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野种二字让楚卿娇掀起眼帘。
谢明鸿报复似的,洋洋得意道:“哼,谁知道是不是父王的种。”
雅间内气氛骤降,楚卿娇已揪起谢明鸿的衣领。
“谢明鸿,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眼睛边细针闪着寒光,谢明鸿笑意猛散。
楚卿娇针法厉害,他早听说过,此时说不怕是假的。
他语声微颤:“楚卿娇,若敢害我你也别想好过!”
“我没那么蠢。”忽然松手,谢明鸿朝后仰倒,撞在门上。
所幸他进来时关了门,否则还不得一屁股栽倒在众人面前。
楚卿娇蔑视地看着他,忍住想动手的心,眸中掀起厉意,“还不滚。”
谢明鸿恶狠狠地,“好你个楚卿娇,待秋狝后我拿到邑北盐运掌控权,你便给我等着瞧!”
等他掌控了邑国盐运,必定前呼后拥,到时候一定让楚卿娇好看。
谢明鸿看着楚卿娇手上的针就发憷,不敢再说,忙不迭推门退出,开门前还不忘理好衣服。
纨绔们随他一道,来时气势汹汹,此时离开多少显得有些仓惶,不由让人联想刚才在那雅间里,究竟发生何事。
吱呀一声,楚卿娇推门而出。
径直走到孙别漪身边,“这些摔碎的酒你都列个单子,去王家索赔。”
“告诉他们,如若不给,我便亲自去要。”
厅内,众人瞠目结舌看着楚卿娇远去,终有人回过神,“刚才那个是不是那位六王妃啊?”
“六王妃?就是楚家的那位……”
厅内瞬时人声鼎沸,比之刚才热闹得多。
六王府,楚卿娇从回来脸色就不好,话也没说一句,直到用了晚膳,天也擦黑。
谢含璟早早钻进被窝,楚卿娇说要修剪了花草再睡。
弄巧递上提灯劝她,“王妃,天都黑了,不然明日再修吧。”
目光在她眼下乌青处徘徊,她看了眼屋内。
“不用,我现在就要剪。”带着些倔,楚卿娇今天非要做些什么心里才舒服。
院里的常绿花枝到了深秋也难免挂着花黄,剪刀声清脆,楚卿娇每剪一下就是大簇枝叶掉落。
弄巧侍候在侧,忽被楚卿娇唤。
她语气清淡,“弄巧,你在王府也伺候很久了吧。”
“是,奴婢很早就在王府里。”
楚卿娇点点头,“那我问你,王都中从前可有什么关于含璟的传言?”
弄巧立马想摇头,可楚卿娇修剪花枝的声音咯噔一响,她有些迟疑。
怯怯抬头。小心询问楚卿娇,“王妃,您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果然。
楚卿娇修剪花枝动作停滞,侧头看看屋里。
透过窗影,依稀可见谢含璟伏在床榻的身影。
她压低声音,“若听到过什么你就说吧,不必顾虑。”
弄巧坦白,“奴婢也是小时候听府上几个粗使婆子聊天听来的,说…”她抬头看看楚卿娇,才道:“说王爷出生时不足七月,从小犯痴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不少人都说王爷不是王上的孩子。”
想到谢明鸿今日的话心里就不舒服,楚卿娇嘁声,“就因为他早产?”
“这是其一,更重要的,她们说王爷母妃是王上从前任中书侍郎手里抢来的。”
楚卿娇转眸惊讶。
弄巧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当年前任中书侍郎受封,携妻子进宫赴宴,谢如释却对他妻子一见钟情,不顾阻拦强抢来。
有流言说侍郎夫人进宫伺候当时便有孕在身了。
后来她诞下谢含璟就血崩离世,此事真假也无人敢说。
这事当年其实闹得不小。
不过谢如释十分疼宠谢含璟,在他王权之下无人敢议论此事,
楚卿娇未出生前这些事就被压下,她自然没听过这等秘闻。
弄巧话落,楚卿娇才发现自己边听边剪,竟然把面前的花枝都给剪秃了。
“说来王爷也真是很可怜,从小没见过母亲,还是个痴儿。”
自知感叹太过,弄巧接过剪子退去。
榻上,谢含璟侧躺在靠门那侧,他听着院外的话,很是平静。
楚卿娇脚步声渐近,他忙飞快挪到另一侧,将暖好的那半让出。
屋里,是楚卿娇的一声沉叹。
柔软的双臂从身后绕过,环住自己的腰,楚卿娇将身子贴在谢含璟后背,尽情汲取他的温暖。
果然,只有在自家乖乖含璟身边心里才能平静。
谢明鸿,谢承翰,谢如释。
不管是为权利亦或是皇恩,他们三人都让楚卿娇感到深深疲倦。
“抱。”
谢含璟像条毛毛虫扭过身子,将头搭在楚卿娇手臂上,呼吸喷洒在她颈窝。
收起白日强势精明后的楚卿娇就像只软绵绵的猫儿。
谢含璟尽力凑到面前,眼里好像呈了汪清澈山泉,纯净地满眼都是自己。
楚卿娇勾唇,心就像乘上云朵,曲手将他头按在颈边。
暖香扑面,羊脂玉般的脖颈上脉搏一突一突,亦如谢含璟此刻的心。
“小乖乖,还是你最好,永远这样单纯干净。”
谢含璟轻凑在她脖子边的嘴角僵硬。
心恍然落入空谷。
那倘若自己不再单纯,娇娇你还会接受我吗。
此时此刻谢含璟无比想听到楚卿娇的心声,想知道在她心里自己究竟有几分地位。
耳边除了楚卿娇均匀的呼吸外,再无半点声响。
自从她来到六王府,府上连一个暗桩都没了,他耳旁清净,都快忘了自己还能听到恶念。
这刻谢含璟才发现自己有多慌乱。
一想到楚卿娇或许会离开,他的心都开始冰冷,好像从前,万劫不复。
“娇娇,遇到你,到底是福,还是劫。”
清寂的声音低沉,掺杂着无尽沉郁,消散在房里,也消散在风中。
……
欣长的食指翻开纸历,楚卿娇指尖泛粉,落在标着红色朱砂迹的日期上。
“白露早、寒霜迟,明日正秋分。”
勾起唇角,手指在明日画了个圈。
弄巧兴奋地捧着两件锦衣进厅,“王妃,您日前送去裁做的锦袍已经拿回来了,您看看。”
楚卿娇用食指勾住衣领,将放面上的衣服挑起,月白色锦缎宛若星月流沙,在光下透着淡淡细闪。
沉霜锦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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