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生气了,姜瑶在心里道,但是她说不了话,便只能睁着一双眸子看他。
这姑娘眼睛太干净了,温珩盯了她两眼,移开了目光。
“属下这就把人送回去。”那侍卫说完便等着温珩新指令。
姜瑶一听自己又要被送回去,急忙比划着手势,想说自己是他们花了一百两买的,她能伺候他。
但她的手势,温珩看不懂,他垂眸:“是个哑巴?”
姜瑶点头,知道自己能不能被留下来,全靠眼前这人的一句话。
她想靠近他,又怕自己身上脏到他,犹豫再三后,姜瑶保持跪姿挪到他腿边,指了指他的腿,又指了指自己。
“你想伺候我?”温珩问。
姜瑶连连点头。
“我不需要你伺候。”
闻言,姜瑶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指了指桌子,表示自己能干粗活。
温珩扫了她一眼,见她冻的瑟瑟发抖,将肩上的披风递给她。
姜瑶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还没来得及感激他,便听到他道:“把人送回去。”
姜瑶低着脑袋,知道自己是个被人嫌弃的哑巴,她也只有被人买回去生孩子这一个用途了。
她拽着他的披风,认命的往外走。
正在此时,一红衣女子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正好跟她撞在一起,姜瑶被她撞倒在地上,温萦看都没看她一眼,走到温珩面前:“阮软要生了,产婆已经进去了,大哥你要过去么?”
“走吧。”温珩开口,还是一样的语气,但姜瑶听出他对这个叫阮软的姑娘不一样。
温萦便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经过姜瑶身边时,温萦这才注意到她:“这谁?”
“救的一小姑娘。”温珩开口,没多说。
还是没有留她下来的意思,侍卫便领着人往外走,但船已经行了一段路,这会儿上岸是不可能了,总不能把人丢在河里。
“到下个城池采购物质时就把人放下去。”
姜瑶被暂时留了下来,侍卫给她安排了一间屋子。
这头,温珩刚到阮软房间门口,便听到屋内产婆让她用力的声音:“姑娘,再使把力啊。”
阮软疼得声音都变了,额上都是汗,祁慕北不肯出去,就在她边上给她擦汗,她哭的很凶。
屋内喊成一锅粥,温珩心头一紧,轮椅就停在门口没动了,温萦看他:“进去么?”
温珩没动,摇了摇头,喉咙都是硬的,紧张。
“怎么又不进去了?”温萦问。
温珩没说,怕见她生孩子一身血污的样子,见不得她为了别的男人受苦。
“大哥你不会是紧张吧?”温萦瞥了一眼他僵硬的手指,在心里暗道,这又不是你媳妇生孩子,你紧张成这样。
人肚子里这孩子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倒是比亲爹都紧张了。
“温萦。”他突然出声。
“嗯?”她不明所以看他。
“有没有能让人永远怀不了孩子的药。”
温萦微愣片刻:“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很疼。”温珩开口。
得,这是心疼阮软给人生孩子太疼了,温萦看他:“有是有,但大哥不是想娶她么?”
她在想,要是真娶了人姑娘,不得生个自己的孩子?
“想娶。”却是见不得她受这般苦。
见他那表情,温萦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她点了点头:“倒是有,等她身子养好再说吧。”
“伤身子么?”他问。
“伤。”
闻言,温珩便没话说了。
“那药还用么?”
“算了。”他是不想看她受疼才有这主意,若是伤她身子,那用这药还有什么意义。
温萦了然:“大哥若是不进去,便回屋等吧。”
温珩没应声,温萦也没多说,就进了屋,屋内产婆见她进来,声音有些急:“姑娘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她疼的厉害,生的下来吗?”温萦问。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生的下来。”说完,她又继续在阮软身边给她接生:“姑娘再使劲儿。”
她是真的疼的没什么力气了,太疼了,连温萦进屋她都没精力去观察她做了什么。
温萦瞧了榻上的阮软一眼,尽管祁慕北在旁边一边哭一边给她擦汗,但她额上的细汗一直没减,手指因为拽着被褥太过用力而指尖泛白,她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女人生孩子这么疼的。
温萦只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绕到了一旁香炉旁,她背对着榻上,将怀里的从曼陀罗华提炼出来的药粉放在香炉里。
又将点燃的香炉放在了榻边,这药粉有致幻的功效,等她生完孩子,她会用巫术改她的记忆。
她既然这么喜欢祁凉,她便将有关祁凉的记忆都改成大哥的。
如此一来,也算是圆了大哥的梦,他俩再寻个世外桃源,任他祁凉这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他俩。
温萦做好了打算,但阮软肚子里这孩子实在难生。
她疼的死去活来也没生下来,屋外,温珩紧绷着脸,喊了一声温萦。
她快步出去,见温珩还在外面等着:“大哥怎么不回屋等?”
“生不下来?”他问。
“我看有点难,疼的厉害。”
温珩沉着脸:“让人把船靠岸,再找两个产婆。”
“再找产婆怕是也不行,还是再等等吧,产婆说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温萦回。
话虽如此,但温珩见不得她受疼,便又问:“可有缓解她疼痛的药?”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伤她身体的。”
“我没有。”她回。
温珩抿着唇,没吭声。
屋内,阮软真的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肚子里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生不下来。
她在想,不会是脐带绕脖了吧?这么难生。
祁慕北眼睛都哭肿了,阮软想安慰她别哭,但实在是太累了。
她这一折腾,便整整折腾了三个时辰才听到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
耳边是产婆欣喜若狂的大喊:“生了生了,姑娘,是个小少爷。”
阮软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撑着精神:“抱过来给我看看。”
产婆便将孩子给她看了一眼,刚出生的婴儿,邹巴巴的,像个小老头,阮软觉得丑死了,要是祁凉在,肯定也会说他丑。
想到祁凉,阮软轻笑了笑,不知道他从雪山下来没有,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
他要是知道,肯定急疯了。
榻上的祁慕北红着两只眼睛,跟兔子似的,凑到阮软脸颊上亲了亲:“娘辛苦哦。”
“你别哭了,娘没事。”
小丫头拼命点头,心疼的紧:“娘要休息一会儿吗?小北和哥哥看着弟弟。”
阮软摇了摇头,不放心温萦,看着产婆道:“把孩子给我。”
“姑娘刚生了,身子弱,我先给孩子洗干净了抱出去,你休息好了再把孩子给你。”
阮软蹙眉,刚要拒绝,就听祁慕北道:“我和哥哥看着小宝,娘亲你睡一会儿。”
“你们家这闺女可真懂事。”那产婆给小宝洗干净了,这会儿给他换上了新被褥,小家伙嗓子洪亮,哭声大。
阮软轻笑,眼皮沉的睁不开,她将手上的镯子取下来给产婆:“辛苦你了,不要把孩子给刚进来那姑娘。”
她这镯子色泽透亮,是极品玉,产婆抱着孩子接下了:“姑娘放心,我就把孩子抱到隔壁去,让你闺女看着。”
“谢谢。”
产婆抱着孩子出去,祁慕北便要跟着出去:“娘亲,哥哥在苏渔姐姐房间,我先去叫哥哥,我们一起看着小宝,你放心睡吧。”
“好,照顾好自己。”她交代。
祁慕北点了点头,就快步出去了。
屋外,温珩只看了那孩子一眼,便让产婆抱他下去。
温萦目光追着那孩子走,祁慕北奶凶奶凶的瞪她:“不准你这样看我们家小宝。”
这丫头还挺护犊子,温萦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
寻思着等船靠岸时,把这孩子和苏渔一同扔上岸,自生自灭。
产婆很快便回屋,给阮软清洗掉血污后,才让温萦和温珩两人进屋。
他们进屋时,阮软已经撑不住的睡了过去,温萦又在香炉里加了之前的药粉,这次味道比较重,阮软睡着了,没有察觉。
温珩在她床前没坐多久,已经梳洗干净擦完药的姜瑶进了屋,她手里拿着毯子,将毯子搭在他腿上。
“你进来做什么?”
姜瑶指了指榻上的阮软,比划着手势,意思是自己来照顾她。
温珩挑眉:“不用了。”
姜瑶不放弃,她就是想证明自己除了被卖生孩子,还有其他的价值,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她能照顾人。
这个姑娘刚生了孩子,她能照顾她的,只希望他能留下她。
她比划了很多,温珩觉得幸亏这姑娘不会说话,否则这会儿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了。
“出去。”他面色如常。
姜瑶咬着唇,看了眼榻上的阮软一眼,出去了。
她去找了产婆,指着阮软那屋比划手势。
产婆看不懂她想说的,猜了好几次也没猜到,姜瑶急得快哭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又指了指阮软那屋。
产婆看明白了:“你不会是想问,如何下奶?”
有点搭边了,她是想问什么汤比较下奶,她想给屋里那姑娘炖汤,这样他们就会留下她了吧。
姜瑶拉着产婆去了趟做饭的地方,产婆这会儿才看明白了:“你是想问什么汤下奶?”
姜瑶连连点头。
“猪蹄汤和鲫鱼汤都是下奶的,不过那姑娘倒是不用喝这些。”产婆道。
闻言,姜瑶低了脑袋,这样她岂不是找不到留下来的借口了。
产婆不知道她突然失望什么,她也看不懂这姑娘的手势,便先回了屋。
温珩没在房间久待,他又去了一趟小宝的屋子。
祁慕北和秦时两个小奶娃正守着小婴儿,但那孩子哭的厉害,两人怎么都哄不好。
温珩过去,祁慕北和秦时小脸警惕的看着他,温珩开口:“把孩子给我抱一下。”
“不要。”秦时拒绝,眼前这人不是好人。
“我不会伤害他。”
两孩子不信他,挡在哇哇大哭的奶娃娃面前,不让他靠近。
温珩笑了笑,倒是没为难两孩子,又转动轮椅出去了。
夜深,晚上不行船,温珩回了阮软那屋,他刚进屋,阮软便醒了。
她刚生产,还很虚弱,屋内点着暖黄的油灯,阮软看见他的第一眼便笑了。
“祁凉。”
温珩微愣片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随后便想到了温萦下午点的香炉,是有致幻效果的。
所以,她是将自己看成祁凉了。
温珩没说话,阮软声音有点虚:“你腿怎么了?在雪山上受伤了?”
“嗯。”温珩轻嗯了一声。
阮软着急,便要从榻上坐起来。
“你躺着别动。”温珩开口,快速推动轮椅到她面前。
阮软当真躺着不动了:“温珩带我来船上的,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来了。”
她说完,想起了什么,又道:“去看过你儿子了么?可丑了。”
“嗯。”温珩点头。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阮软问。
她是想回东璃,温珩知道她这笑这话都不是对自己说的,他沉默片刻,问:“你很喜欢东璃?”
“是啊。”
“现在就回去。”温珩道。
阮软眯着眸子笑:“好。”
她从来没有这么对他笑过,温珩一时间挪不开眼,就听阮软继续问:“你腿伤严不严重?疼不疼?”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温珩看着她:“疼。”
阮软便要探身去帮他揉腿,温珩看她,心里更放不下了,她嘴上说重来一次不会看他,看着他受罪。
但若是真的再来一次,她还是会救自己。
温珩让她别乱动,突然开口道:“阮软,我们再成一次亲吧?”
“为何?”她问。
“就是突然想到了。”
她抿着唇想了想,答应了。
屋外,温萦站在门口没动,她没告诉温珩,这幻药也就只有一个时辰的药效,这药效过了,她就醒了。
不会答应他成亲,也不会再对他笑,更不会问他腿疼不疼。
她觉着这样下去,大哥怕是要越来越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