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大山村的村长、里正还有马丰收同族的族老们会因为一些原因偏向马丰收的大伯一家,但是在这份偏向会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名望的时候,肯定能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章哥儿想了下,认真的说:“这个马丰收倒是个聪明人,挑准这个时机将事情闹大,这些违反了律法的官吏等人必然要被罚,那些族老们就算迁怒于他也只能在心里生气,面上还得和和气气的安慰他,甚至还要护着他。”
修哥儿看看哥哥,再看看娘亲,眼中带着不解。
章哥儿继续道:“此事对于父亲来说,倒也不是坏事。阳奉阴违的人哪里都有,现在被马丰收捅出来,其他人都会有所收敛,总比之后这些服徭役的人就位了,再发现这个问题的好。”
林诗茵对他点了下头,道:“那章哥儿想一想,若是你处于你爹爹的位置,会怎么做。写一篇文章,明日辰时前交给我。”
章哥儿应下,若有所思的拿起一张宣纸看起来,明显已经有了头绪。
林诗茵又看向修哥儿,摸摸他的头,“修哥儿能想到以力破局,这很好。但是,当一个人处于弱势的时候,强硬的性格和不错的武力只会让那些坏人心生忌惮的同时,更小心的不给他任何机会。”
“单人的力量总是微弱的,如果能把许多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承担风险的能力会强很多。而家族,就是以血缘为最牢固的纽带,汇聚多人的力量,一起抵抗风险。”
“人多了,总要有人管束,而且争夺权利也是大部分人的本性,所以便有了掌管一族的族长和德高望重的族老们。”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定下的族规,在家族成员违反其中某些族规的时候,可以打、罚,甚至处死他们。”
林诗茵一点点给修哥儿解释。
修哥儿先是不解,“既然要受人管束,那为何不脱离家族呢?”
随后,他恍然大悟,“对于那些掌握权力的人,他们受益最多,得到的好处最多,自然不会愿意离开家族。而对于那些不上不下的人来说,上面有人给撑着,下面可以欺压,在家族中还会受到庇护,不会被外人欺负,自然是留下来收益最多。”
“但是,对于马丰收这样的人来说,家族对他们的压迫大于收获。但是,因为其他人的获益来源于他们,自然不会愿意他们能随意脱离。”
修哥儿拧眉,总结道:“马丰收跑来松州城府衙击鼓鸣冤,大概是用尽了自己的勇气了吧。”
林诗茵看向他,犹豫了片刻,没有说什么多加引导,只是道:“修哥儿也回去想一想,若是你处于爹爹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章哥儿和修哥儿同时应下。这时,站在门口能有半刻钟的二翠走进来,小声道:“夫人,厨房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是现在送去府衙吗?”
林诗茵看了眼天色,点头后问道:“有哪些菜色?”
二翠回道:“今儿厨房采买到了新鲜的河鱼,煮到汤色雪白,里面加了少许的嫩豆腐和葱花等配料,鲜香扑鼻,最是暖胃。”
“新鲜的山鸡被斩成块,做成了白切鸡。今儿采买到的上好排骨跟莲藕一起炖了,味道极佳。还有清爽的滑蛋虾仁、红烧乳鸽、清汤牛肉丸和炒时蔬。粥品则是荷叶粥,鱼片粥,燕窝粥。”
“奴婢还让厨房准备了些绵软的糕点,夜间爷和诸位大人饿了也好垫垫胃。”
她考虑的十分周到,林诗茵心中满意,“让人给送去府衙吧。”
说完,还不忘提醒道:“这两日晚间起风了,记得收拾几件厚实的衣服一起送过去。还有药膏,也一起送去吧。”
二翠应下,转头的时候看到摇摇晃晃的迈进院子大门的大小姐,便又回头问道:“主子们可要现在用晚膳。”
跨过了院子的门槛,静姐儿脚步都变快了。她倒腾着两条腿快快的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林诗茵的大腿,仰着脸说:“娘亲!”
说完,转了转小脑袋,疑惑的问:“爹爹呢?在哪呢?”
林诗茵弯腰抱起她,手顺势摸了摸她的小肚皮,对二翠道:“摆饭吧。”
说完,招呼两个正在那看马丰收的供状的儿子们,“先过来吃饭,待吃饱了你们再研究。”
……
就在林诗茵跟孩子们讨论马丰收的事情的时候,封寒笙正与幕僚先生们还有官员在书房中商量对策。
封寒笙倒是没有听信马丰收的一面之词,只是将马丰收的户籍文书摆出来,对负责这次事情的王先生道:“户籍文书上的记录确实如马丰收所言,王先生可收到松平县服徭役的名册?可知道此事?”
王先生脸憋得通红。好巧不巧的,因为他一直催促的缘故,在马丰收击鼓鸣冤之前,他刚收到松平县的徭役名册,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发生了这些事情。
王先生点头,找出名册翻到大山村那一页,找到马丰收的名字,说:“在下也是刚收到名册,马丰收的名字确实记录在其上。只是,有些人家虽然在县衙备了分家文书,但实际上还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并不分家,也不知道马丰收是否是这个情况,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名字被报上也是情有可原。”
掌管户籍的官吏性子耿直,闻言便道:“已经在县衙备案,并且户籍上分开了,那就是分家了。万万没有承认所谓的户籍上分家实际上不分家的行为的道理。”
大楚王朝的人口每几年会普查一次。有些州县为了看上去好看,会对一些分家的人家给予减免税收之类的奖励。所以还真有些人家为了这些奖励,来当地县衙交上分家文书,实际上依旧吃住在一起的。
王先生一噎,垂下头不敢再言。
封寒笙看了他一眼,问周先生等人,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大家各抒己见,等到林诗茵让人送来的晚饭到了,已经有了雏形。
清淡可口的饭菜暖了大家的胃,只王先生吃的有些食不知味,心中把那负责登记大山村的官吏骂了无数遍。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差事,经此之后,只怕又要没了。
封寒笙等人讨论了一通宵,完善了计划。第二日清晨,前往大山村进行调查的人也回来了。
来人几乎一夜没睡,对封寒笙等人交代了基础情况,然后忍不住加了一句,“马丰收倒是很有几分机灵。他在出发前便将老母亲,妻子和孩子们托付到了十几公里外的山中的妻子娘家,让那些人想威胁他都无从下手。”
看他挑选的这个时机,封寒笙就知道他是个有谋算的,并没太放在心上。
在确定了一切确实如马丰收所言后,封寒笙直接让人将监狱里的马丰收放出来,并做了判决。
然后,他让官吏们将连夜总结出来的监察制度送到各个县城去,让他们在登记人口的时候严格执行。
一下子他也想不出既快捷又节约人力的法子。只能从布防兵中调出一定的人手,安排他们到各个县城,与那些负责登记的官吏们组成小组,互相监督。
同时,当地的村长,里正也需要确保辖区内村民们给出的信息是正确的,一旦有误,从严处置。
布防兵一下子调出许多人,封寒笙不得已,还向秦王的兵营借了许多好手,以维持松州城的纪律。
有大山村的村长和里正被下狱,负责登记当地信息的官吏被罢免的例子在前面,之后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十日不到,松州的各个县城需要服徭役的名册都完整的送了过来。
这时候,他终于有时间回家好好查看孩子们的功课了。
连着近十日没回府,静姐儿想念爹爹想念的紧,远远的看到他朝主院走来就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熟练的扑到了他的跟前,机智的抱住了他没受伤的大腿。
封寒笙将她抱起,刚用长了胡渣的下巴蹭蹭她嫩生生的小脸,就被小妻子推着四轮车带去书房。
章哥儿和修哥儿之前如期的将文章送到林诗茵的手里,她仔细的看过之后,觉得自家两个孩子的思路很是不同,便只带着他们稍微修改了一下文章的语句和顺序,将涉及核心的内容交由封寒笙来。
封寒笙本也有点带着孩子们了解一些官场上的事情的想法,见林诗茵与他不谋而合,心中开怀又得意,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柔光。
章哥儿和修哥儿的切入点很是不同,封寒笙认真看过两人的文章后,忍不住道:“章哥儿看问题看得深远,思考事情也很全面,适合做官。”
“修哥儿擅长以力破局,对于一些事情并非完全不懂,但是却习惯了简单直接,这样不好。战场上也是讲究谋略和布局的,修哥儿也当有这个意识,不然以后容易栽大跟头。”
文官栽跟头轻点的被贬,被罢官,严重的家破人亡。而武将若是在战场上栽跟头,那就是直接没命,甚至连带着许许多多的士兵没了性命。
想到这,林诗茵表情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