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业明略一点头，“对，这几层都是，到现在他还没跟你说吗？”
叶晓摇摇头，似乎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对方鹤廷了解越多，叶晓就越心疼。
他没有体会过这么心疼另一个人的感觉，方鹤廷看上去那么强大，心底里却很不安吧，而且是根本无法诉诸言语的不安。
他只能用疑惑暂且压住这些疼，不然他都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
叶晓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他在叶家宴会上的举动引起了方鹤廷的兴趣，正好他联系租房，背后真正的房子主人——方鹤廷，就顺势答应了。
亏他还以为自己运气好，敢情都是别人的算盘。
方业明略迟道：“晓晓……”
叶晓抬起头，“我没有因为这个怪鹤廷的意思，我一开始租这儿的房子就有目的，我想接近他获得他的庇护，好让叶子辰不敢随便动我，他不过是配合了我，要道歉、也应该是我。”
“说清楚就好，世间事阴差阳错，你们能走到这一步，是缘分。”无广告网am~w~w.
叶晓怔怔的，恍然。
是了，阴差阳错的缘分，他和方鹤廷之间的开始源于他的误会，先闯进对方生活的人是他，将他留在这段关系里的却是方鹤廷。
他把方业明刚才的话仔细回想了一遍，再勇敢一点，是需要再多一点勇气，如果彻彻底底的坦白能换来方鹤廷对他的信任，那、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在这个世界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是方鹤廷成为了他的锚点，让他逐渐安定下来，现在、该是他去回应这份感情的时候了。
如果不是爱，何必要患得患失、惴惴不安呢，如果不是爱，为什么不像对待白枫一样对待他？
方鹤廷不说，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
方业明倾身靠近了些，声音里满是郑重，“叶晓，我需要你的正面回答。”
叶晓双手捂住脸，放下来时又揉了两下，仿佛要将那些困顿的情绪都揉飞走，一张小脸再露出的时候，又带上了明朗的意味。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的嘴角上扬，眼里是奕奕的神采，“外公，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给我点时间。”
这下轮到方业明怔住了。
他定定地看着叶晓，半晌，突然笑起来，“好啊，我今天不算白来，鹤廷遇见你，是他的福气！”
叶晓抿起嘴，笑意留在唇边，眼里的光沉下来，“是我的福气。”
“好好，”方业明应和着，撑住拐杖站起身，“你赵叔应该做好午餐了，起来洗洗吃些东西，咱们再好好打算。”
“好。”
目送方业明走出卧室，叶晓没再愣神，他拿起床头的遥控打开窗帘，室内暖黄的灯光被春末夏初的阳光冲淡，由原本的晦涩一下变得清透明朗起来。
叶晓微微眯起眼，却没抬手遮挡。
这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吧，他还能睡得着，方鹤廷现在大概比他更不好过，在跟自己较劲这件事上，他的爱人似乎比他要有天赋。
傻瓜。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会再后退一步，不会再任由方鹤廷把他推开，如果对方身处无边深渊，那他也要走过去，走到他爱的人身边，再一次告诉对方——
不管多深的黑暗，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他害怕的从来不是黑沉不见底的深渊，而是深渊里只有他独自一人。
回去的路上，方业明的神情依旧浸染着忧虑。
叶晓性格很好，能力不错，靠自己能生活得很好，真走不到一起分手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会比跟方鹤廷在一起轻松很多吧。
但他到底还是自私了，鼓励叶晓要勇敢，把对方推向他的外孙，而结果他不敢保证，只希望，俩孩子都能好好的，不然他临到头了还要背负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只是、为了方鹤廷，怎样都值得。
送走方业明和赵辉，叶晓给自己冲了杯方鹤廷常喝的黑咖，结果第一口下去差点儿苦哭了，但还是忍着没加奶加糖，小口小口地抿着。
一下午，一杯黑咖从热喝到凉，越喝越苦，越难以下咽，叶晓却好像慢慢习惯了这个味道。
他将拍摄计划又梳理了一遍，确定接下来半个月就是翘班也没问题之后，跟柴平打了声招呼，然后发了条动态。
他知道，方鹤廷一定能看见。
中间隔了一天，叶晓问过何琼，知道方鹤廷没去公司，又问方业明，知道要找的人在家后，把自己捯饬好，直奔方家老宅。
感情最怕磨磨唧唧，伤人伤己，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快刀斩乱麻。
他到方家时，是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然而打开方鹤廷卧室的门，只有一片昏沉沉的黑暗，和扑面而来的烟雾。
他攥紧手，与跟在身后的方业明对视了一眼，走进室内，关上门后，黑暗笼罩的瞬间，他心里慌了下，随即又奇异地平和下来。
房间里非常暗，叶晓只能分辨出大致的轮廓，还被烟气呛得有点睁不开眼，他咳了几声，只能摸索着往床边走——模模糊糊的，方鹤廷应该是坐在地毯上。
他摸到床边，腿贴着床，从床尾挪过去，在方鹤廷身边蹲下，顺着对方的肩膀摸到手，握住了，眉头紧紧皱着。
他低声开口，“哥，我把窗户打开了啊，通通风，熏得眼睛疼。”
“你可以不来。”
听着方鹤廷沙哑的嗓音，叶晓嘴巴一抿，站起身去拉窗帘开窗户，“就要来，两天不见我很想你啊，你都不想我的嘛~”
叶晓的语气故作轻松，打开窗户后新鲜空气涌进来，他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而一回头，却发现方鹤廷微微向后仰着靠在床上，小臂遮着眼睛。
连带着神情都看不清楚了。
他走回去蹲下身，给方鹤廷捋平有点起皱的衬衣，好一会儿，才抬手戳了戳对方的下巴，小小声笑道：“哥，别心情不好就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我还想多跟你过几年，可不许提前逃跑哦。”
方鹤廷顿了下，手放下来，看着乖乖巧巧蹲在他跟前的叶晓，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混沌和阴霾，冰冷的。
叶晓的一头小软毛泛着深咖色的柔光，笑容乖巧，今天又穿了件浅嫩的小鸭黄毛衣，在阳光下显得更为柔和温暖，是一点不刺眼的明亮。
让人想触碰，却不忍。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方鹤廷的叶晓察觉出对方眼神里细微的情绪变化，略一思索，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方鹤廷一条腿曲着，他就手动给调整了下，然后把下巴搁在了人家的膝盖上，高度正好。
他盘腿坐好，直接道：“哥，之前你问过我几次，都没深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追问，但是今天我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一切，全部的。
“我是叶晓，也不是叶晓，我从别的世界来，除了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之外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有我的父母，我的哥哥，emmmm亲哥，同父同母那种。”
方鹤廷抬手按在叶晓的嘴唇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叶晓双手握着方鹤廷的手腕将对方的手拿开，笑道：“知道，我说了，一切，我想把我的一切告诉你，先听我说完咱们再说别的。
“我在跟家里人过生日，正许愿呢，许完愿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什么都变了，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只知道你跟白枫将来会在一起，所以想接近你，抱大腿求生存，免得沦为炮灰死得凄凄惨惨，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认错人，喜欢上你，我其实很怕的，我怕死，怕再也没办法见到家人，但是、哥，你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还有留恋。
“在你身边，我觉得这个世界也很好。”
方鹤廷看着叶晓，这话、他信了。
他抽出手，叶晓的手又追过来握住，索性不动了，“那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个人的性格不会无端发生这么大变化，除非、换了个人。”
叶晓微微睁大了眼，“你早就怀疑我了？”
“只是猜测。”
叶晓哼了声，“我一开始没打算说的，穿越这种事儿谁听都只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我还担心万一说出来会被你送去研究，现在想想也是够傻哦。”
“现在不怕了？”
“嗯，不怕了，”叶晓看着方鹤廷，眼里是温暖明朗的笑意，“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方鹤廷的眼神沉了，“所以？”
叶晓露出一个笑容，握着方鹤廷的手收紧了，“对不起，让爱人患得患失是我的失职，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情我很抱歉，哥，你知道我有时候脑袋瓜不是很灵光，你要跟我说哦，你说了、我会注意的。
“哥，你看我都这么坦诚了，你要不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怕我说‘一辈子’这类的话？”
方鹤廷眼神骤然变了，如果说刚才还有被阳光染上的一点温度，现在全然冰冷下来，“我跟你说过……”
叶晓抬高声音，直接打断了方鹤廷状似发狠的话，“你觉得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一辈子吗，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不幸福吗，你觉得跟你在一起是耽误我吗？
“哥，你要不要考虑下‘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