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去西天的路上妖怪的确很多,也记不起到底遇到了多少妖怪。俺不怕妖怪,但是俺怕麻烦;所以每次遇到妖怪俺都是礼让为先:如果你不吃俺老猪的肉,那么俺就不停下来跟你计较,不会像猴哥那样“杀无赦”。俺的态度一向都是慈悲为怀。
到一地名儿为“驼罗庄”的村子的时候,又发现妖怪了。听咱们借宿的那家的老人讲,那妖怪很厉害,之前他们请来的几个作法的和尚跟道士都被那妖怪一口咬着吃了。
有妖怪的地方就有猴哥,有猴哥的地方就没有妖怪,所以猴哥决定帮他们免费治理,一文钱不要。
还好猴哥不是做生意的,没有生存在这个以市场经济为主的年代,要不然就亏大发了。
猴哥比较喜欢拉人下水。比如这次吧,是他自己一口应承下来要帮他们捉妖怪的,如今却要俺跟沙师弟去帮他的忙。猴哥把咱们带到村子后面的空地上守妖怪,只是等了好半天连个妖怪的影子都没见着。俺就困,很想睡觉,全身软绵绵的。俺不知道猴哥是怎么想的,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偏要跑到这里来守妖怪。俺寻思猴哥上辈子也许跟妖怪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好像那些妖怪欠他什么似的。
不过猴哥对于捉妖怪却是很有经验,当天晚上妖怪果然来了。各种各样的妖怪俺老猪也没少见,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排场的妖怪。所以,当村里的人忙着逃命的时候,俺也急急忙忙地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到处乱钻。猴哥一把把俺揪了回来,叫俺要注意形象跟影响,说什么曾经也是天蓬元帅嘛。
这也是俺一直都没有琢磨透的一个问题,形象跟性命到底哪个更重要?当形象与性命发生矛盾的时候,应该以哪个为主?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俺老猪当然是想不清楚的了,但是俺在这里敢于提出这个问题。虽然不清楚,但俺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在妖怪再次到来的时候把鼻子埋在了土地下面,就像沙漠里的鸵鸟在遇到猎人、而没有逃路的时候所做出的举动那样,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风过去了,妖怪不见了,天空只剩下两只大大的灯笼。猴哥说老猪你看错了,那不是灯笼,那是妖怪的眼睛。眼睛都有灯笼那么大,那怪物的嘴会有多大?大概一口吞百八十个人应该没问题。百八十人,也就是差不多整个村庄的人数,包括师傅、俺、还有沙师弟。猴哥俺不敢肯定,没准儿他能逃脱。
俺很害怕,所以在猴哥去找妖怪掐架的时候俺跟他说:猴哥,要是你输了,千万不要把咱们供出来、说咱们跟你是师兄弟关系啊;万一你输了就说不认识俺们。
情况危急的时刻,人都是比较自私的,俺老猪是个典型。
跟沙师弟躲在暗地里观察了半天,俺发现那个妖怪跟别的妖怪不同,因为他只会招架不会攻击,也就是说它的忍耐度很好。这是俺老猪比较喜欢的那个类型——这个类型俺指的是敌人。喜欢,自然不能让猴哥独自一人占了好处,所以俺也抄起钉耙赶上去凑热闹了。
沙师弟没有俺这个觉悟,他仍然在那里看热闹。
天快亮的时候,妖怪转身准备走了,俺跟猴哥一路追去,才发现原来是一条蛇精,眼下正往洞里钻呢。可能是洞里有什么东西,蛇精被暂时卡住了,留下半截尾巴在外面。这可是个好机会,一定得把它拉出来。
猴哥说俺笨,叫俺放手,说还有更好的办法。
有的时候俺也弄不明白,到底什么时候该放手,什么时候不该放手?也许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放手就等于是放长线钓大鱼,比如现在显得胸有成竹的猴哥;但对于没有能力的人来说,随随便便放手是个很好的办法么?俺不觉得,比如现在俺一旦放了蛇精,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所以俺就觉得,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轻言放手为妙,特别是像俺这样呆头呆脑、没什么理想的人。
猴哥叫俺去后门看着,他去前门捣鼓,等蛇精一出洞,咱们就来个两面夹攻。
俺这个人的独立性很弱,离开别人的监管就浑身不自在、没了主见。所以,当后来蛇精溜出来时,俺就不知道是该用钉耙打死它呢,还是用双手活捉它;蛇精是不会理会这些的,它只想逃命,所以它趁俺思考的时候就溜掉了。
俺之前就曾经说过,俺老猪是一个比较爱面子的人,既然让蛇精溜走了,猴哥一定会笑话俺的。所以,为了不让猴哥笑话俺,当猴哥问蛇精到哪里去了?俺只是说俺正在打草惊蛇,其它什么都不知道。猴哥倒是很开门见山,说老猪你就别折腾了,赶紧找找看蛇精跑哪儿去了,谁不知你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看来俺的想法已经被猴哥识破了。所以感觉很害臊。
还是猴哥有本事,钻到那蛇的肚子里面搅腾了一番,就把蛇精给折腾死了。俺见机冲到前面去,使劲儿地锄蛇精的脑袋,猴哥从蛇肚子里露出半颗脑袋问:呆子,你干嘛呢?
没事儿,俺喜欢打死蛇,玩儿!
只有俺自己清楚,俺的真实想法是想给自己补点儿光。为了证明给其他人看,咱们很好很强大,俺把死蛇一路拖了回去。听到人们的交口称赞,俺觉得心里真是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