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苏尔的计划已经进入尾声,一桶桶炸药均匀的排列整齐,外围放上麦芽酒桶,以保证爆炸的时候能同时将酒液抛洒到空中。
蒸发了也没关系。不如说最理想的情况,就是产生一大片酒精蒸汽,最大限度的对思潮造成伤害。
但现在有个问题,思潮的移动速度很快,若是掌握不好引爆的时间,计划很有可能会失败。
我的想法是,直接将试管扔进工厂里去,吸引思潮靠近。
但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思潮在进化了之后,似乎反而丧失了原有的破坏力。
这不是说它造成的损失没有之前高。恰恰相反,灰灵镇小半个城区都快被它毁坏殆尽,但沿途的其他纳米机器人也被它完全吸收,体形微微扩大了一圈。
即使这样,它也从未转换过目标。
为何一根小小的试管,会成为吸引思潮的对象。
这根试管对它来说有什么特别的吗?如果这个计划没能彻底消灭思潮,而试管又被毁了,又当如何呢?
我记得先前,并不是所有产生意识的纳米机器人都对试管有反应,许多比较“笨”的意识还是以壮大自身为首要目标,而只有较为“聪明”的思潮始终聚拢在试管周围。
可以理解为,试管只会吸引产生了高级意识的纳米机器人吗?
“九尺!”远处的曼苏尔大喊,“你在发什么呆啊,快把思潮引进去!”
他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办法,现在只能用试管把思潮引过去了。
微微与它拉开距离后,我奔跑到酒厂的大门,使足力气将手中的试管扔向库房。
试管在空中飞舞,我大喊道:“点火!”
炸药桶的引线被引出工厂外,由洛伦佐负责点燃,曼苏尔和其他人则躲在爆炸波及不到的远处。
试管脱手之后,思潮似乎感知到了威胁。那威胁的目标甚至不是它,而是针对那个试管,但思潮依然发出了怒吼,那声音在我听来,更像是一个人在绝望的说“不!”。
曼苏尔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神情。
他不像我一样了解纳米机器人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也不关心其产生的意识有什么独特之处。
他只关心,这场爆炸到底能不能消灭这个恶魔。如果不能,又该用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的财产。
但我不可抑止的想到,试验型水分子纳米机器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实验室产物,这类东西要么本身寿命极短,要么受到某种东西制约,不然也活不长。
那么某种东西就是试管吗?
“傻逼!你发什么愣啊!快跑!”洛伦佐大吼道。
引线已经点着了;试管落在炸药和酒桶中间;思潮发狂一般猛追,不断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洛伦佐一边跑向掩体,一边回身怒骂;曼苏尔也是同样焦急的挥手呼喊。
听到思潮扭曲、凄厉的吼叫,我突然感同身受般不安,脑海里莫名出现了画面。
是不是上一次,我们逃离镇长府时,它也是这么叫来着?只是上次的叫声更加模糊,然后它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促使它进化的是我们的举动?
“操!这傻逼怎么想的?失心疯了?!”洛伦佐冲进掩体后面,将曼苏尔的脑袋摁了回去,“趴下!”
曼苏尔又顶了回去,失神的望着我,嘴里喃喃自语:“完了,交易泡汤了,不知道捡点碎片回去盖奥斯接不接受。”
等我回过神来,手里正抓着造型奇特的试管,身下是无数炸药桶排列成的方阵。
靠!我刚才怎么了?
一瞬间的惊讶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精神力瞬间裹满身体,有多少缠多少,像是一个巨大的透明仓鼠球,将我包覆其中。
这样肯定是挡不住爆炸的,我悲哀的想到。但或许能给自己留个全尸。可惜没办法回去见索尼娅了。想和她说声对不起。
下一刻,一大片阴影笼罩了全身,冷汗一下浸湿了后背。
我忘了还有思潮这个存在!
然而不等我作何反应,炸药便爆炸了。
产生的气浪摧毁了外部堆放的酒桶,酒水来不及抛洒出去便被高温蒸发,一瞬间形成了一片饱和水蒸气与酒精饱和蒸汽。酒精饱和蒸汽再次被后续的炸药点燃,又发生了爆炸。
一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震撼场景在此刻上演。整个麦芽酒厂都被火光短暂的照亮,躲在外围掩体中的众人感觉温度立马升高了十度,并且略微有些呼吸困难。
而我只觉得震耳欲聋,地动山摇,在最初的爆炸中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他——还——活——着——”
“喂——,醒——醒——”
有人摇晃我的身体。
伴随着耳鸣,所有声音在我耳朵里面都拖得很长。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片模糊,试着晃了晃脑袋,视野才逐渐清晰下来。
我躺在一片废墟里,手中还攥着那根试管。
“这小子运气真他妈的好,居然没受什么伤。那么强的爆炸,我还以为他活不下来了。”耳鸣声不断,但我依然分辨出洛伦佐的声音。
“发生什……咳咳……”话说到一半,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铁锈味充满整个喉咙,并且不断往上翻。
似乎内脏受了伤。
不过我居然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奇迹。
我咽下口中的淤血,洛伦佐又忍不住嘟囔起来:“要我说你就是傻逼有傻福。”
被曼苏尔瞪着,他才收起废话,撇了撇嘴说:“是那个你们叫做‘思潮’的怪玩意儿,它关键时刻摔倒了,替你挡下了爆炸。”
摔倒?听起来像是个巧合。但我为什么觉得这不是凑巧呢?
“你他妈当时怎么想的?怎么就冲上去了?”曼苏尔说。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干脆闭口不言。
难道说身体自己动起来了吗?这理由我都不信。
不过好像,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喂,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曼苏尔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
“啊,没什么。”我移开目光,左顾右盼,想要坐起来。
突然眼神微动,随后故意用左手撑地,坐直身子。
好险,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曼苏尔面色如常的搀扶我,洛伦佐则是招呼他一帮手下,去消灭被炸散的思潮去了。
几个士兵抬着一桶麦芽酒,打开塞子便朝着地上一大团思潮的碎片泼去。
思潮又退回了原先银白色液体的模样,只是表面仍然闪烁着金属光泽,更像是一团流动的水银。被麦芽酒一泼,水银便沸腾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叫。
“哎!等等!”我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慢慢站了起来,对洛伦佐说,“我想试着跟它交流一下。”
士兵们面色怪异,不远处的洛伦佐更是激动起来:“你他妈脑子真是让炸坏了不是,这玩意儿能说话?它要能开口说话,我把这个桶吃下去。”
曼苏尔伸出一只手,表情平静,让洛伦佐不要再说了,“行了,你闭嘴,让九尺试试吧。”
他似乎对我的想法感兴趣。
我穿过几个紧张的士兵,来到那团不断挣扎的团状液体前。
“能听懂我说话吗?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把这东西给你。”我掏出试管,在我感觉它无法偷袭到的地方晃悠。
水银液体变换了好几次形态,最后才稳固下来。它抛弃了一部分被破坏的躯体,体积变得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