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烈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放了下来,这让他看上去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然而只有颊边耸动的牙根才能窥得出他内心剧烈的动荡。暗探自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抱拳跪在地上。烛光摇曳着,偶有荜拨之声。好半晌了,猊烈才睁开了眼睛,平静道:“你下去吧。”暗探浑身一松,瞬息的功夫,悄无声息隐去了。猊烈盯着眼前的灯烛半晌,复又将眼睛闭上了。不多时,外头侍卫来报,曹纲求见。维帐一掀,脚步略为仓促的曹纲进来了。他面上带着某种兴奋的光芒,难以抑制一般匆匆上前:“大人,边境传来消息,瓦剌国主也先于五日后抵京!”猊烈眼睛猛然一睁,而后慢慢浮起一丝冷笑,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上一世,瓦剌国主也先以朝拜的名义入京师,然而不到三日,也先不知何故暴毙于宫中,消息传去瓦剌,举国哀恸,民怨震天,后瓦剌大将良哈多借此起兵,连同鞑靼百万大军,挥师南下,来势汹汹,两个月之内便连破凉州、陕北、宁三地,一直打到了门关,离京城仅剩不过一个鄞州,京畿危在旦夕。北安朝内忧外患之下,猊烈临危受命,领兵抗敌,并以此为起点,步步壮大了军队,用三年的时间整编了一支颠覆天下的铁师。天下越乱,愈是大肆敛集力量的时机,而眼前这个,显然不容错过。二人相视,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炙热的光芒。“另外,”曹纲将怀中一张信函递交猊烈,“太子令我等京周几位武将务必十三日前入京迎接瓦剌国主,大人亦在其列。”“好,”猊烈面色毫无波动:“提前一日入京。”曹纲不知道缘何他要这般赶着入京,但他向来对这两世之主的决定没有任何置喙,立刻便下去安排入京事宜了。大营内一片寂静,猊烈盯着那摇摇晃晃的灯烛半晌,他摸出了怀中的那根木簪子,婆娑片刻,置在鼻尖闻了闻。他喉结翻动,却是蓦地冷笑一声。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大家可能都发现每个章节都有点短,主要是最近进入一种所谓的创作疲态,但我又做不来水字数这种事,这只会让我越写越如同嚼蜡,相看两相厌,所以,现在尽量保持自己的激情,根据我的大纲,保底一小章,狗血魂上头,就多码一点,双更,所以,还请大家见谅许久没有大肥章。感谢在2021-01-2921:01:50~2021-01-3022:5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川、打、pwditz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izabeth10瓶;战战我在呢、打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2章 明德帝已是整整半年未上朝了,太医院每日的请安脉已不再由起居令史记录,一应由太子指定的专人负责,虽明面上大内对外宣称圣体尚安,然而这样的架势自是摆明了某种可能……恐怕天丧,便在这一段时日了。波云诡谲的朝局陷入了大变前的宁静。转眼间,李元悯已在这道场四日。四日的时光说长不长,但到底是焦心磨人,尤其这道场讲求诚心,白天除了午时给个半个时辰的歇憩,其余时辰都需得跪在蒲团上诵经,里头好歹都是些锦衣玉食的皇亲贵胄,岂能经得住这遭,然为天家祈福兹事体大,众人在准天子面前岂有投机取巧的心思,自个个老老实实跪着,苦不堪言,幸运的是,太子事务缠身,在道场主持三日后,第四日起便回了东宫,众人也便相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老老实实跪着,或是寻个解手的由头,在外头歇憩,或是干脆改跪为坐,如此,倒比前三日好过良多。李元悯儿时跪着挨罚是常事,这几个时辰的跪倒还好挨,只是如今他身子不比往常,自无法长久跪着,也便跟着取巧些,偶尔也寻些由头松松筋骨。为表天家恩德,这一日的斋饭是司马皇后与凤鸣公主来送的。但听得外头一阵的动静,众人纷纷敛眉屏息,肃穆端正跪了起来,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身着皇后服饰的司马皇后携凤鸣公主从外殿缓步进来,二十余拎着提盒的太侍跟在后面。众人叩伏,山呼皇后万安,司马皇后气度雍容,与众人说了些话,便亲自带着凤鸣公主一一分发斋饭。司马家多美人,司马皇后年逾不惑,然保养得当,看上去仍似三十余的年纪,而独女凤鸣公主李姒更是不遑多让,她刚满十七,正是女子一生中鲜妍的时候,在一众皇家贵女中,容貌已算是冠绝,加之她身份尊贵,自小更是得尽圣宠,早已习惯了旁人聚焦的惊艳尊崇的目光。然而此次,她发现与以往略有些不同,眼前一群人没多少人在关注她,少女骄矜甚重,自有些不满,待分发至队伍末尾,她看见了阴影处的一个纤细的人跪在蒲团那儿,对方微微低着头,瞧不清脸面,只露出一个线条柔和的下颌在光线中。她心间无端端一动,不自主向他的方向走去。眼前之人终于抬起了双眸,接过了她手上的斋饭,声色低微:“有劳公主了。”李姒顿时愣在那里。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不少的目光往这边瞧来,正是李姒熟悉的目光,可显然不是给予她的,她看着眼前之人,心间无端泛起了某种没来由羞辱的感觉,这让她皱起了眉。司马皇后见她站着不动,眉头微微一皱,跟着上来了,很快,她也看见了那张脸,雍容端方的面上骤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只温声笑了笑:“原是广安王。”李元悯忙放下了提盒,朝她鞠了一个大礼,“儿臣参见母后。”这广安王三字惊得李姒瞪大了眼睛,此人……竟是当年那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的西殿贱妇子?司马皇后微微点头,像是忘了让他起来一般,回头瞧了一眼犹自震惊的少女,声调仍是温和,只稍稍提高了声:“咱们走罢,该回宫去了。”李姒咬了咬唇,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李元悯跪俯在地上,等皇后的仪仗出了天坛,才面目平静自行起了来。***待肃穆的沉钟响起,这一日的道场终于又结束了。李元悯悄无声息退出正殿去,他如往常那般挑了条近道往外殿去,正走着,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花丛里头窜了出来扑在了他跟前,李元悯性子虽是沉稳,却也被来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但见眼前一个身着浣衣局杂役服制的宫女,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三殿下救我!”声音已是带上了哭腔。李元悯咽了咽口水,不着声色四处环视一圈,这才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