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冯紫英入得城来，略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后，便开始清点人马，带出去的五百精锐折了约摸二十来人。冯紫英歇了口气，正要和卫若兰说话，二人四目相对，忽觉少了一人，复又起身张望，大声点名，果不见柳湘莲人影。
第一个发觉这一点的李享也已经从城墙上跑了下来，来到冯紫英面前问道：“冯大哥，我大哥怎么不见踪影，莫不是？”
冯紫英也正焦急，让手下人反复清查，确认没有柳湘莲后，当下猛地一拍大腿，深叹了一口气。
“所以是？”李享看着冯紫英的表情，大概明白了情况，但是内心仍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角色就这么在自己眼前领了盒饭？
“或许二郎也冲出了敌阵，只是情况不对，还未回城。”卫若兰说罢便回身去城墙上张望，但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北狄那火光冲天的营寨。
李享闻言，也上了城墙，从腰间掏出了手持热成像仪，扫视着城外，但同样一无所获。
他大概死在阵中了……李享的心震动了一下，默默地收起了热成像仪。
有点难过，但并没有特别难过。
自己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薄情寡义了？李享回想起跟柳湘莲相处的时光，如今这位义兄死在了乱军之中，察觉到自己并没有特别难过的李享如此质问自己。
卫若兰就站在李享身边，见李享呆住不说话，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兄弟，先随我下去吧。”
李享转过身来，见卫若兰一脸要安慰自己的表情，想说自己没事，但又有点说不出口。
对于柳湘莲的死，冯紫英和卫若兰痛心不已，但这是军中，有什么话都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说。
卫若兰也没有去责备冯紫英弄险，他知道这一战大伙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出城突击的，别人可以为国捐躯，他柳湘莲也不例外，包括冯紫英自己也一样。
来到冯紫英面前，卫若兰道：“北狄前军无法救火，弃了营寨后撤了。”
“嗯。”冯紫英低着头应了一声，随后起身让卫若兰犒赏回来的士卒，自己则进了府衙，经过这一晚的拼杀，北狄的攻城节奏又要延后许久，虽然有所牺牲，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是……冯紫英开始回想冲杀时的情景，出发的时候柳湘莲就在他左右，讲道理，以柳湘莲的武艺和骑术不可能掉队自己那么远才对，就算柳湘莲失手落马，如果立时呼救，冯紫英也能照应得到。
罢了……也许二郎还活着，冯紫英如此想着，走进了房间，卸了满是血污的战甲，暂做休憩。
另一边，李享也没有得闲，冲阵归来的士卒也多有负伤，又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忙完一切，李享洗漱过后，回到房间，横竖睡不着，便起身来到城墙上吹风。
李享看着远方北狄营寨未熄的火焰，又抬头看看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万籁俱寂之下，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我讨厌他妈的战争……李享在心里如此骂道。
我不会像柳湘莲那样糊里糊涂地嗝屁，绝对不会！李享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拼命的事，谁爱去谁去，自己守着本分，多救点人积点阴德就是了。
同一时间，延州城外的北狄营寨中正在经历一场哗变。
由于进攻受阻，本就不甚团结的北狄各部开始互相攻讦，有些部落已经萌生退意，尤其是在今晚冯紫英的突袭之中损失惨重的赤狄部落。
“丁灵，听说你们部抓了一名战俘，交出来，我要将他带回去碎尸万段，给兄弟们当下酒菜！”
被唤作丁灵的女子乃是白狄部落首领的女儿，如今白狄部落的首领染病在床，因此整个白狄部落唯丁灵之命是从。
“人是我抓的，与你何干？”丁灵撂下这话就回了自己部落的营寨，准备去看看自己的战利品。
而在白狄部落的战俘营中，一身材长挑的大夏士兵被捆了个结实，像条蛆一样在地上挣扎着。
“哼，还挺有活力。”丁灵进了战俘营，看着这个企图挣扎的战俘，用脚给他翻了个身，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定睛一看，却让丁灵整个人怔在那里，在那战俘的散发之下，竟是一张前所未见的秀美面庞，这让从小在粗蛮汉子堆里长大的丁灵顿感惊为天人。
原来为丁灵所俘获的，正是随军冲阵的柳湘莲。
原本柳湘莲紧跟在冯紫英附近拼杀，当冯紫英觉得侵入中军无望，下令折返时，准备撤退的柳湘莲却被不知从哪来的一根鞭子缠上了脖子，整个人被拉下马来，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等到柳湘莲从休克中醒来，已经被捆好扔在这战俘营中了。
“嘿，你到底是男是女？”丁灵看着柳湘莲的脸庞，不禁失声问道。
柳湘莲此刻被丁灵踩在脚下，见这女人自言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也就不好做答。
见柳湘莲不说话，丁灵也清醒了些许，知是语言不通，便命人找了个懂双方言语的人来问话。
柳湘莲本是个刚烈性子，心想着失手入了敌营，唯有一死而已，因此也不管丁灵问什么，柳湘莲只当做没听见，一言不发。
问话期间，丁灵越看柳湘莲越觉得迷人，不觉春心萌动，对这个美若女子的异国男人生出些喜爱之情，想将其收做玩物。
柳湘莲听了丁灵所说，顿觉受了奇耻大辱，正要发作，却忽的想起当日与尤三姐之约，心道，倘或自己白白死在这里，岂不负了当日信约？这外邦女子似乎地位不低，她既有意留自己性命，不如暂且委曲求全，顺意于她，以自己的武艺，若有机会，再图脱身也好。
想到这里，柳湘莲情绪稍缓，但言语间仍有些忿忿不平，丁灵见状反而更觉有趣，便命人将柳湘莲解了绑。
松绑后的柳湘莲起身揉了揉手腕，看着眼前一脸挑衅意味的女子，又见她左右并无卫兵，心中动了挟持的心思，然而此念头才刚起，丁灵忽的一挥手，一根长鞭飞出，竟将柳湘莲抽得翻身坠地，柳湘莲只觉得肋骨寸断，几欲吐血，不过最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竟然是被这女子打落马下的么？
柳湘莲这一个翻身，一个盒子从他身上掉落下来，丁灵走过来捡起打开，看着盒子里那些从未见过的东西，一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柳湘莲刚被丁灵一鞭子抽得服服帖帖，肚子里的歪心思早已飞了个干净，知道除了取悦这个女人之外再无脱身之法，于是老老实实说道：“这是药。”
“药？”丁灵听了手下人的翻译，眼睛略微瞪大了一些，又问道，“这是治什么的药？”
柳湘莲见识过李享的药，因此不假思索地说道：“无所不医。”
丁灵听了这话，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道：“此话当真？”
柳湘莲见丁灵的神态模样，似乎对这药很是感兴趣，于是便开始大肆吹嘘起来。
丁灵听了心中一喜，此番出征掠夺不顺，加上她的父亲病倒，白狄部落早已准备退出掠夺，但是这话还得由她老爹出面说才行，可偏偏白狄首领此刻卧床不起，丁灵正为此事纠结，却突然得了些奇物。
“你这药若真能治百病，我便大大赏你。”丁灵说罢，便把盒子往柳湘莲身前一递，示意要他试毒。
柳湘莲无奈，只得接过，抠出一片药片服下，丁灵又朝着盒中的那几根针剂使了使眼神，柳湘莲也只能将其拿出，按照李享所教方法注射。
丁灵见着柳湘莲这使用手法，不觉瞪大了眼睛，她在北狄之中也算一号人物，还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场面，心里不禁感叹大夏果真地大物博，奇人异事颇多。
等了半晌，丁灵见柳湘莲果真无事，便拿着药盒走出了战俘营。
回到了自己营中，丁灵看着药盒里的药，犹豫再三后，亲自服了一片药下去。
白狄首领其实病得很重……但是为了防止赤狄和长狄两大部落趁火打劫，丁灵将她父亲的病情隐瞒了下来。
在亲身试药后的第二天，丁灵拿着药盒进了白狄首领的营帐……
短短一日过后，丁灵又一次出现在了柳湘莲面前。
“了不起。”丁灵看着柳湘莲，一边摇头一边鼓掌道，“大夏果然强过我北狄许多，与之为敌，并非明智之举。”
柳湘莲听了这话，便知自己的药被拿去起了作用，又见眼前女子似乎心情尚可，于是斗胆问道：“我大夏强于尔等也非一朝一夕，尔等为何明知而故犯？”
丁灵听了柳湘莲这话，只冷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因为有些话，不是柳湘莲一个战俘应该知道的。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做我的奴隶，第二个选择，我把你交给其他部落，他们会把你剁碎了下酒。”丁灵如此说道。
听完丁灵手底下人的翻译，柳湘莲深吸了一口气，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他自然选择了前者。
至此，柳湘莲有了狭小的自由空间，那就是丁灵的营帐，但也仅限于此，因为在营帐外边尽是北狄的凶蛮士卒，柳湘莲很确信自己如果暴露在外面的话肯定会被撕个粉碎。
白狄首领用了丁灵从柳湘莲身上得来的药，病情好转，出于利益考虑，已经开始和赤狄还有长狄商量撤退事宜，反正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差不多已经达到了。
而另一边，冯紫英终于等到了百姓完成迁移的消息，于是暂时放弃了延州城，开始往后方撤军，与其父冯唐合兵一处后，领着大军又杀了回来。
然而，延州城依旧是空城一座，延州城外的北狄大军也不知去了何处。
冯唐登上延州城的城墙，看着一望无际的荒漠，叹了口气，骂道：“这群畜生……”
领着大军和无数粮草辎重前来，最终却无所建树，冯唐实在心有不甘，这北狄仗着马快，在这边境无法无天，做完恶就跑，实在令人恶心。
领兵驻守了数日，确认北狄是真的完全撤退后，冯唐安排了部队在延州城驻守，随后便班师回朝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
得知了要班师回朝的李享只觉得这完全像一场闹剧，而且是一场极其折磨的闹剧，他又要面临长时间的行军才能回到京城，而此行唯一让他在意的消息就是，柳湘莲恐怕真的死了。
又是十多天的行军，李享在浑浑噩噩中回到了京城，看着熟悉的一切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李享什么也不想做，他骑着马径直回了园子，下马后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随后便开始脱身上的装备，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后，李享一个猛子直接扎进了园子前的湖里头，闭着气来了个透心凉。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李享坠湖的动静引来了狗子，在湖边不停地吠着，这让贾芸也不得不出来查看情况。
“哎！这湖里怎么漂了个尸体！”贾芸看着飘在湖上那赤条条的一个人，着实吓了一大跳，拿了根长竹竿来便捅，想看下情况。
李享此刻屏息飘在湖面上，正在享受此刻的安宁，忽的被一根竹竿捅了一下，受惊之下猛吃了几口水，扑腾着在水中立起身子来。
贾芸见是个活人，心态略宽，定睛一看，竟是李享，整个人便愣住，等李享爬上岸来，方才醒道：“公子！你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怎么在湖里飘着？”
李享并不想解释什么，贾芸自然不可能体会他这一路有多难受。
当初李享和柳湘莲，巧玉，还有林海一家子北上京城的时候都觉得无聊烦闷，更不用说这纪律严格的行军了。
回了园中，李享踏踏实实洗了个热水澡后，倒头便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享感觉到有人在朝自己的耳朵吹气，痒痒的，很舒服，又很不舒服。
双眼睁开，李享抓住了那只抚摸自己脸庞的小手。
“你回来了。”李享亲吻着这只无比熟悉的手，说道。
巧玉满是爱怜的脸上涌现一抹幽怨道：“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林府找我呢，干娘也是这么想的，那边安排了一大桌子菜，你却没去，一个人回了这里，若不是芸哥儿来报信，我还不知道呢。”
李享没有回话，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就这样睡着。
巧玉见李享如此，知道他是累着了，于是也不闹他，只问道：“哎，大哥呢？你没和他一起回来这里吗？”
之前系统抽搐了，章节错乱，现在应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