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

故人

“相传,前帝姬放勋年轻时,曾登临姑射之山,途中被黑虎偷袭,幸得山中神人相救。神人别称鹿女,其仙姿绰约,清丽若雪,气质如冰,灵动敏锐,绝世无双。前帝甫见鹿女,顿觉倾慕,相与游于山间,尝诉衷情,鹿女感前帝之诚心,亦觉心意相通,更励前帝治世之志。前帝欣喜不已,当晚留宿于鹿女仙洞。”

“后,前帝驻姑射山下,常与鹿女相会,至情投意合时,相约择日成婚,拜为夫妻。婚夜,前帝与鹿女燃烛于洞内,火光盛焰顿时照彻南面仙洞,世人由是皆知前帝与鹿女婚配。自那之后,世间新婚男女礼成后所入之婚室,皆称‘洞房’,而新婚当晚则称‘花烛之夜’。”

“婚后,前帝因政务繁多,虽偶与鹿女相隔两处,但二者仍相知相系,时又有四贤者从旁谏言,前帝尽纳之。然前帝又恐不能详闻民声,便于门前立一‘诽谤木’,告曰:‘族人但有认为他施政有不当之处,皆可刻其言于木上。’是时众生合和,诸部安顺,五谷盈仓,四时佳乐,期间鹿女辅前帝之大业,二者共守天人安康。”

“然鹿女为仙,终不属人间,处下世日久,为天帝知之。天帝即令鹿仙女返天,断绝凡间俗事,再不得与凡人来往,鹿仙女自是不舍前帝。于是天帝恼,遣天兵下界捉拿,鹿仙女挣脱不得,被擒而去。及前帝闻讯赶至,其时已晚,未得见鹿女最后一面,奈何斯人有情却不可抵天意,委实可叹,可叹~”

室盈表情极其生动地向我转述了人们传的关于我和放勋之间的故事,我听完很想说其中情节流畅,也很完整,但就是有种尴尬的感觉。特别是当室盈讲到最后时,那抹脸的动作像极了擦泪的样子,我的尴尬感就又多了一分。

“这,这些…………人们真是这样说的?”我皱眉道。

“是啊,是不是听着前面很美好,后面很可惜?我要不是知道你俩的实际情况,差点就信了。”室盈模仿着一种老年人感叹的口吻讲道。

“你怎么可能信,你明明知晓什么‘天帝’、‘捉拿’都是没有的事,而我是‘神人’的说法,也是他们那样认为的,听到这种故事,我才不信你会信嘞!”

“如果我愿意去相信,你又能奈我何?故事永远比现实更有意思,只要脉络清晰,其中曲折的情节必能引起听者的兴趣,便能让听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接着传给下一代。所以人们才更喜欢听故事,也更容易接受里面的情节,而不是平淡无味的现实。”

室盈又转化成一种年轻人昂扬的神情说道。

“可你不是人啊!”

“那我也喜欢听故事,不行吗?”

我鄙夷地看着它说出那句话,紧接着就感觉哪里不太对,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对,反而是室盈又摆出一副十岁小男孩的倔强感,朝我反问道。

然后我们便各自回归本性,一路吵吵闹闹下了山。

虽说是想去找放勋,但到了山下,我必定要先去一个地方,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明望曦长大的村庄。

按理说我早该回到这里,如果没有发生在神秘山洞里的那件事的话,但当我到村外时,转而又觉得早来也未必有什么收获。

当年的洪水将所有痕迹都抹刷得干干净净,现存的房屋全是在原址上新建的,而且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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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到现在还没达到一个村庄的规模。由于环境大变,当初捡到望曦的位置无法确定,更可惜的是,养育她长大的阿妈阿婆在我“失踪”后没几年也过世了,所以,近处能查到她身世的线索中断,唯一能寄予希望的,还真是在她说想找的那位老人身上。

我和室盈绕过水流大的区域,上山下坡,行了大半天。放勋的名气大,他的住处不难打听,倒是一路上的怪象,让我稍许留意。

无论山坡平地,身边的花草树木都长得稀稀松松,尽显疲态,好像近几年它们都养分不足,长不起来。

我们休息之时,我掂了些土壤放在手里又看又闻,并未检查出异常,至于吸水量就不用想了,所以最后,我只好纳闷地望向天空。

时近黄昏,天色有些灰暗,雾蒙蒙的,我看来看去,便轻叹了声:“今日阴得久了些,连晚霞都不得见。”

室盈悄悄地看了下我,没说话。

一连三日,我们快步紧赶,终于在第四天上午,赶到了放勋住处的附近,室盈自顾自跳到河边洗浴,我便一人走入林中。

当我在远处看到一间屋子的背影,心知这便是了,赶紧兴冲冲地走了过去,可走到正面时,却发现面前的茅屋和刚刚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难不成是角度原因,我看差了?’我心想着,站在稍近处暂做确认。

只见屋外的群鸡“咕咕咯咯”地边叫边啄地上的米,啄得正欢,忽地从一方跑来一个青年,约摸二十几岁,他看到群鸡啄食,歪嘴一笑,随即在门口米袋里抓出一大把,故意往鸡群中间洒。那群鸡登时被吓得天飞地跑,有些激动的直接窜上了屋顶,继而警惕地叫唤着。

茅屋里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满脸愁容地看着眼前的乱象,当即对青年斥责道:“你又闹什么?!”

看到妇人出来,青年立马好模好样地站直身躯,对着妇人嬉皮笑脸道:“阿妈,我是来看望你和阿爹的,你们身体可好?”

“你不整日在外面胡闹生事,我们就会很好。”妇人不开心地回答。

“我怎么就胡闹生事了,阿妈你没看到我最近十来天都在遵循阿爹的教导,认真研究石子棋的下法吗?”青年不客气地反驳。

“对,你最近是老实了,可你现在又在干什么———还不是像以前那样,天天跟那几个混友鬼混。你根本就没静不下心来研究你父亲教你的石子棋!”妇人开始气道。

“我没兴趣了。起初我还觉得那几个石子摆来摆去挺好玩,可他们都嘲笑我总盯着几个破石头发呆,我就渐渐觉得无聊,不想看了,想来他们说得也对,看石子哪有出去吃喝有趣?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些让自己愉快的事。”青年毫不愧疚地说出原因。

“丹朱,你看看你交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不鼓励你学习,反倒天天怂恿你不干正事,到处给人捣乱。我看再不阻止你,恐怕我和你父亲,还有全家的名誉,都会受你影响!”妇人又气又恼,伸手从柴堆里掏出一长树条,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放那的。只见她怒气地挥舞树条,朝青年后背打去,青年“哎呦”一声难听的大叫,立即撒开腿往屋里跑。

“臭小子你还知道躲,你和别人惹是生非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避讳一点!”妇人追着青年,进了屋就是一顿喊打。我在外听着,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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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难,不知是该去还是留。

不一会,远处又走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听到屋里的声音立即跑了进去,于是屋里很快变成了三个女人一起训青年,我听得愈发忍不住笑,心想这青年究竟做了多少令人不喜的事,逢人便被数落,着实有点惨。

屋里的人吵了约一个时辰都没停,我只好往远走点想寻个清静,刚走几步,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我惊喜的停下脚步,轻轻地喊了他。

可是,他竟毫无反应,直直的从我身旁经过,向茅屋走去。

在此之前,我曾数次想象再次相见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就这么走过去了?就像没看见我一样?’我心中顿时一阵颤栗,‘不对,再怎么样他也不该是这种反应,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没看到我??!’

我立觉不安,赶忙抛开疑虑,追上去想抓住他的胳膊,却在要碰到那一瞬,指前突闪而过一道光束,我看到他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一下,就在这时我面前毫无征兆的出现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我连忙用手遮挡,过了几秒,透过指缝发现白光消失了。

然后,我就发现刚刚的茅屋不见了,争吵声也消失了,面前位置上的小屋,与我先前看到的背影轮廓一致。

“原来刚刚又是幻影!苍天啊这简直是巧得离谱!室盈明明说正常情况下时空差序的发生概率极小,怎么这么短时间内就让我碰上两次?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还是说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命运不凡,竟总能碰上这种奇遇?”

遇上这种事,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杵在原地纠结着刚才的场景,看着面前的小屋,竟有些不敢靠近。

大概是害怕,那又不是真实的吧。

“啪砰……”身后传来一种物体落在草地上的细微杂声,我以为是树上的鸟降落,没在意。

周围除了鸟与虫的交相吱鸣,便只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呼吸声。

直到某一秒我恍然意识到,那身后的声音,并不是鸟。

迅速转过身,眼中即刻映入了一张鬓发如霜的脸。

尽管岁月在肌容上留下的痕迹极其明显,但对上那双清朗的眼眸时,我依然能感受到那有如涓涓细流般的真情从心里流淌出来。

我小心的、再次轻轻地喊了他。

“放勋?”

“鹿女。”

终于,他应了。

注:

鹿仙女:又称姑射神人(仙子),道教神话人物,被誉为‘掌雪之神’,原指姑射山的得道真人,后泛指美貌女子。

相关文献: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相传帝尧曾到汾水北岸的姑射之山去参拜四位名士:方回、善卷、披衣(又叫蒲衣)和许由,在牧马坡时偶然看到鹿仙女,追随而去,后与鹿仙女相爱成婚,共居山洞(后人因此将此洞命名为“神居洞”和“华夏第一洞房”)。姑射山(山西临汾)至今有帝尧婚鹿仙女的传说(鹿仙女也被称为“尧夫人”),且“洞房花烛夜”由来于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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