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魂渊是黑水镇一名普通青年。
如果单独审视他的姓名,似乎把他的名字安在修真界某个高手榜单上毫不出奇,譬如悬黑杀手榜、天下金丹榜、万英筑基榜等等。
其实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市井凡人,无论容貌、修为、年岁还是身世,都平平无奇。
如果有好事者知晓他的存在,完全可以称他一句“平平无奇欧阳魂渊”。
他和王二狗、张三胖住在同一条巷口,三人打小就是邻居,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当韩沫带着一群人呼喊村镇青壮去工坊干活时,他们一合计,觉得这事能赚到不少钱,就一起报了名。
韩沫负责登记他们的资料,听到他自报家门,沉默了许久。
“你们仨住一条街,他叫王二狗,他叫张三胖,你叫欧阳魂渊?”
“对呀。”
“恕我冒犯,敢问阁下,这名字有什么缘由吗?”
“……你为啥突然对我用敬语?”
“没什么,就是莫名觉得,对你尊敬一点没坏处……回答我的问题。”
“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故事,觉得稍微复杂一点的名字更能唬人,就请说书先生起了这个名字,说书先生告诉我,这个名字很有寓意,魂归渊兮,意思是‘请先人保佑我’。”
“请仙人保佑你?”
“不是仙人,是先人。”
“哦,原来是先人。”
韩沫通过眼神读懂了欧阳魂渊想要表达的意思,随口问道:“你有什么人生理想吗,比如逆天改命、推翻仙盟、成仙称帝之类的?”
或许是市井话本带给他的刻板印象,他总觉得,一个叫欧阳魂渊的人,其内心世界总应该包藏着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就像龙傲天一样,听起来就不是凡人。
“我有两个理想!”
欧阳魂渊攥紧拳头:“一个是成为炼气修士,另一个是娶两个大屁股婆娘,让她们给我生好多好多娃。”
韩沫先是心头一堵,继而好奇道:
“为何只想成为炼气修士?仙路迢迢,世间除了炼气修士还有筑基、金丹修士,既是理想,为何不立的高远一些?”
“……你说的好有道理,那我就成为金丹修士,再娶两个大屁股婆娘,让她们给我生好多好多娃。”
“……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只在乎娶大屁股婆娘?”
“瞎说!”
欧阳魂渊仿佛被侮辱一般愤怒地站起来,扬起右手,唰地冲着韩沫的眼睛竖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两个,两个大屁股婆娘。”
仿佛少了一个他的人生就不再完整似的。
韩沫没有犹豫,唰唰填上他的资料,递给他一个身份木牌:“去高炉搬煤炭吧,干上三五年,保你娶个大屁股婆娘,至于另一个,还得你自己想办法。”
欧阳魂渊懵懵懂懂地跟着人流来到后山工坊,到地方后大开眼界。
黑水镇炼器工坊的骨架已经搭建起来了,最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是二十丈高的漆黑高炉,其次是正在围绕工坊边缘搭建的防御阵法。
几名泰岳宗修士合力把阵旗插进土地里,借助灵道材料勾连阵线,态度非常认真。
这套阵法来源于翁罡明的友情援助。
事情起因是百花宗得知苏涯要搭建工坊,以凡俗工坊保护能力薄弱为由,给苏涯推荐了一些阵旗,希望苏涯挑选一套,而后他们去买来送给苏涯。
阵旗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灵器,需要成套搭配,一套下品阵旗的价值比十件下品灵器还要高,只有成规模的修道势力才会购置。
翁罡明得知此事后,对他们推荐的阵旗不屑一顾,亲自出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阵旗,品质非常高,就是造型诡异了些,和市面上常见的朴素阵旗大不相同。
“这套‘怨鬼缠风阵’,在中品灵阵里算是比较挑头的,保护范围可达十丈,兼具防护与幻形两种效果,是老夫手里最值钱的几样宝贝之一。”
将阵旗交出来的时候,他满脸都写着心疼:“此物一套在市面上起码价值两枚金元,听清楚,是金元呐,能换到三四十件下品灵器,爱惜着点儿用。”
苏涯瞧那套阵旗鬼气森森的,不像是好玩意儿,本着“反正免费不用白不用”的朴素想法,让泰岳宗修士把阵旗架设在工坊四周,现在已经搭建一半了。
老道士亲自担任监工,将阵旗的操纵口诀、使用方法尽数教给了泰岳宗修士。
他已经学会了高炉炼钢的法子,对工坊的事情非常上心,诸多事务亲力亲为,俨然一副泰岳宗大管家的架势,和过去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
离开架设阵旗的地方,欧阳魂渊见到了一大群镇民。
工坊左侧有一座新搭建的木屋,屋门口有位炼气修士在大声叫嚷着排队,镇民们都在往前挤,不断有青年镇民走进木屋,换一身干净结实的硬布衣服出来,到对面列队站好。
有几名泰岳宗修士挨个给他们发东西,每人手里可以领到一部《仙盟官篆千字文》,一部《泰岳养气功》手抄本,一小袋铜元,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以后你们就是工坊的员工,每月领二百铜元的薪俸,身份就算是我们泰岳宗的外门弟子,回头每天晚上都要学习仙盟官方篆字,按手里的功法修行,不识字没关系,会有人教的。”
有炼气修士冲他们大喊:“白天务工,晚上修行,宗门会派遣老师教你们练功,无论是谁,只要按部就班坚持修炼,月底就能领到两条猪腿,如果踏足炼气,当场就发给你们十枚银元!”
一席话语说的满院镇民激动不已,彼此小声交流,脸上都泛着“发财了”的红光。
欧阳魂渊也跟着换了一身新衣服,领到了书籍和铜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此物便是修道典籍。
知识是最容易传播出去的东西,修真界的凡人对修真一事并不陌生,然而成型的知识载体,也就是书籍,很少传入农镇,懂得修道法门的镇民非常稀少。
鹤凝云一家三口是黑水镇仅有的三名炼气修士,除去他们以外,有几名江湖经验丰富的镇民也学过一些简单的呼吸法,但是没有修炼资源加持,练了十几年也没能踏足炼气境界。
归根到底,修炼是一件很吃资源的事情,没有灵丹妙药,纯靠本身天赋,只有一些天资绝佳之辈才能踏破天门,大多数人只能眼巴巴地“望仙兴叹”。
欧阳魂渊从未正式修行过。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接触修道典籍,也是第一次加入一个修行宗派。
尽管泰岳宗听起来不像是什么豪门大派,收徒的方式也很儿戏,竟是来工坊干活就算拜师,每月还能有月俸拿,他依旧觉得心里很火热。
从今日起,他就是一名修真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