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9-EP5:黑日之下(5)
【前面是什么?我们的护卫领着一群犯人,拦住他们,排成一排,开始打每个犯人的脸。我立即派了一名军官去阻止他们。殴打停止了,这让我们的战士非常不高兴。这些囚犯原来是祖国的叛徒和叛徒。】——阿纳托利·查丹科对尼古拉·克鲁科夫,1963年。
……
“我的兄弟姐妹们,整个人类文明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你们可能会说,我们和我们的祖先已经平安无事地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了这么多年了……那么事实就是这种千百年来被认为无比正确的常识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作废了、彻底不存在了!”站在人群前的尼克斯·斯塔弗罗斯声嘶力竭地对着下方面面相觑的市民们宣传着他认为正确的种种主张,“你们可以认为世界是平的,你们可以认为登月从来没存在过,但是如果你们不想承认BETA,明天它就会出现在你们的家门口。”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他接过身旁的士兵递来的一瓶水,大口大口地喝着。在地中海气候里长大的斯塔弗罗斯可能不是那么适应中欧和西欧的冬天,站在大街上喝冰水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顾不得担忧自己将来某一天要得上胃病,希腊人再度走到市民们面前,滔滔不绝地再度讲起了自己的观点。用子弹和刺刀逼迫别人投身于这场斗争是没有意义的,把每个人都洗脑也不可能,况且他也不放心让爱国联盟那么做。
规规矩矩地站在清理出的演讲区内外维持秩序的爱国联盟民兵们在类似的场合也只充当看客,认为结局已定的他们没有必要过分地在乎过程。不过,斯塔弗罗斯的精彩表现仍然吸引了其中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这些人从斯塔弗罗斯的话语中听出了自己想要的真诚和信仰,那是他们从同样前来参加类似活动的政客们的口中永远无法听到的。
在此之前,负责管理难民事务的尼克斯·斯塔弗罗斯并不以能言善辩而著称,但当他接下了宣传工作后,这个貌不惊人的希腊人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成长为了让爱国联盟的宣传人员也要为之侧目的一把好手。他的演讲总是围绕着几个核心,即人类和BETA之间正进行着殊死决战的现状不会改变、更好的生活只有等到战胜BETA之后才能谈、想战胜BETA就必须贡献出更多的资源和力量以及智慧。
这些话都是实话,而且一点都不好听,把残酷的真相展示给更多人看只会让他们绝望或是逃避现实,更别说斯塔弗罗斯甚至没法直接把BETA的影像资料出示给这些人。然而,他的语言仿佛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能够让那些在他人的劝说下无法接受现状并把自己承受的一切苦难怪罪联军相关机构的人们安静地听从他的劝导,许多参加过宣传活动的市民离开现场后似乎都有主动参加其他工作以服务于战争的动向。
除了语言之外,他还需要一点其他形式的工具。比如走到平民中并随机地把身上的几件个人物品送给他们以表明自己的决心,爱国联盟少不了要为此多准备些消费品。些许破费不足挂齿,只要能减少些无意义的内耗就好。反正无能为力的平民不可能和爱国联盟对抗更不可能撼动联军的基础(话说回来,如果他们做得到,那反而是灾难了),说服平民快点接受现实并配合联军的行动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和平迟早会来的,但是这和平是需要我们去争取的、在我们彻底把这群外星异形怪物赶出我们生存的家园之后。想早日看到胜利、早日结束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只能一批接着一批前赴后继地奔赴的战场的命运,那就必须集中一切力量去对抗BETA。”有些秃顶的希腊人立于寒风中,刺骨的呼啸声不能动摇他的意志,“没错,和平源自力量,力量是和平的基础,做着明日就会有奇迹发生的梦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一旁的爱国联盟民兵听了便要鼓掌,却被紧挨着自己的士兵阻止了。
“别在这时候鼓掌,不然他们又觉得这是咱们安排好的。”那士兵小声说道。
人群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约有一半以上的平民仍然冷漠地看着斯塔弗罗斯。观察着他们的爱国联盟成员仔细地记录着人群的动作和神态,希望能够依照反馈来进行些有针对性的修改。斯塔弗罗斯不见得会听从这些意见,但爱国联盟收集的反馈意见也并非是专门为他准备的。无论如何,双方之间仅仅是合作关系。
“……辛苦了,斯塔弗罗斯先生。”结束了演讲的斯塔弗罗斯又花了十几分钟逐一慰问平民,这才返回轿车内。等候已久的爱国联盟成员殷勤地嘘寒问暖,他们还没忘记让斯塔弗罗斯也加入自己的组织。“今天的收获如何?”
“是有一些。你们的前期准备工作还不够充分,这一点我已经说过几次了。”斯塔弗罗斯收敛了面对着人群时的热情,恢复了他和陌生人相处时的冷漠,“要做更细致的调查和分析……去逐渐掌握群体的心理。这方面的工作,你们之前在德意志做得还不错,但在这里……不客气地说,你们把自己应该最擅长的都忘光了。”
跟这些人继续说下去简直是对牛弹琴。胡乱把不久之前还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的公司职员扔去干重体力活或丢到战场上就跟让文盲当会计师一样荒唐,虽然爱国联盟可以自我辩解说这是由于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统计和调查,更愿意相信爱国联盟只是有些懒惰的斯塔弗罗斯在数次交涉后已经失去了耐心。就由着他们去做吧,只要团队能够顺利地完成在这个平行世界的使命,其他影响都是可以暂时忽略的。
车子开动了,来自爱国联盟的司机专心致志地驾驶着这辆从头到尾都安装了各种用来方便识别的特殊标记的车辆驶向塞纳河另一侧。陪同斯塔弗罗斯一起前来的警卫和斯塔弗罗斯一样在闭目养神,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思绪则截然不同。警卫更多地是佩服斯塔弗罗斯的口才,而斯塔弗罗斯自己则在反复思考这口才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并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去专门做训练,当他接下了这份差事时,他仿佛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灵感,正是那些灵感指导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他当真是天才吗?不见得。从小到大都从未被人称呼为天才的斯塔弗罗斯会更多地把自己的成功归结为上帝眷顾而不是天赋或努力。论天赋,拥有比他更优秀的头脑的军官比比皆是;论努力,年复一年栉风沐雨去探索新时代的战争方式的同僚们比他更卖命。但是,最终在第三次世界大战前夕掌握了权力的是他而非别人,那其中的种种经过即便在如今的他看来也只能用奇迹形容。
可他却多次向别人强调不要期待着奇迹发生,生前是如此,现在仍是如此。当他重新审视自己时,他又不得不把一切总结为机遇和幸运。想来团队里的其他人也有类似的经历,不管他们在他人面前如何描绘自己的过去,那用种种冠冕堂皇的词汇装点的人生里有几分真实只有自己才清楚。
那么,他对市民们所说的那些话又如何呢?不见得是虚假的,至少在基本逻辑上还算正确,然而世上从来都不缺正确的废话。团队进行内部讨论时曾经有过一致意见,那就是如果最终结果对于当事人而言都是死亡,指望当事人保持着理智而选择更【好】的方案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这座城市里的市民乃至全球剩下的几十亿还要在这个活地狱里奋战不知多久的人们而言也是如此,这或许才是恭顺派得以在欧洲的土地上诞生并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的真实原因。
车子开上了被爱国联盟民兵和士兵们严密保护的大桥,看守桥梁另一头的士兵只是象征性地检查了斯塔弗罗斯本人和其他随行人员的证件就放行了。这座城市因联军指挥机构的默许而处于爱国联盟及其盟友的支配下,如今已经不再有什么力量能够影响到爱国联盟的流亡者们去实践自己的理念。接近冰封的河水静悄悄地流淌着,带走了无数人的哀愁和怨恨。麦克尼尔返回巴黎的时候偶尔也会和斯塔弗罗斯到河边散步,那时每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
“按照我的想法,到了下午的时候……哎!”车子一个急刹车,一本正经地和警卫聊着下午安排的斯塔弗罗斯于是一头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喂,当心点!”
“这车……好像出故障了。”司机焦头烂额地推拉着操纵杆,无奈车子就是不动,“斯塔弗罗斯先生,我们先下去检查一下。马上就安排新的车辆来接您。”
“行。”
希腊人没有怪罪爱国联盟,他很清楚即便是号称只手遮天的爱国联盟也在物资调度方面遇到了很多困难,至于熟练工更不是短时间内能从怀着抵触心理的平民中培养出来的。他打算继续靠在椅子上休息,没想到眼皮刚合上,就有几声枪响传入他的耳中。
尼克斯·斯塔弗罗斯立即躲到两排椅子的夹缝中,同时想要向身旁的爱国联盟警卫询问详情,却不料方才还和他谈笑风生的警卫如今已是死人了——耷拉在车窗外的脑袋碎得像个从几百米高空落地的西瓜,要是这种人还能被救活,斯塔弗罗斯简直要向上帝感叹当今医学的高明了。
“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遭到了袭击而且袭击者很可能专门冲着自己来的斯塔弗罗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竟然能绕过爱国联盟的监视,难道说爱国联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