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廷的手臂箍在腰间，叶晓是腰疼，下巴也疼，听见这话几乎要气炸，“我才是说什么你都不听！我说了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觉得你怎么怎么着！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
方鹤廷笑了声，“你现在见到了，我就是性格恶劣，还总是背着你做很多你不认可的事情，你怎么说？”
叶晓挣扎了下，察觉到下巴上加重的力道，顿时又不敢动了，“人都是会变的，我觉得你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比已经变……”
“不会的，”方鹤廷缓缓深吸了口气，“我的脾气没法儿改，作风也改不了，能改早改了，叶晓，早在我母亲自杀的时候，就改不了了，明白吗？”
“不明白！”叶晓又气又急。
他不想跟方鹤廷吵，说实话他对方鹤廷这个状态心里没底，好像掉进了水里，不断往下坠，他只能干看着，根本拉不住。
他的手紧紧攥着方鹤廷的衣服，“阿姨是走了，但你还活着，逃避没有用，既然你知道问题在哪儿，我没有说让你必须现在就去面对，你不想，我可以陪你，慢慢来，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一辈子走不出来，那我接受这就是你，我愿意跟这样的你过一辈子！”
方鹤廷看着叶晓，心里的愤怒、焦躁，突然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从心里深处漫上来的暗无天日的、绝望，瞬间将他吞没。
方鹤廷猛得松开手，推开叶晓，连呼吸都重了，抬手制止住要迈步上前的人，“别过来。”
叶晓刚才的一瞬间想了很多，没想明白，脑子里是一团乱，但是他知道一点儿，不能放手，好像放开了、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他看着方鹤廷颤抖的手，眼神跟着颤了颤，太冷了，对方的神情太冷了。
而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叶晓颤抖着声音开口，“哥……”
方鹤廷牵了牵嘴角，有些僵硬，“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吗，就敢这么说，别太自以为是了，我允许你待在我身边就是因为你听话，如果你想越界，白枫就是前车之鉴！”
叶晓的脚步顿住了，整张小脸刷白刷白的。
方鹤廷跟叶晓擦肩而过，“滚去洗澡，以后再敢让我发现你跟薛博远接触……到时候、你就知道后果了。”
叶晓呆呆站着，感觉好像不是四月底的天，而是回到了凛寒的严冬，方鹤廷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暴风雪。
听到巨大的摔门声，叶晓才反应过来，转身追上去。
等他跟到电梯口，看着快速下降的楼层数，心里急得不行。
不能就这么让方鹤廷离开，对方的状态他不放心，就是被骂，被教训，他都认了，也忍了，等方鹤廷冷静下来再沟通。
叶晓乘另一部电梯下来，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看着车子离开，焦急地拨了电话过去，然而方鹤廷直接给他挂了，再打、对方根本就不接。
他转而给许岩打电话，把事情大致交代了下，让对方联系方鹤廷，有消息及时跟他说。
挂断电话后，许岩神色有几分忧虑，果然他当初的担心没错，方鹤廷要跟叶晓在一起，那遇到的问题不会少。
叶晓感情纯粹，可能不会想那么多，但方鹤廷不一样，在没搞太清楚之前他没好跟叶晓多说，先给方鹤廷打了电话过去。
万幸，接通了。
春末的天气，夜里的凉混杂了些微燥意，方鹤廷离开公寓后其实漫无目的，看见江上的桥才反应过来，在上桥的最后一个岔路口转弯，停在了路边。
他正愣神，电话打进来，看见是许岩，顿了顿还是接了。
方鹤廷压着心底的烦躁和翻搅的混乱情绪，开口的语气称不上好，“叶晓跟你说了？”
“大致说了，你怎么回事儿，一大老爷们儿吵架就不接人家电话？你人哪儿呢，待着，我去找你。”
方鹤廷微微叹了口气，“不用，我一个人待会儿。”
“行，那咱俩聊两句，成吧？”
“有话赶紧说。”
“……能让你这样，是不是说明真把叶晓放心里去了？鹤廷，叶晓人不错，对你也真心实意的，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方鹤廷望着远处大桥上的灯光和黑沉沉的江面，唇边牵起一丝嘲讽的冰冷弧度，“没打算怎么办，维持现状就行了。”
一开始就是消遣时间、当找了个新的玩物，但相处下来叶晓让他意外，感情的事情谁来都没用，不讲道理，喜欢？喜欢。
然而喜欢又能改变什么？
“鹤廷，你带她回去见方董，意思还不够清楚？你要是决定了就他，那凡事儿跟人家小孩儿好好说，刚才给我打电话都快哭了，你要是没做好决定，也跟他说清楚，叶晓跟白枫不一样，白枫不理解，他可能、可以。”
方鹤廷靠在座位上，眼神还望着桥上璀璨的灯带，“你很了解他？”
“滚犊子！有这吃醋的闲心还不如回去跟他好好聊聊！”
方鹤廷收回视线，看着后视镜上挂着的榫卯挂件，轻飘飘地笑了声，“我还没考虑好，回去干什么，把他吓跑吗。”
“对他多点儿信心？”
方鹤廷不置可否，“你转告他一声，不用……担心。”
挂断电话，他有些疲倦地闭上眼。
叶晓明白吗，他不清楚。
那些滚烫的字眼，他这辈子大概都没办法去触碰，方业明跟他提过订婚、甚至是结婚的事情，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叶晓收到许岩的消息，稍微放心了点，然而依旧有散不去的阴云笼罩在心上。
他没间断给方鹤廷发微信消息、打电话，然而微信没人回，电话没人接，一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他把快没电的手机充上电，在客厅的沙发上蜷成一团。
叶晓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张总是神采奕奕的小脸木木愣愣的，混杂着茫然、担忧和难过，他心里是一样的五味杂陈。
甚至都没搞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把今天的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两个方面，一个薛博远，一个潘瑞明。
叶晓一开始还坐着，心底里有微微的奢望、奢望方鹤廷今晚能回来，然而直到他困倦地歪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都没等到他要等的人，他想见的人。
早上，叶晓被开门声惊醒，瞬间窜起来，因此为长时间保持一个蜷缩姿势，站在地上时腿都是软的，踉跄着扑倒门边，看见柴平时，瞬间的失落几乎要将他淹没。
柴平扶了把摇摇欲坠的叶晓，进来带上门，“许总跟我说了，这几天拍摄计划先停一停，不着急，之前有存的视频，够用。”
叶晓应了声，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抱着手机愣神，一晚上了，他等的消息都没来。
柴平走进厨房，看叶晓的样子就知道昨晚就没吃饭，认识对方这段时间，他还没见叶晓这么没精打采过，还焦躁得不行。
他把带来的早餐盛好放在餐桌上，“去洗洗来吃饭。”
叶晓勉强笑了下，“谢啦，我没胃口，也不饿。”
柴平顿了顿，走到叶晓身边坐下，“你担心方总这个我能理解，但要解决问题，你不能先把自己折腾垮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再想怎么办，除非、你想就这么待在这儿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
那当然不行。
叶晓站起身，感觉眼前有点花，大概是昨晚上就没吃饭，还没休息好，他深吸了口气，“我明白，我就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叶晓点点头，挪向卧室，去洗了洗换了身衣服，直到吃完早餐，他才感觉整个人稍微缓过来了点儿。
他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眉头紧皱，“平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明明最近都不会随便发脾气的，我问过何姐，最近在公司也比之前要好的。”
柴平看着苦恼的叶晓，略一忖度，问道：“你们昨晚上都说什么了？”
“两个事儿，薛博远私下找我，我本来是想跟鹤廷说的，但是被另一件儿事情打断了，魏倩找到我，说潘瑞明在里面被人打了，我就问了问，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吵起来了。”
想到昨晚的争吵，叶晓的神情十分困顿，明明是好好说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柴平又追问了句，听叶晓尽可能仔细地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猜测道：“威胁。”
“威胁？”叶晓有点懵，什么威胁？
……
跟柴平沟通完，叶晓似乎明白了些，但又没有那么明白。
他不想拖着，还是要尽早说清楚，所以他问过何琼，知道方鹤廷在公司后，就直接过去堵人了。
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前，方鹤廷没打算联系叶晓，更没打算回公寓，他不想跟对方争吵，叶晓这软糯糯的个性，吵架约等于惊吓。
然而，开门声后传来的不是何琼一贯的细高跟敲击地板的声音，而是轻轻、又急促的脚步声，他刚抬起头，就被小跑过来的人一下抱住——
是叶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