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祁慕北的脚伤,阮软暂时没法回东璃,便又去了一趟温珩府上,似是猜到她会来,他一早便命人备了早膳。
阮软大喇喇的在桌边坐着,没动筷子,眸色微深的看了他肩上一眼,挑眉道:“来,解释一下,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今天是怎么裂开的。”
温珩面色如常,给她布菜:“许是不小心扯到了。”
“怎么个不小心法啊?”
温珩不接这话茬,只问:“昨日怎么没来?”
“不想来。”她直言。
温珩轻笑了笑,嗯了一声又道:“今日来了。”
“这菜按你口味做的,你尝尝。”
阮软不为所动:“温珩,你是不是在演苦肉计?”
“是。”他承认:“阮软,你能来看我,我不介意一直演下去。”
倒是坦诚,阮软无语:“就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图什么?图我肚子里孩子啊,还是图我带着俩娃啊?”
“图你。”
“你可别,我嫁人了,三孩子他娘了。”
“那又如何。”他也不干净。
“你真的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心思,温珩,就算当年我救你,那也是一时善心大发,不是因为感情救的你,你不必以身相许的。”
温珩放下筷子,眸色微深的看她:“软软,你救我出来我说过,要娶你。”
“我已经嫁人了。”
“和离,或者休夫。”
“两种都没可能,我不会休夫也不会和离,更不会嫁给你,既然你自己作践自己,那这苦肉计你接着演,我往后不会再来看你。”
她说完,起身要走,温珩先她一步转动轮椅,拦在她面前:“如果,祁凉死了呢?
雪山不是那么好去的,他死在山上也不是没可能。
要是他死了你怎么办?”
“如果他死了,我就给他守寡。
但死要见尸,没有尸体我就去找他。”
温珩垂眸看她:“要是我死了呢?”
“我就回去和祁凉过我们的日子。”她答。
早知她的回答伤人,眼下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温珩这心里还真有几分不是滋味。
“你还真是绝情。”他轻笑,倒是没有同她置气。
“我一向如此。”阮软说完,侧身越过他往外走。
她说之后不会再来看他,便是真的再也没来过,温珩这身上的伤因他自己不想好,便一直反反复复的裂开结痂、再裂开。
温萦来看他时,想劝不敢劝:“大哥,你要真喜欢,这世上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你何必非要挂在她这颗树上?”
温珩靠在藤椅上,轻笑了笑:“温萦,你有没有在绝境时遇上一个人,她拉你出来,救赎你。”
“没有。”
“我也问过自己,为何一定得是她。”
“为何?”
“因为当时只有她救我。”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找到他,没有救他出来。
温萦自然是知道他过去那些事,和他那两年遭的罪的。
她试想,如果当年遭罪的自己,那救自己出来的人,或许她也不会想放手了。
“我不该问的。”温萦开口,嗓音很沉。
“无妨。”温珩道:“她最近在温澜府上做什么?”
“哄孩子,那祁慕北从树上摔下来了,伤了脚。”
“容贵妃动的手?”
“是。”
“废她容家人一条腿。”
温萦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她是知道大哥用了苦肉计么?”温萦问。
“嗯。”所以也当真狠心不再来珩王府看他。
“若是祁凉在,大哥很难得到她。”
温萦是想提醒他,祁凉去了雪山,这时候是动手的好机会,他要是死了,阮软迟早会忘了他。
“我想看看,我到底哪里输给他。”
“或许就是先来后到吧,她先认识了祁凉,嫁给他自然先认定了他。”
温珩沉默片刻:“她十岁时我就同她相识了。”
“可她后面被人带到了东璃,且还不记得你了。”
温珩不止一次在想,若是她十岁时没有被人带到东璃,她大概就不会认识祁凉,自然也不会嫁给他。
她会在西岐,在他的手掌心里,同他生儿育女才对。
但一切没有假如。
温珩想要的人,温萦自然是想尽法子也要给人弄到手,她想了想道:“若是祁慕北脚伤好了,她们定然是要赶在除夕前回东璃的,不妨早点动手吧。”
“怕伤着她。”
“大哥放心便是,我保证不伤她。”但她肚子里那孩子,她就不敢保证了。
让大哥给别人养孩子,温萦没那么大度,她自问是办不到的。
这话,温萦没敢说。
“她是不是快生了?”温珩问。
“是。”
“产婆先请到府上。”温珩交代。
“大哥放心便是。”
温萦说完,目光下移落在他腿上,小心翼翼道:“大哥这腿,还不打算治吗?”
瘸了几年,他这腿也并不是完全治不了,只是大哥自己不愿意治,但温萦觉得他若真想同祁凉争,那至少得站起来才行。
“我瘸着很丑?”
“当然不是,大哥这么好看,是西岐第一美男子了。”温萦连忙解释:“但我总觉得能站起来的大哥最好看,你以后若真娶了阮软,在一起生活总归是不方便的。”
“她会嫌弃我么?”
温萦没直接回答:“世上女子自然都希望自个夫君是个英俊少年,大哥这腿还是早些治为好。”
“我会考虑。”温珩回。
见他态度松了一些,温萦不再多说。
“巫师会随祁凉下山么?”温萦出门前,温珩想起了什么又问。
“师傅不问世事很久了,他就是去一趟雪山也是白跑一趟。”
这便是祁凉请不来巫师的意思,温珩点了点头,示意温萦下去。
到了晚上,阮软依然没来珩王府,温珩屋内没点灯,漆黑一片,他坐在黑暗里,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温珩转动轮椅出了门,府上侍卫随同,到了温澜府上。
阮软刚带着祁慕北洗漱后,打算歇下时,房门被人敲响了,她披了外衣开门,就见温珩冒雪等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她问,没打算让人进屋。
“来看看你。”
阮软无语:“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温珩没动,问起祁凉:“他离开云城这么久,可有给你来信?”
“关你什么事?”明知温珩不安好心,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多提起和祁凉的事。
“我打算上一趟雪山,若是他没给你来过信,问问你可要一起。”
闻言,阮软挑眉看他:“你上雪山做什么?”
“治腿。”
“嗷,想开了,那挺好的。”她说完,又继续道:“只是你这样,方便上去么?”
他毕竟坐着轮椅,在雪山那种地方怕是不太容易。
“无妨,不过是路上多费些功夫。”
“嗯,那你去吧,我就在云城等他。”温珩都离开西岐了,那她倒是不着急回去了,等着祁凉来接她便成。
“好。”温珩没多劝,抬眸多看了她两眼,便要离开。
阮软松了口气,在他转身时叫住了他:“温珩,你腿好了,想嫁你的姑娘很多。”
“然后呢?”
“你应该找个女子成亲生子。”
“我找到了,不过她不愿意嫁罢了。”
阮软;“……”就很无语。
目送温珩离开后,阮软回了屋,一身寒气,怕冷着祁慕北,便打算等会再上榻,小丫头拍了拍身边暖和的位置,往里头挪了挪:“娘亲,快上来,我给你捂暖和了。”
“给我捂的?”
“是啊,爹爹交代要照顾好娘亲的,这么冷的天,暖和的地方给娘亲睡。”
“真乖,脚还疼不疼?”
“好多了。”祁慕北没敢多碰受伤的那只脚,怕成瘸子。
“那就好。”阮软脱了外衣在榻上躺着,祁慕北凑到她怀里,黏人的紧。
“不知道你爹爹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上雪山,找到巫师没有,这么久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娘也想爹爹了吗?”祁慕北撑着小脑袋看她。
“想啊。”算算日子,祁凉离开云城近一个月了,不想才怪。
“我也想爹爹了,爹爹辛苦哦,一个人去雪山。”小丫头心疼她爹的紧。
阮软轻嗯了一声,在想温珩之前提的喊她一起上雪山这事,可行度是多少。
主要她这肚子,也就个把月左右就要生了,她怕这孩子生雪山上。
“我们可以去雪山找爹爹嘛?”小丫头问。
“你们倒是可以去,但娘这肚子不太好去。”她指了指孕肚。
祁慕北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是哦,娘亲都快生宝宝了,不适合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我们也不去了吧,就在这里等爹爹。”
“嗯。”阮软轻嗯了一声,哄着祁慕北睡了,翌日一大早,十二便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没见着祁凉,倒是收到了他提前留下的信,是进雪山前留在山下客栈的,十二快马加鞭的将信送了回来。
这会儿正在阮软门口,等人醒了就将信送进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阮软穿着厚棉袄出来,十二上前将信递了上去:“王妃,是主子提前留的信。”
昨晚还说这人没消息传回来,今早便收到了信,阮软心情好,接了信就进了屋。
信上内容简短,没提他这一路的事,就写了两字:“念卿。”
阮软看着信缓缓笑了,盯着信上两字来回看了多遍,连秦玺什么时候进屋也没发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他身量高,站她身后微微探下脑袋便看清了信上的字:“祁凉的信?”
“是啊。”她点头,今日算是她最近心情最好的一天:“三哥,我有点想去雪山了。”
秦玺自然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这是惦记祁凉了,便想着过去寻他。
“想见祁凉了?”
“是啊。”她大大方方承认:“他都走了近一个月,想的紧。”
秦玺失笑:“惦记了那就去,其他事,三哥给你安排妥当。”
闻言,阮软眯着眸子笑的更欢了:“我就不上雪山了,就在山下的客栈里头歇脚,等他下山我就能看到他了。”
“也行,不过动身的日子还得再等几日才行。”他担心祁慕北的脚。
“嗯,等下小北脚上的伤好。”
“嗯。”
之后一整天,阮软时不时便将信从怀里摸出来看看,祁慕北见她宝贝这信也闹着要看,小丫头还以为爹爹信上写了很多,结果看了半天,就两个字。
且明显的不是对她说的,小丫头生无可恋的叹了声长气:“爹爹太过分了,我和哥哥这么想他,他居然信上都不提我们!!”
“那等你爹爹回来了,你找他算账。”
祁慕北和秦时连连点头:“等娘亲肚子里的妹妹出来,就不许爹爹抱她。”
“你爹爹不抱,那谁抱?”
“让舅舅带宝宝呀。”祁慕北把秦玺安排的明明白白。
“爹爹以后要陪着娘亲,没时间带宝宝,给舅舅带,宝宝大了再还回来。”小丫头说的有理有据。
“你倒是会安排哈。”阮软失笑。
祁慕北眯着眸子笑:“那娘亲觉得小北说的对不对嘛。”
“对对对,到时候让你舅舅专门给小宝洗尿布。”
祁慕北觉得娘亲安排的更好。
两人正说这话时,苏渔进了屋:“你俩说什么这么开心?”
“说以后让舅舅给小宝洗尿布。”祁慕北抢着答。
苏渔一脸赞同:“倒是真可以,让他提前适应。”
阮软轻笑:“嗯,回京了你俩便可以定亲事了,争取早点生个奶娃娃跟小宝作伴。”
“好啊。”
……
温珩是在两日后动身去的雪山,临行那天云城大雪,他没来温澜府上告辞,只是马车特意绕到澜王府门口停了片刻,然后启程。
阮软是在他出发后的第二日才知道,难得他看开,阮软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希望他此行去雪山,治好腿,再遇上个貌美如花的小娇妻,皆大欢喜。
温澜近日很忙,忙着彻查前些日子行刺温珩的凶手,可查来查去,手里的证据都显示凶手来自宫里,且还跟他母妃有关。
几乎不用问,他也能猜到,定然又是母妃的手笔。
温澜进了宫,直奔容贵妃的宫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