
经过几届领导班子反思,合欢宗高层终于得出结论:
依靠邪道手段掠夺男子阳气的方法已经落伍了,现在是合作共赢的时代。
只要标注清楚价格,在男子自愿的情况下适度抽取阳气,不仅可以提高修炼速度,还能赚取发展经费,这才是邪道宗门正确的打开方式。
于是她们洗白了,上岸了,烟雨楼就这么诞生了。
自从烟雨楼喊出“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来者都是客”的宣传口号,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合欢宗修士们甚至有些忙不过来。
三月份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百花宗的两名男弟子,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地踏进了烟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