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廷没想到叶晓会这么说，这算是关上门后又给他开了扇窗？
叶晓缩在被子里，察觉到方鹤廷起身离开，听到开门声，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去看，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声音，等对方端着托盘进来，闻到鲜香的食物香气，他才发觉早就饿了。
方鹤廷把托盘放在床头，掀开被子，把睡衣和头发都蹭得一团乱的小家伙从被窝里挖出来，抱着脸红红的叶晓去刷牙洗漱，拾掇好又放回床上。
而叶晓虽然不好意思，但视线一直盯在方鹤廷身上。
他还是有点介意一件事。
吃过早餐，叶晓欲言又止，方鹤廷自然看出来了，他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叶晓看着难得穿了件居家休闲羊毛衫的方鹤廷，顿了顿，抬起手覆盖在对方心口处，慢慢吞吞地开口，“哥，这个……我想跟你商量下……”
叶晓的话说得慢，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犹豫。
方鹤廷按住对方的手，不甚在意，“杨涛的家暴主要是对我母亲，我不过是受波及而已，没必要避讳，我不跟别人提，是他们没这个资格，但你可以，晓晓，你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如履薄冰。”
即便让他觉得有被冒犯的不快，但如果对方是叶晓，似乎也可以尝试着沟通。
叶晓的眼神闪了闪，前天晚上他给方鹤廷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到了，对方心口和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都有陈年的旧伤疤。
泛着白，已经不十分明显，但横亘在皮肤上让人难以忽略，看伤口的形状，似乎是碎掉的酒瓶子扎的。
五岁之前，多小的孩子啊，这得多疼。
那时候方鹤廷对毫无人性的父亲多惧怕、多厌恶，却无可奈何。
保护不了自己，更没办法保护母亲。
叶晓其实有猜测，方鹤廷对那段过去讳莫如深，是不是还掺杂着深重的自责，自责自己没能力保护母亲。
甚至是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
为什么活下来的是自己。
叶晓不能朝这个方向想，一想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喉头止不住地酸涩，他有幸福的童年，再去触碰方鹤廷的童年，两相对比，更心疼。
却无力。
叶晓另一手撑在床上，凑近了，轻声道：“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等到你觉得可以放下的时候，我给你刺个纹身，就在这儿……”
他的手往后探，胳膊不够长让他有点费劲、还没摸到地方。
叶晓顿住了，他不想毁气氛，真的。
方鹤廷被叶晓突然僵住的表情逗乐，轻笑了声，身体偏了下好让对方的手落在肩胛骨下面一点、也就是那道疤痕上。
他把叶晓揽进怀里，声音很轻、很低，“好啊，晓晓，我答应你。”
叶晓弯了弯眼睛，“说话算数。”
“自然，不过……”
“什么？”
“我记得你好像不会纹身。”
“……我可以学！”叶晓这话不是虚说的，他学的设计，绘画功底还有一丢丢的，再好好学学、练习练习，应该没有问题。
方鹤廷安抚地在叶晓额头上亲了亲。
其实他很排斥纹身这种东西，他的偏见来自于小时候那几年上门讨债的人，一身黑红青的纹身，在四五岁的他眼里，无异于鬼面。
不过叶晓的话，大概设计出来的图案也是柔柔软软的。
这个约定，和叶晓的话，不是不能做。
两人这边的情绪还好，基本上缓了过来。
舆论也被压了下去，只有一些不入流的小媒体还是胡写八写，但影响力基本为零，短时间内更不会对方氏公司有大的影响。
叶晓的脚踝大致好利落了，去阮兰那儿了两次学做点心，还把方业明给的钱和他之前收的模型的钱都买成了股票。
知道“明爷爷”就是方业明，模型的钱他拿着很烫手，只当是送给长辈的礼物了。
除了这些，他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公寓鼓捣手工，不怎么出门，只是有一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对门的公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住人，自从上次俩人滚过床单后。
打扫卫生有家政，晚饭叶晓在家做，早饭方鹤廷做，中午叶晓有时候会送饭去公司，一切似乎风平浪静、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叶晓心底总有隐隐的不安。
他知道原书剧情一波三折，方鹤廷还有老对手，后面的事儿还多，他不是没有信心，只是知道、却不知道那些事什么时候会来，让他有几分焦躁。
因此方鹤廷再次提起组团队时他没有拒绝。
多跟人沟通交流，给自己多找点事情分分心，可能就不会这么杞人忧天了。
团队人不多，加上叶晓和潘瑞明有六人，除了他俩之外都是许岩手里一家公司的，平时不用叶晓费心，至于办公地点则搬到了原本方鹤廷住的那间公寓。
改造之后成了他们的工作室。
六人小团队很快混熟，叶晓忙于视频录制，偶尔还无偿帮传统工艺品做一做带货直播，也帮着蓝图他们推一推特色产品。
只是再忙，一到五点半，他就开溜。
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因此还被其他人好一顿调笑。
这天叶晓到点后正准备走，被助理陈皓叫住，他疑惑道：“怎么了？”
陈皓的眼神躲闪了下，很快恢复如常，“下周的工作安排我已经发给你了，你有空看下，没问题我就提前做准备。”
叶晓点点头，“安排我今天上午看过了，OK的。”
“好。”
叶晓看着转身又去忙的陈皓，歪了下脑袋，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他没想明白哪儿不对，惦记着做晚餐就没多纠缠。
他一边哼着舒缓轻快的曲调，一边处理食材。
说实话跟方鹤廷的关系发展到这一步是叶晓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也根本就想不到。
他只是想抱个大腿苟生存，结果不仅抱到了大腿，更直接把大佬整个人都抱到了怀里，虽然跟一开始的目的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把自己完完整整赔了进去。
但是想想，叶晓就抑制不住嘴边的笑。
两人吃过晚餐，方鹤廷去书房忙，叶晓抱着笔记本和平板跟了过去，占据了单人沙发。
两人互不打扰，叶晓眼睛看得累了，或者完成了一个小目标，就抬头盯着方鹤廷发呆。
不管看时间再长，他都觉得非常赏心悦目，好看还耐看，至于对方察觉后递过来的了然眼神，叶晓表示没关系，反正他里子面子都丢完了。
索性看得明目张胆。
叶晓托着下巴笑眯了眼，突然有种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遇见方鹤廷的宿命感。
奇妙。
等躺到床上，叶晓看着方鹤廷戴着的蓝牙耳机，越看越别扭。
他们俩生活习惯上没什么大摩擦，像是作息时间啊等等都好调整，磨合磨合就行，但是！方鹤廷睡觉也要放音乐，这他就睡不着了。
这段时间他们试过树叶沙沙声、风声等等白噪音，但依旧无济于事，总有一个睡不好。
叶晓能理解方鹤廷这个习惯，对方没说，他猜着肯定还是跟杨涛有关，不喜欢非常安静的环境，一定程度上会导致情绪紧张、再严重点儿就是焦虑。
最后，两人以方鹤廷选择蓝牙耳机达成了暂时和解。
就是叶晓总觉得不得劲。
察觉到叶晓的视线，方鹤廷关了灯，把人按回怀里，“睡觉。”
“长时间戴耳机对听力不好。”
“声音小，没事。”
叶晓拧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
他伸手把耳机摘了，在方鹤廷的眼神注视中，慢慢往上蹭，头快碰到床头了，就戳戳对方的胸膛，“你往下挪挪。”
方鹤廷一晃神的功夫就明白叶晓要做什么了，他的唇角微微往下敛了敛，“你确定？”
叶晓只顾着比划位置，没听出方鹤廷话里的言外之意，“嗯，确定的，认真的，赶紧，我困了，睡觉睡觉~”
行吧，方鹤廷往下挪了些，然后就被叶晓搂进了怀里，稍稍侧身后能听到对方一下一下规律跳动的心跳声。
叶晓满意了，语气里带着求表扬的小自得，“你之前录我的心跳声是不是听来着？有现成的听什么录音啊，耳机也别长时间戴，真的，会影响听力。”
叶晓说着还抬起一条腿搭在他身上，方鹤廷敛下去的嘴角又慢慢翘了起来，叶晓似乎十分有哄人的……天赋。
他拍了拍叶晓的后背，“既然晓晓这么贴心，我就不客气了。”
“别客气~”
叶晓十分好心情，连睡着了嘴边都带着笑。
他这儿带点小摩擦的相处总归是轻松又值得期待的，但麻烦总是看不得人好——来得猝不及防，越是想躲开什么、就越是躲不开。
墨菲定律虽迟但到。
叶晓工作室的微博发了条消息，是一个三方合作的直播带货活动，叶晓之前看过，他看的、跟发出来的这个可不是一回事。
他怎么可能跟白枫合作？
疯了吧。
消息是负责接洽的助理陈皓发的，而且距离直播只剩下三天，各方都谈好了，叶晓一脸懵，联系陈皓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小团队几人挨个儿联系，都没联系上，潘瑞明猜测道：“他这是跑路了？”
团队的总负责人柴平一拳砸在桌上，“合作都谈好了，这次是我的失职，现在再说是误会，对我们影响不好，我跟许总联系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柴平去打电话，叶晓盯着屏幕上他、白枫和另外一个平台主播P在一起的海报，深吸了口气。
这真不是在开玩笑？整他吗？！
白枫能给他好脸色看？这直播怕不是得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