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那日和青山青提了一嘴想要去立海大上高中的事情,虽然后来没有一个明确结果,但是青山白也不急。尽管现在和曾经不一样了,但有些要离开的理由却没有变。她虽然不在想逃离青山大宅,但童年在青山大宅留下的阴影却仍旧在。那些经历只可能自己淡忘,但绝对不会消失。

听着琴声,青山白蹑手蹑脚的走到琴房。青山白又像之前一样把脑袋伸进琴房,身子都留在外面。听着青山青弹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感觉一个段落好像结束了,她才发出声音“我说......”

闻声,青山青停了下来,站起身朝着只把脑袋伸进来的青山白走去。他伸手揉了一把青山白的脑袋“上回就这样把自己的头夹到了,现在还这样?”

“说个事?”青山白站直身子,打量一下青山青,最近青山青的头发长长了一些。见青山青没有说话,这个反应对于青山青来说就是等着青山白讲话。“说说我想去立海大上高中的事情。”

青山上一只手揣进裤兜里,少有的叹了口气。“想去就去,其实倒也没什么。”

青山白拉起青山青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你说的太勉强,你想想其实我这样的,在哪读书不是读?”感觉到本来一直顺着自己力气往前走的人突然拽不动了,青山白疑惑的回过头。这么个单薄的人,力气还真不小。她与青山青对上视线,从青山青常年没有什么波澜的眸子中看出些不满来。“走啊?”

“白,你觉得你是哪样的?”对青山白说话语气难得严肃,青山青意识到却也难以再把话收回去。一瞬间,他其实是担心自己有些因为青山白承认自己了就飘飘然。因为一个态度就再于青山白的关系降到冰点,无论如何他太喜欢现在的状态,不想回到过去。想想自己下一句该说些什么,最终也还是没有想到再说什么。

松开抓着青山青胳膊的手“你......”

一个字刚吐出来,青山青就暗自屏住呼吸等待接收青山白的人声风暴。现在他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要是迹部景吾在就好了,当意识到自己这个奇怪想法以后青山青赶紧将他清除掉。你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你觉得我是个脑子不好的人,这些青山白以前会说的话代替了刚刚青山青想到迹部景吾的想法涌入进他的耳朵,即使青山白还没有往下说。

路过的佐藤管家本来高高兴兴,准备去做接下来的工作。刚从拐角探出一只脚,就眼尖看到这对和谐几个月的兄妹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赶紧转身开溜。

青山白到没有注意到青山青面部细微变化,继续说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认真,我没想过我是什么样的人。还算本分,对吧?”

与本来预想的结果完全相反,青山青稍微愣了一下,拍了拍青山的背“带我去哪?”

青山大宅的顶楼就算是青山青也没怎么去过,自从他重新回来,也没有见过青山白上去过。顶楼有一个小展厅,里面放着青山川多少年前因为爱好而收藏的一些很有年代的家具,有衣柜,有箱子。这个小展厅空气里弥漫的味道,让人一嗅就能嗅出些带有年代感木头香味。这种味道让青山青不舒服,胸口发闷。

小展厅的窗户上被贴了一层膜,让整个空间光线昏暗。依墙而立的几个高出人不少的木柜,靠着昏暗光线努力的想投出些影子来,却只投出更多的压抑。青山白摸着墙找到开关,一声脆响小展厅的一切便明朗起来。

青山白时隔多年重新回到这里来,再次看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没觉得好过多少。强行控制自己上牙与下牙之间的碰撞,她吞咽一口口水。

青山青打量了一番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小展厅,小展厅上方吊着华丽的水晶灯因为太久没有人打扫覆上厚重的灰尘。仅能尽它的微薄之力,提供些亮度。这些家具花纹或明或暗,已经看不大清楚。本该靠花纹款式来彰显自己珍贵与华丽或者是大气与神秘,现在却都只能靠灰尘告诉这一对兄妹,他们的沉寂。青山大宅太大他除了常在的几个地方以外,对青山大宅一无所知。无疑,除了在英国的那几年的青山白,童年期间应该像探险一样把青山大宅的每个角落都探索过。青山青想到些什么,赶紧低头向青山白望去。青山白自己看不到,现在她的脸色煞白,面部肌肉紧绷。“我看到了,走吧。”

“别”一个字而已,青山白就觉得舌头打结。“之前,你跟我说我以前发生的事情你都差不多知道。那关于这部分的呢?”

青山青通过自己的途径,对青山白的童年有了了解。却也不能知其全貌,事情应该不会多复杂。而往往成为一个人童年阴影的事情,都不要多复杂与多细思极恐。小孩子而已,最能冲击他感官的变是最有效的。他看着青山白的样子,想起之前和立海大与冰帝网球部一起去青山川新投资的网球俱乐部之前在大巴上青山白恐惧的神情一样。青山青看得出来她在尽力的克制自己,想要把她的伤疤揭给自己看。“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了解。”青山青柔声说道,伸出胳膊把青山白揽到自己的怀里。感受来自青山白小小肩膀传来的颤抖,他便揽的更用力了些。

青山白大臂肌肉也跟着不听使唤,抬起手臂来手腕就跟着一起抖。她指向了角落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正方形木箱子“你去看看。”顺着青山白指的方向望去,青山青心里也发堵。那个箱子不大,通体暗红。因为长久无人擦拭与保养,表面暗红色油漆已经没有什么光彩。走进去看,表面已经有很多凸起与裂纹,正前方的锁似乎之前被人用什么东西砸过。“锁坏了,你用力就打的开。”

青山白就跟在青山青的身后,语气与之前相比平稳些许。但这也绝对不是克服了恐惧,只是心中又被曾经那份绝望再次渲染罢了。青山青用力晃了晃箱子上的锁,锁头就松动了。不顾上面的灰尘,青山青全身带着一股防备打开箱子。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而箱子内里有好多道稍浅与木料的抓痕。箱子一脚还留有一个橡皮球,大小与网球差不多。

青山青弯下腰去,轻轻抚摸过这些抓痕。心中不好的想法油然而生,他甚至不大敢回头看就站在身后的青山白此刻的眼神。“那个球是我的狗的,那些抓痕也是它留下来的。锁是我砸开的......”还没等青山青松下一口气,青山白又开口说道“旁边那个大的,里面才是我抓的。”

青山青双手撑在箱子边缘,霉味不断涌入到他的鼻腔。一直以来,他以为他那些年不断被自己母亲逼着练琴最终竟然被逼着喜欢上钢琴的生活才叫窒息。但是没有想到,似乎自己的妹妹体验的确实货真价实的窒息生活。

此刻,青山青仿佛能听见从箱子里传来的狗叫声,那么的尖锐那么刺耳。光靠想象都能感受到那么爱狗的青山白当时心尖上的那一阵阵疼痛,那时她不过几岁呢。稍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青山青才将视线移到旁边稍高些可以容纳下一个大人的立式衣柜。“父亲他知道吗?”

“之前这里爸爸一直找人精心呵护的,毕竟除了赚钱他最喜欢的就是古董......各国的。”青山白没有说青山川知不知道,但是青山青就已经明白了青山川是知道的。他也注意到,这个小展厅里陈列的物品有各个国家的,但是中国样式的最多。“这个柜子的锁好好的,后来别人帮我打开的,现在也开不开,走吧?”

“打不开?”青山青四处找了找,在一旁桌子上拿起一方砚台来,突然用力朝立柜的锁砸过去‘咣当’一声。本来因为年代久远就很脆弱的锁就这样摔落在地上,碎成了两瓣。

这一声,也将青山白曾经用酒精与浑噩小心翼翼封住的记忆再次如玻璃般砸碎。

“藏好了吗?”这一问嗓音甜美,还在犹豫该藏到哪里的青山白赶紧四处找寻地方。站在小展厅里踌躇,不知不觉就跑到这个地方了。突然她感觉到被人用胳膊勒住脖子往后拖去,刚想喊又被人堵住了嘴连呼吸都得费劲的欺负小小的胸膛。

青山白不敢睁开眼睛,鼻腔中涌入一股放置很久的鱼虾特有的腥臭。她只敢竖起耳朵,去捕捉声音,只听‘碰’的一声,四周便安静下来。连那甜美的嗓音都不见了,过了一会就是焦躁的脚步声。感觉到是有人在找自己了,青山白才有勇气睁开眼睛。她缩在这个位置空间的一角透过侧面缝隙投来的一束光,当看到自己的对面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但也动弹不得,唯有头皮瞬间发麻,立毛肌无比活跃。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小空间里对面还蜷缩着另一个人,她头发散的很长,无疑就是这股腥臭味的来源。这一束光能够让青山白捕捉到的信息很少,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对面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甜美嗓音主人给她讲故事时所说的鬼吧......会把不听话小孩吃掉,会给乱跑的小孩装上第三只脚。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鬼,后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让她顺着那束光冲出去。没几步就与那个甜美嗓音撞了个满怀,她带着她去看,才知道自己被拖进了一个立柜。只不过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青山白自己能闻的见那股腥臭告诉她刚刚经历的都是真的。

“白?”青山青打开柜门后,里面的抓痕更加醒目,上面还有几道暗红色。看的青山青倒吸一口凉气,他想从青山白嘴里听到这几道暗红色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开始喊了几声青山白,她却没有反应。青山青回过头来,见青山白一直站在之前位置没有移动。“白?我在的,没事。”

被青山青晃了几下肩膀,青山白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立柜的门已经被大敞开。而那股腥臭也似乎又要开始弥漫,她不自觉的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脖子却也不敢回头。青山青往她身后站了站,他知道现在站在青山白的身后比站在她面前会让她有安全感的多。

青山白慢慢找回自己的安全感后,再次打量起柜子里面几道暗红与相互交叉相叠的抓痕“爸爸他带回来过两个女人,说如果能让我认可就与他们结婚。第一个蠢得很,就算当着佐藤管家的面也给我示威后来干脆想要我的命。第二个......”青山白走上前去,伸手摸上柜门的几道抓痕突然勾起手指顺着旧有的痕迹又狠狠的滑下去“更想让我疯掉,当然......死掉最好。”

‘吱嘎吱嘎’的声音对于耳朵十分敏锐的青山青来说是一种煎熬,他咬着后槽牙听着这一段不堪入耳的声音,最终也没有阻止青山白。

青山白用拇指肚摩擦着自己被剪的平滑指甲缝中存留的少许木屑“最后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又被关进去了,我咬了那个......人,那时候我才知道那是人不是鬼。可是柜子被锁住了,开不开。它要掐我,柜子空间太小了。它的血就蹭上去了,那几道......也不是我的血。我知道那个女人想让我喊什么,几声妈妈而已,喊了锁就打开了。我的狗就扑过去咬了柜子里的那个人,可是它被甩开了。我抱着它就往后山跑,说来也奇怪。”青山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天青山大宅里我一个人也没遇到,哥,你知道吗?”

青山青把青山青往身边拽了拽趁空关掉柜子的门,低哑着声音“这些东西放久了也碍事,等我找人把他们烧掉吧。”

没有被青山青的话打断,青山白看着柜门上雕工精湛的花纹中就那样嵌入其中的灰尘任凭有人用毛巾擦也绝对擦不到。它们那么显眼突兀,却那么让人没有办法。除非大费一番功夫,才能恢复原貌。“我的狗平时毛茸茸软软的像个小肉球一样,身上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后来它在我怀里,慢慢变硬变凉。我摸了它的耳朵,凉的冰手。”说着青山白的眼眶就锁不住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她自己的手掌上。“舌头缩不回去变成紫色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白膜一样。说实话,我抱着它的时候很害怕,怕它那个与之前不同的样子。但是我也不敢放下它,我知道我放下它的那一刻就真正失去它的那一刻。我们俩坐在青山大宅铁门边,等着谁能回来。那一天,青山大宅第一次没有人,放我们出去的人都没有......”

青山青听不下去一个字,青山白豆子大般的眼泪一滴滴落下,却比平日里她蛮横的话杀伤力高出千百倍。她语气里颤抖的压抑向一把斧子,每一下都用尽全力的砍向青山青的心。他以为的了解,也不过是了解。青山白的童年的那份阴影,除了对家人无尽的等待,对陌生人的恐惧以外还有对最珍惜的东西的失去。这几样不是单独的在打击着青山白,而是联合在一起瞬间迸发激起千尺巨浪。强行让青山白为自己建立起一道围墙,一道她一边怕被人伤害又一边渴望有人能爬过来的围墙。“不说了,不说了。”青山青几乎是拖拽着青山白,把她从小展厅拖出去。

佐藤管家姗姗来迟,之间脸上还挂着泪水脸上少有麻木表情的青山白被青山青快说的上是粗鲁动作的往外拽。他听人说这对兄妹往青山大宅顶层跑以后就赶了过来,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却也好像是来的刚刚好。他扫了一眼青山青的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如果忽视眼神中再也被压抑的冰凉与决绝。“佐藤管家,来的刚好。这个小展厅......”青山青顿了一下“里面都是脏东西,找时间处理掉吧。”最后那句处理掉说的很轻,却是对着佐藤管家下着不容质疑的命令。本来佐藤管家刚想说要不要请示一下青山川的,也收嘴。“哦对了,里面,父亲见过吗?”

佐藤管家朝着青山青微微颔首“青山家工作的人大换血,现在只有老爷与我见过。”

“你知道吗?”青山青一边用手轻柔拍着青山白的后背,帮她舒缓情绪。另一边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轻却冰凉干脆的语气。

“我不大知道,但也能猜出些什么。”佐藤管家瞥了一眼依旧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青山白,其实心里是心疼,只是那几天自己不在而已,就成了那样。

青山白感觉后背被青山青搓的发热,也消除了后脊梁之前阵阵凉意。她坐在自己的床上,青山吹来的风夹杂草木想起洗涤着青山白的鼻腔。“不光是为了什么真田同学,我觉得我如果一直住在家里就一直会被这些恐惧支配。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都可以让我情绪崩溃,我觉得......”

青山青蹲在青山白的面前,笑了一声“就是真的全都为了真田同学也没关系,你是青山家的小孩,哥哥保证你不会苦恼。这件事,要善始善终。”

“什么事?”

“不能一直苟延残喘啊......”青山青缓缓站起身来,让青山白不得不抬起头来望着青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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