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国伐虞之事,仅隔了数日便经细作快马加鞭,传回虞国,传回庖正府。
夏少康从信笺上得知,领兵者为上将伯椒,准备在立秋誓师出发。他初步推算时日,距立秋还剩五天,而从过国到达虞城,正常行军速度至少要二十日,此间,虞国还有足够的时间备战。
夏少康派遣小厮,传唤凌云子和玉宸两人,来正堂商讨对策。三人经过一番合议,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从虞伯手中取得兵权。夏少康遂带着信笺,出了庖正府,直奔虞伯居住的宫殿。
殿内,朴素华实,空灵美幻。虞思高坐伯位,仔细阅览夏少康带来的信笺。夏少康立于大殿中间,安静地等候虞伯表态。此刻,他也拿捏不准,自己的这位外父,究竟会不会鼎立支持夏后氏?伯椒大军来势汹汹,夏少康还真有点害怕,若虞伯为求自保,将他献出,那可如何是好?
虞思览毕,摇头感叹。他自从接替伯位,耗费几十年的心血治理虞国,方才有今日之局面。虞国一旦为了夏少康同寒浇开战,再难有回头之日。有虞氏全族,今后也将和夏后氏绑在了一起,共生共灭。可惜,夏后氏空有其名,势力不及寒浞之万一,这个风险实在是太大,虞思身为伯主,不得不慎重考虑。
夏少康见虞思半天不语,长揖道:“父伯,少康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父伯念我先祖之功,双妻之情,助我完成大业。”
“你可曾想过,此战一开,会对我虞国造成何样的后果?”虞思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夏少康的面前,又道:“你老实告诉我,胜算几何?”
夏少康道:“父伯不必担忧。我乃夏后氏族人,上承天命,下顺人心,又有六大派鼎力相助,寒浞必败无疑!”
虞思也是明白人,想他庇佑少康十八年,即使现在把他交出去,换得虞国暂时的安宁,谁又能保证,将来寒浞有了机会,不会找有虞氏算后账?到时,依旧是灾祸临头,还不如放手一搏。于是,虞思伸手连拍数下,只见一个内侍,端着一方玺印,走了过来。
虞思道:“凭此印,虞城兵马任你调动。现下,我可是把有虞氏全族的性命,都交给了你!”
夏少康恭敬地接过玺印,俯身一拜,决然道:“父伯的大恩大德,少康永世不忘!”
从此,安稳的虞国氛围大变。城内兵马频繁调动,四座城楼均大量增派守军。夏少康为防敌军细作混进城中,已下令封死所有城门,无人再能出入虞城。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哨兵,剑戟霍霍,雄赳赳,气昂昂,身披铠甲亮煌煌。
又度过十数日,正值七月半,乃是农人庆贺秋收的大好时节。
人们在七月半,要用上等的米稻,祭祀祖先,向祖先报告秋成,因此,掌管死亡的大司命,亦会按照民意所求,于当天打开忘川之门,放出尚未投胎的鬼魂,恩准他们回家团聚。
虞城在这么重要的节日里,载歌载舞,热闹非常。虞伯召集了所有的族人,隆重地举行秋尝大祭。夏少康这段时日,大多待在府内,与下属商讨军国大事,直到祭祀这天,才在同僚的面前出现。
今日,庖正府设了最丰盛的酒席,以夏杼作陪,招待六大派盟友。他们吃饱喝足,玉宸便邀凌云子前往偏堂谈经论道;紫晴则拉着紫鸢结伴而去;莫问回房睡觉;而伏风和林默然两人,想体验下民俗节日,遂一同出府。
大街小巷,都沉浸在七月半的氛围中。此番,销量最好的要数燃香。小贩挑着装满燃香的担子,沿街叫卖,生意不断。
林默然一路心神不定,烦恼全浮在了额头,即使上头未将有过军来袭的机密,泄露给这些后辈弟子,可当他们看见虞城的变化,也猜到战争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林默然低头叹道:“我们修道半生,参悟天地间的真理,却终看不穿人心!”
“人心并非难以揣测!”伏风的面色逐渐僵化。“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善恶之间徘徊,只看他们能否压抑心灵的欲望!”
“那我们呢?”林默然语气坚定,直言不讳。“我们相助夏后氏,是善还是恶?”他的脑海,突然生出可笑的想法:“若夏后氏退出与寒浞的争夺,虞国便不会再有战争,所有的美好景象都能得以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