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派出去的人都未探得有用的消息回来,那些孩子们至今也未找到,李元悯在前厅干等了许久,心间的忧虑愈盛。待戌时的梆子声传来,终于有近卫带回了消息。说是倪英等人冲撞了巡台大人,这会儿正拘在府台官监。巡台大人,不就是那位刚刚上任的袁崇生。李元悯眸色一沉,感觉事情愈发棘手,又听得那侍卫道,猊烈已领了五百府兵,正与郡守军在官监前对峙着。“什么?”虽知猊烈不是那等冲动之辈,然而若是对方有意设下陷阱,一力挑衅,事态必然恶化。“快备马车!”他匆匆步出前厅,一边吩咐道:“遣两人跟随本王,速速前往府台官监,其余人等在府中待命。”想到什么,他停住了脚步,快速步行至案台前,疾笔写上片刻,交给一旁的近卫,“送去巡台府。”又吩咐道:“去后院库房将那十坛西凤酒一同带上。”侍卫得令,匆匆遣人去办了。府台官监前,火光冲天,滋啦滋啦燃烧着的火把将四处照得亮堂堂的。官监重地,自是少有人来,此地已多年未曾这般热闹了,但见黑压压的两众人马紧张地对峙着。郡守军参领何翦擎着缰绳,微眯着眼睛盯着眼前挺括之人:“总掌大人好大的威风,竟来劫官监了,也不怕巡台大人去御前参上一本!”摇曳的火光中,猊烈面无表情,显得肃杀:“广安王府的人若是有罪,自有三堂会审,入法典籍,再行定罪,何故如此随意发落,匆匆落狱,难不成这府台官监,倒成了袁巡台的私监了!”何翦面色一紧,叱道:“我乃郡守军参领,自是听从地方郡守官的指挥,猊大人可不敢往末将身上泼这脏水!”“国法当前,有法不循,在下倒是想问问参领大人!”猊烈冷笑,一字一句道:“您是朝廷的官,还是巡台大人的奴!”“黄口小儿侮我!”何翦登时生怒,立时抽刀而出。身后刷刷刷的一片刀刃尖利之声。广安王府府兵们齐齐列阵,面色肃严,亦是严阵以待。却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辆挂有广安王府府灯的马车匆匆往这边赶来。片刻功夫,那马车便停在官监门口。猊烈抬手一挥,身后的府兵们齐齐让出一道来。一只纤细冷白的手探了出来,轿帘一掀,一个头束玉冠,身着月白衫的贵人在近卫的搀扶下自马车下了来。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各色目光齐齐集中在他身上,广安王府的府兵久经猊烈调教,已不敢轻易多看他们的主子,倒是郡守军众位官兵,目中一片惊艳之色,更有甚者,眼神发直来。猊烈当下脸色黑沉,翻身下马,站在李元悯身后,冷冷的眼神噬人般扫了一圈,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便移开了大部分。“这是干嘛?”李元悯倒是不以为意,只视那些炙烈目光如无物,走近前去,眉梢稍抬,道:“原是何参领,可有段时日不见,不知一切安否?”“承广安王关心,一切安好。”何翦翻身下马,合掌虚虚一拜,抬起头来,目光不动声色往他脸上转了一圈。一年多未见,这广安王当真愈发……看着眼那一张勾魂夺魄的桃花面,他心间猫抓似得,偏偏面上不敢露出分毫不敬,毕竟曾是吃过亏的。李元悯点点头,他环顾了一周,笑道:“这阵仗看得怪吓人的,阿烈,快快让人退了,不知道的还真当以为我们劫囚的呢。”猊烈看了看他,李元悯微微颔首,他喉结动了动,扬起手示意,身后众兵士听命,齐齐收刀,全退去一边。何翦自然顺阶而下,也命身后的郡守军士退下,拥簇的官监前顿时开阔不少,何翦看了看那丽非常的侧脸,喉间一动,凑上前去,俯身一拜,语气甚是诚恳:“殿下莫要怪罪,并非末将不识好歹,只这官监重地岂能擅闯,便是贵胄也一样……这厢多有得罪了。”“原不是什么大事,”李元悯瞧了眼那紧闭着牢门的官监,抖了抖下摆,随意似得,“本王府上这些孩子素日里顽劣,巡台大人代为管教管教也是好事,又怎能因这区区小事为难何参领。”“广安王如此体恤下峰之难,末将不胜感激。”离得这般近,更是看清那脸上如脂似玉的白腻肌肤,一缕似有似无的幽香钻入鼻间,更是激得他喉间一片干涩,何翦呼吸不由粗重了几分,目光至那薄唇上移,蓦地背后一凉。那人身后一双几要吃人的骇怖目光,何翦心下一跳,立时将目光移开了来。轻咳一声:“即是如此,末将这便告退了。”“何参领留步,”李元悯唇角微微一扯,“方才本王送了拜帖至巡台府,何参领若无要事何不一同前往。”“十坛上好的西凤清液,”李元悯虚虚一指马车,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何参领可莫要辜负了!”“这……”何翦迟疑片刻,稍稍看了他一眼,眼睛微眯,当即拜首:“那末将恭敬不如从命。”第19章 月色洒在青石板道上,路面跳动着晶莹的光,马车晃晃悠悠压过,转瞬间卷起几缕尘土。“殿下。”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猊烈撩开了轿帷进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