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登上了山丘。咦,她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干什么?我正纳闷,她却已消失在林立的石碑中。
我也爬上山丘,悄悄躲在她身后。
只见那神秘的女子在一块小墓碑前俯下身子,全心祭拜墓主人。她的样子非常真诚和悲痛,看来事情绝非一般,她和这坟墓的主人肯定有很深的缘分。
我悄然来到一旁,侧身探头去瞧墓碑上的文字。墓主的戒名1可以不看,但俗名要看清楚。在戒名旁边是一行小字,刻得很工整:
1日本人相信人死后成佛,所以每个人死后都起一个戒名。
“俗名和田银子大正元年八月三日殁享年22岁。”
看清之后我松了口气,我原来还以为这是个男人的坟墓,有些嫉妒呢。
然而,接下来的一瞬间我却猛然知道墓主人是谁了。
和田银子原来是她,就是那个6年前亲手杀害铁婆的养女的名字。
是我的舅舅儿玉丈太郎让我记住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当时舅舅是长崎地方法院的院长,和田银子杀人被捕之后,舅舅亲自审理此案,判她无期徒刑。3年以后,据说她在监狱中病死了。
想到这些,我很奇怪,眼前的女子到底和墓穴中的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在墓前跪拜,还如此动情?神秘女子的“谜”,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不想再躲下去了。对于这样一个参拜杀人犯之墓的女子,还有什么顾忌的呢?我从藏身的树后面走出来,突然向她发问:
“你是这女人的朋友吗?”
神秘女子吃了一惊,转身面朝我。我的问话有些唐突,但她却没有显露出生气的样子,只是平静地答道:
“不,不是我的朋友。”
更让我疑惑了。要不是她的眼神如此冷静,要不是她的面容如此理智,我甚至要把她认作是个美丽的女疯子了。但是,她并非精神不正常,要是精神不正常,怎么会有魅力搅得我心绪难以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个人的坟前来?”
我的问话有些冒失,她可能对我连续的追问感到不太高兴,低声用严肃的语调回答:
“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原因的。”
我无言以答,无意间看到了她的手。已经是四月天了,可她手上还戴着手套。那是一副深灰色的薄绢长手套,不太显眼,也并不怎么给人以热的感觉,反而更让她那超群的姿色增添了一份优雅。尽管如此,春天的和服和这副手套还是不太谐调。
尤其是她左手上的那只手套,更莫名其妙地勾起我的好奇心。在手腕的位置,绣着一朵蔷薇花,而右手手套上却没有。我的脑际忽然隐隐冒出一个疑问,难道她想用手套掩盖什么?而且,随着交往的加深,这个疑问也越来越强烈。
就在我心头犹疑之时,神秘女子这次连招呼也没打,就要走。我慌忙叫住她:
“对不起,刚才你不是说要教我舅舅怎样转动时钟吗?请问您贵姓?”
话脱口而出,我却发现她的眼神好像在训斥我的无礼,我赶紧解释说:
“啊,真是大失礼了,忘了作自我介绍,我叫北川光雄,我的舅舅叫儿玉丈太郎。”
“是那位当过法院院长的先生啊,我听说过他。我叫野末秋子。”
我一下就把这个清爽的名字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还要打搅您一下,请问您住在哪里?”
“那……请原谅我不能告诉您。不过,今天我住在花屋旅馆。”
一听见“花屋”两个字,我的心头一阵窃喜。
“啊,是吗?那太巧了,我也住在那里,我们一起走吧。”
她好像并不太愿意接受我的提议,但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为难的情绪,脸上的表情就像打磨过的钢铁一样镇静。但是,如果我没观察错的话,在她冰冷钢铁的内心却燃烧着一团烈火,一国足以燃尽一切的熊熊大火。为了掩饰胸中那团火焰,她一直在竭尽全力。
第三章疑云密布
我和美女并肩走在通往k镇的长长的乡间小路上。野末秋子虽然身体纤柔,但走起路来脚步飞快。而且,依旧似一块冷冰冰的钢铁,一路沉默不语。但对我来说,能和她这样一位绝色美女并肩走在一起,就已经让我感到了莫大的快乐。偶尔我们也搭几句话,每到那时,我的心情都兴奋得难以平静。
走到将近一半路程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下来。周围的景物都昏暗不清,只有前行的道路还有点儿发白。这时,迎面过来两团黑乎乎的东西,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两辆人力车。
就在人力车要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时候,忽然从车上传来了说话声。
“这不是光雄吗?”
“啊,是阿光呀。”
透过说话的腔调,我马上就分辨出来人是谁。先说话的是儿玉舅舅,后开口的是我的未婚妻三浦荣子。
突然冒出一个我的什么未婚妻,可能弄了读者一头雾水,所以我想有必要再费点儿笔墨介绍一下这个叫三浦荣子的女人。
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成了孤儿。恰巧儿玉舅舅也遭遇不幸,妻子和才出生的女儿都去世了,他感到很孤单,于是就收养了我,把我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抚养长大。
舅舅资助我到东京求学期间,发生了一件实在令我头痛的事情。我的乳母有个女儿名叫荣子,我们俩从小就像兄妹一样。在我去东京读书期间,乳母花言巧语说服了我舅舅,让我和荣子缔结婚约。然而之后乳母却撇下荣子死了,也就是说,缔结婚约一事成了她的遗愿。
起初舅舅向我提起这件事时,我很不情愿。但这是有恩于我的舅舅的决定,而且死人的遗愿也不好违抗,我只好暂且答应了下来。当时刚好我还没有特别的意中人,如果那之前要是能碰上野末秋子这样的美女,我是绝不会答应和荣子订婚约的。
尽管答应缔结婚约,但我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举办婚礼的时间必须由我自己来决定。然而在我结束学业重返舅舅家后,随着和荣子交往的加深,我却讨厌起这个女人来。虽说按世人眼光,荣子还算是个美人,但在我心目中,却从来没觉得她漂亮过。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耍,她动不动把嘴噘得老高,满肚子坏水,经常气我。想起这些,我就心生厌恶。
荣子总算从女子学校毕了业,但在我眼里,她却没有什么教养,如同一个低能儿。她母亲本来就身世不明,她更是粗俗,肚子里的坏心眼比别人要多出一倍。一想到要娶这样的女人为妻,我心里就非常不痛快。幸亏当时订下条件让我决定婚期,这样,只要我不决定,就可以一辈子不娶她。
我和三浦荣子有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对她来说,一口一个“阿光”倒不觉得如何,但对我来说,每当她叫我“阿光、阿光”时,就肉麻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言归正传。舅舅这么一喊我,倒让我一下忘记了野末秋子的存在,朝人力车走去。能在此时此地碰上舅舅,实在意外。
“光雄,你的伤怎么样了?看你走路的样子,好像不是很严重嘛。”
舅舅上上下下打量我,在车上急切地询问。这一问倒把我问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