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八月鱼肥蟹也肥,中秋节的脚步便也近了。
对于临近前线的官员来说来说,虽然前线在谈和,但后方的工作却愈加多了起来。
虽然中秋佳节临近,但辛弃疾依然忙得不行,每日里辛稹能够见到他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早上将辛稹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会见上一面,其后连晚上都见不着人。
而辛稹在重新上学堂之后也跟着忙了起来。
本以为他与吕梦孙有了交情,便可悠哉悠哉的度日。
没想到吕孟孙还当真将辛弃疾的吩咐真当成一回事了,不仅自己对辛稹严格要求,还特意交代其他的任课老师也要严加要求。
这可就要了辛稹的命了。
每日里背诵文章、练字、说词解字、学习诗词歌赋,一件都少不了。
借用吕孟孙的话说,这叫夯实基础,万丈高楼从地起,只有将基础打好,才有可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对于每个读书人来说这都是必修的功课。
虽说辛稹在前世受过的教育也不算低,但这些东西对于辛稹这个现代人来说,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他所要花费的精力并不亚于其他的蒙童。
不过,他嘴上说不读书不读书,心里却非常清楚,真正要去做一个毫无作为的废物,想必也是不情愿的。
在这个时代,无论他是想经商做官也罢,读书,都是毕竟的途径。
整个社会形成的读书的氛围,实际上已经溢出到任何一个行业,即便是经商,附庸风雅也是做生意的一个手段。
如果过于粗鄙,就算是在商场也难免会被人鄙视,生意生意也是做不大。
这般一想,辛稹在读书这个事情上也算有了一些认可,也愿意花心思投入在其中,倒是让他其中获得一些乐趣。
人一旦沉迷于某一件事物之中,便会发现时间过的越来越快,转眼之间,中秋节便踏着轻快的脚步来了。
江阴城的节日气氛已经是越来越浓厚了,百姓家里开始张灯结彩,到了到了八月十五这一天,除了做生意的商家,其余各行业都会放一天假,学堂里的学童更是在前一天就开始放假了。
范中书虽说早就把请帖给到辛弃疾,但在八月十五这一天,还是早早便来到了辛稹家,着重提醒时间地点,生怕辛弃疾忘了此事。
辛弃疾当然不会忘了此事,不过他是个做事情相当严谨的人,这一日早早就起来去衙门安排今日的安保工作。
宋人中秋节也会点上很多的灯笼,有的还会放孔明灯,这么多的明火,是很容易引起火灾的。
另外,每次庆典的时候,人群聚集,总会发生一些事故,比如说偷盗、冲突、拐骗女人孩子的事情总是少不了的。
作为地方父母官,辛弃疾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等他忙完,准备回家伴随衣服去参与范家举办的中秋诗会,却突然接到通知,有一位上官经过江阴城,作为本地的一把手,辛弃疾需得立即去接待,于是让人告知了辛稹一声,让辛稹一个人去赴约,并代他向范家主解释原因。
辛稹无奈,只能自己换上衣服,赶紧去范家报信了。
范家家主范中奎看到只有辛稹一人过来,心中不免失望,但还是颇有涵养的欢迎了辛稹的到来。
辛稹第一次来到范家,果然江阴第一大地主的名号名不虚传。
偌大的庄园如同如同一小号城池一般,里面有外庄与内庄之分。
外庄是佃户居住,内庄是范家人与亲近的奴仆居住,戒备相当森严。
这是当今大家族的标配。
靖康之变后,不仅是整个北方乱成了一锅粥,南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南方经历了金兵肆虐,也同样乱成一锅粥,各种地方武装、灾民、南下的北民、盗贼等等势力先后崛起,各种村庄大户为了自保,只能加高庄墙自卫。
范家作为大地主,更是各大势力的目标,因而要防备有人过来打劫。
因此修建了高大的庄墙,还组建了庄户护卫队予以自卫。
中秋佳节来临,范家也张灯结彩,比外面的老百姓更是繁华了十倍不止。
不过今晚的中秋诗会并不在范家内举办,范家包下了整个望江楼作为今晚诗会的举办地点。
到了晚上,范中奎带着辛稹一起出发抵达望江楼,整个望江楼灯火通明,人声熙攘。
辛稹看了看,大约整个江阴城的有点才华的青年才俊都被请了过来了,虽说今晚还有别的大户在举办诗会,但论影响力,自然还是范家的更大。
而且还听说如今江阴军实际上的一把手辛通判也会过来,自然让人趋之若鹜了。
范中奎作为范家家主,来到望江楼,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首先是一群耆老过来打招呼。
一个被众人环绕的老年文士浩浩荡荡过来。
范中奎赶紧迎上去见礼:“赵老先生,今晚您能来,老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被称为赵老先生的老文士拱手回礼笑道:“范家主太客气了,如此盛会,老朽自然是要来的。
而且,范家主给的也太多了,老朽是个俗物,冲着钱也是要来的嘛!”
此话一出,众人大笑起来。
辛稹倒是颇为意外的看了这个有趣的老头,中国读书人历来不好谈钱,这老文士却是毫不忌讳说自己是冲着钱来的,便光凭这份坦荡便令人心生好感。
老文士左右四顾道:“不是说辛通判也会到来么,怎么没见到?”
范中奎苦笑道:“本来是要来的,可惜突然有上官来访,辛通判脱不开身,好在他的独子辛稹代替来了,也不算是落空了。”
赵老先生将目光对准辛稹,口上说道:“这位便是辛通判的独子么?”
范中奎介绍道:“没错,这便是辛通判的公子辛稹了,辛公子,这是江阴赵氏赵仲炎老先生,乃是江阴有名的诗词大家,是老朽请来担任今夜诗会的仲裁的。”
闻听此言,辛稹倒是有些诧异了,江阴赵氏,据说还是宋太祖的后裔,算得上是皇族了。
辛稹赶紧拱手道:“见过赵老先生。”
赵仲炎摆手惋惜道:“辛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就是可惜了,令尊在北地时候在诗词上号称辛党。
那党怀英虽然从贼,但在诗词上的造诣的确是厉害的,老夫闻名久矣。
令尊比那金国的党怀英还要出色,老夫真想看看辛幼安的诗词啊,只可惜少有听到,今晚恐怕又要错过了,可惜可惜!。”
辛稹笑了笑道:“赵老先生倒不必惋惜,家父便在江阴呢,之前是不敢冒昧去拜访赵老先生,等家父忙完,立即去府上拜访,到时候还要赵老先生多多指教才是。”
辛稹此话一出,众人俱都眼睛一亮。
这辛稹身量颇高,但众人都看得出来,这少年估计年纪还小,不过是长得快罢了,但这话一出,却是面面俱到,不仅化解了父亲放了众人鸽子的尴尬,还结好了赵仲炎,此子了不得啊!
范中奎虽然从吕中书那里听说了辛稹诸多事情,但今夜还是第一次见面,看到辛稹在这等大场面还是这般自如,对答之间,不仅从容,还十分的机智,也不由得赞赏。
毕竟其他的人看着辛稹就是个少年,他才知道,这辛稹看着是个少年,但实际上不过只是个七岁的蒙童而已!
范中奎心中道:‘都说辛弃疾简在帝心前途无量,可这小子这么小便这般长袖善舞,这可真是了不得啊,这北地辛家的家教也是了不得啊,说不好以后范家还可能要依仗着小子呢!’
范中奎赞赏,赵仲炎也对辛稹的话十分的满意,笑问道:“辛公子年岁何几,在哪里就学啊?”
辛稹老实道:“小子今年七岁了,在县中蒙学就学。”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大家都以为辛稹至少都得是十三四岁了,没想到只有七岁!
这身材高大不说,关键是这谈吐就不像是个蒙童呀。
赵仲炎也是吃惊道:“你当真只有七岁?”
辛稹点头道:“小子的确只要七岁,是绍兴二十七年冬月出生的,也快要八岁了。”
赵仲炎掐指一算,惊道:“的确是七岁的孩童!”
他的眼睛变得亮了起来,仔细端详着辛稹,把辛稹看得心下发毛。
赵仲炎看到辛稹有些害羞,这才有了一个七岁孩童的模样,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辛稹啊,有没有兴趣跟老夫治学呀?”
辛稹啊的一声,眼神有些迷茫。
众人却是吃了一惊。
范中奎更是又惊又喜:“赵老先生愿意收辛稹为弟子?”
赵仲炎捋着胡子微笑。
辛稹还是茫然。
范中奎赶紧解释道:“赵老先生乃是治春秋的大家,你要是能够拜赵老先生为师,以后就算是师出名门了,还不快拜师!”
赵仲炎看辛稹茫然,摆了摆手道:“先不忙不忙,这种大事,还得是辛通判同意才行,稍后再说再说,今晚是中秋佳节,还是以中秋诗会为主,老朽的事情,便不要喧宾夺主了。”
范中奎实则心中是着急,恨不得辛稹立即拜师,但也不好过于急迫,只要点头道:“是,老先生说的是,那咱们便开始了?”
赵仲炎笑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