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本宫忍你们很久了

窦长柯吃了一惊,连忙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少夫人,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风华心里是拒绝的,可转念一想,反正都到了这里,似乎也不用在乎什么了。她随之点头,朝那窑洞走去。

脚步踩在树叶上,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声响,越发衬得此刻安静诡异。

谢风华全身戒备着,走到窑洞门前,停下了脚步,问道:“你们两人进去看过?”

“对。”窦长柯也跟了上来,往里探了探头,不解道,“这窑洞还是蛮深的。现在怎么感觉有点怪?”

他回头望向元旻冬,“破冬瓜,之前咱们离开的时候,不是还能听到里面人喊救命的声音吗?怎么这会儿都听不见了?”

元旻冬也顾不上去纠正他的称呼,往前走了几步,同样不解道:“你这么说,我也发觉了不对劲儿。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不还是赶紧走吧?”

说完,他便看向谢风华,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谢风华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转过身就要离去,却被窦长柯拦住,“我说,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儿?都走到这儿了,怎么就不去看看?”

“不去。”

谢风华后悔走到这里了。

岂料,窦长柯却起了逆反之心,哼哼唧唧了一阵,自顾自往窑洞里走去,“真是看不出来,你们这么胆小。等小爷去看看!”

话落,便没了人影。

谢风华脸上一变,连忙冲了进去,“你小子给我回……”

那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个拐了三道弯的窑洞,谢风华飞掠而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下意识就捂住口鼻,却在看到窦长柯僵硬的背影时,蓦地停住了脚步。她像是终于发现了洞内的不对劲儿,明锐眸光快速地扫了过去,下一瞬双瞳猛地收缩,脚下像钉了钉子般挪不动了。

洞内,尸体横陈,鲜血遍地,比乱葬岗还要血腥不堪。

元旻冬也走了进来,待看到洞内的景象时,双眸间蒙上了浓浓的惧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刚才我们离开时,这里的人都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死光了?”

而且,死相还那么凄惨血腥……

谢风华眉心一跳,脑海中倏地闪过一缕意识,须臾后,扯住他俩往窑洞外跑去,“快走!这是个陷阱!”

刚到洞口,火光大亮,身穿官府服饰的官兵一字排开,个个浓眉大眼,高举的火把照出一张张冷煞的面容,也照出谢风华一行三人脸上的苍白和凝重。

谢风华一眼扫过,突然间,目光凝住。

却见一黑袍男子从官兵之后走出来,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目生得十分抢眼,尤其是那双丹凤眼,眼尾斜挑而起,像是天生的柔情万种,让人看来不免怦然心动。

而令人称奇的是,他整个面部轮廓本来十分刚毅,此时被这双多情的眸子一衬,冷硬中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媚之感,刚与柔两种冲突明显的气质碰撞在一起,让他的笑容显得越发邪气魅惑。

谢风华心头一沉,眸光在昏黄火光下越发诡谲冷凝。

而站在她身侧的两人也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当即挡在她面前,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挡我们的道?”

那黑袍男子凤眼一眯,笑了笑,“本世子还想问你们,为何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本世子?

谢风华听到这三个字,脸色突然冷淡下来,拨开面前挡着的两人,冷声道:“想必,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北恒王世子了吧?只是,唐世子不在王府里待着,怎么跑到这深山野林了?”

唐孟谦负手而立,冷眼看着他们三人,语气轻蔑道:“府中二弟无故失踪,本世子带人搜查到这里。事关重大,还请不要耽误本世子的搜救。来人,搜!”

他大手一挥,身后的官兵立即举着火把,朝谢风华等人逼近。

“慢着!”谢风华突然冷声喝道。

唐孟谦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这位夫人,你既然知道本世子的身份,想必也清楚,北恒王府的事情是耽误不得的……”

他漫不经心地瞧着这三人,身后官兵围拢过来,形成咄咄相逼的架势。可没得到他的命令前,亦不曾移动半分,这让谢风华更加忐忑不安。

看样子,唐孟谦是真的与他们对上了。

如今,她基本可以确定,窑洞里一地的尸体和鲜血,便是萧遥带人做下的。

目的,却是为了将定远侯府拖下水。

一想到唐孟谦口中所说的“二弟”,她不禁后背发凉。

难不成,北恒王的儿子也成了窑洞尸体中的一个?

她唇色微微发白,在火光照耀下,脸上的犹豫越发明显。可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朝唐孟谦说道:“既然唐世子要找人,那我们就不耽搁了。这便告辞!”

说着,她给其余两人递了个眼色,抬步就往左手边缺口走去。

却不想,原本聚拢在唐孟谦身后的官兵突然拦在了他们前面。

窦长柯不禁怒从中来,“唐世子,凡事要讲个理吧?你们搜查你们的,为何还要拦着我们几个?”

饶是他如何迟钝,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同寻常,心里也颇为懊恼。若不是他执意要往窑洞里头探看,他们早已离开这深山野林,何至于会遇到北恒王府的人?

他终于知道,为何谢风华等人那么急着离开!

可如今这份晓得,却是迟了。

唐孟谦背着手,慢慢走到谢风华身边,又看了眼他们身后的窑洞,似笑非笑,“你们既然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由不得本世子不多个心眼儿。若是里头出了什么事,本世子总要找人来问个清楚吧?”

说白了,就是要他们背锅。

谢风华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当机立断道:“唐世子,你搜你的人,我走我的道。可你若是执意要扣下我们,那就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

说完,她从腰间抽出软剑,银白色剑光在温黄火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但见她手臂一挥,便将面前官兵手中的兵器悉数挑落。

窦长柯和元旻冬当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纷纷拿起手中的武器,与眼前的官兵动起手来。

唐孟谦负手站在战局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几人所做的困兽之搏。

本来,他追踪的并非这几个人,可半路将目标跟丢了,总要找几个替罪羊的!

那狭长双眸里迸射出一道道寒光,慢慢从谢风华等人身上划过,忽然他咦了一声,倏地盯向左手边的某棵树。下一刻,却见他突然纵身而起,身形往那棵树上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谢风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朝着树上潜藏着的黑影冲过去。

两人动作堪称迅猛,一前一后对那黑影出掌挥拳,但听空气中传来一阵闷哼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树上跌落下来。

萧遥蒙着面,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浓郁温热的血浸透黑巾汩汩而下,越发衬得那双眼嗜血狠戾。很快就有人狂奔来接应他,尽管唐孟谦飞快地调了官兵去围困,却还是被他逃脱了出去。

谢风华正欲上前追踪,一把长剑突然抵在了她身前,还能感觉到剑刃上泛出的凛冽寒意。她顺着那剑身看过去,却见唐孟谦凤目微眯,眉目冷然,大有抓不住萧遥就拿她背锅的架势。

“唐世子,人都逃了,你不追?”她拿手指慢慢推开那剑刃,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唐孟谦将剑尖往她的脖颈压去,意味不明道:“追肯定是要追的。只是,这夜色已深,本世子担心夫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也不妨送夫人一程。”

“少夫人……”

“嫂子……”

窦长柯和元旻冬齐齐惊呼,手下没留意,很快就被官兵们制住。

这时,唐孟谦又吩咐一人进窑洞查看。那人很快就折返回来,一张脸惨白如纸,神色惊恐,仿佛那里面藏着鬼一样。

事实上,那也跟鬼魅地狱差不多。

那人在唐孟谦耳边说了几句,下一刻,却见他骤然黑了脸,带着喷薄而出的怒气和阴鸷,怒道:“来人!将这几人带回城!本世子要亲自审问。”

只是,唐孟谦到底没能亲自审问。进城后,谢风华等人便遇到了前来寻人的元旻舟,一行人互相对峙了会儿,直接闹到了赵沛面前。

彼时,赵沛还在与几位大臣商议要事,甫一听到习禄的禀报,整个人愣了愣,很快就将那几人传了进来。

元旻舟怎么都没想到,出门一趟,这几人还能闹出人命来,当站在议事房中时,他也只能暗自叹气。

赵沛对他道:“定远侯既然也在,那就一起听听吧!”

“臣遵旨!”他便坐到了一旁。

赵沛将手中的折子随意丢在桌上,看了眼谢风华,不禁问道:“朕听说,今夜闹出人命了?谁能给朕说一说?”

威严冷沉的眸光停在唐孟谦的身上,唐孟谦心头一凛,连忙道:“皇上,府上二弟无故失踪,微臣带人搜寻到城外深山野林里的一处窑洞,却发现窑洞里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洞内多人死前曾遭受了极其残忍的屠杀。当时窑洞前便站着这三人。见到微臣时,这三人还试图逃跑,结果被微臣拿下。”

他只是简单陈述当时的情况,对当时的针锋相对只字不提,却让人更加信服。

一时间,其他人看向谢风华等人的眼神就变得很微妙。

唐孟谦眼里划过一丝得意,本来他打算将这些人押往衙门亲自审问,可中途却遇到了定远侯,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这几人的身份。

于是,双方在大街上争执不休互不相让,最后只能闹到皇帝跟前。

可他觉得,这结果也不算太差。

本来,北恒王府设下这个局,是为了引诱杜皇后出手。却不想,阴差阳错地捕获了定远侯,应该也算是意外收获。

唐孟谦随即看向静默不语的北恒王,却发现他正一脸沉郁地看着自己,彼此目光一对上,心里不禁咯噔一声,隐约有了些不安。

赵沛眸光深深落于地面,沉默了会儿,才道:“他说得可是真的?”

谢风华毫不含糊道:“是真的。”

“少夫人……”窦长柯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个人,未免太实诚了。

元旻冬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而北恒王已经站起身,威风凛凛地呵斥道:“元少夫人,你刚来云州没多久,手上却染了鲜血,可有把皇上放在眼里?可有把梁朝法度放在眼里?”

说完,他便冲赵沛跪下,神情悲痛道:“皇上,我儿无辜遭此毒手,还请您为老臣做主!”

谢风华垂眸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无比讽刺道:“王爷,下官刚到云州,为何你就这么污蔑下官?”

北恒王指着她,怒喝:“你敢说你没去过那窑洞?你敢说你是无辜的?”

“下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谢风华一脸坦荡地对上他喷火的眸子,随即对赵沛道,“皇上,臣问心无愧。当务之急,便是将死者身份和死因查清楚,如此才可尽快查出幕后凶手。”

“皇上!人证物证俱在,谢映华这分明是推脱之言,不可轻信啊!”北恒王喊道。

赵沛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问元旻舟,“定远侯觉得如何?”

“臣以为,纵然是要判死刑,也要查清事情真相!”元旻舟微凉的视线在那三人身上划过,随之道,“这几人是什么性情,臣还是清楚的,断然不可能会做出杀人的事。不过,既然王爷执意要查个一清二楚,那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可北恒王听了,却还是忍不住反驳,“定远侯觉得,本王在说假话?”

元旻舟连忙拱手道:“王爷说笑了。本侯只是觉得,既然涉及到人命,那务必要无比谨慎。如今,包括皇上在内,都不是很清楚那些死者的身份,又如何能妄下论断?还是说,王爷已经知晓那些人的身份,也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死?”

事情发生后,谢风华第一时间闹到了御前。若是北恒王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那可就值得人推敲了。

北恒王眸光变了几变,忽而道:“定远侯说笑了。本王又岂会知道?”

元旻舟但笑不语。

很快就有人去查那些死者的身份。

众人便或站或坐地等待着。

尽管已经夜深,可皇帝端坐不动,其他大臣也不敢有何怨言。

不多时,派出去的人带回了一叠厚厚的纸张。赵沛看了看,又丢给元旻舟,如此传下去,这里的人都知道了纸上的内容。

那些死者,除了北恒王的儿子之外,其余都是杜家人。

谢风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其他人,忽然朝赵沛道:“皇上,臣以为,此事既然涉及到杜家人,是否需要将皇后娘娘也一并请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此言一出,她便觉得赵沛的目光倏地锋锐起来,那样深而沉的瞳仁,直教人不寒而栗。

她忽然惴惴不安,正欲解释几句,却又听赵沛淡淡道:“你说得有理。来人,去请皇后过来!”

看着陆公公小跑下去,谢风华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冷笑。既然杜平飞敢这么算计她,那就别想着能够轻易摘出去。

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杜平飞款款而来,美目扫过场中的局势,很快就收了回来,微微屈膝道:“参见皇上。皇上召臣妾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赵沛指着唐孟谦,神色冷淡道:“皇后,这些人在城外深山里找到了云州的杜家人,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杜平飞愣了愣,随之低下头,“请恕臣妾愚钝,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唐孟谦眸光闪了闪,下意识就去看自己的父王。等看到他点了点头,便也定下心来。

本来,这次的目的是为了将杜皇后牵连进来的,比起定远侯府的那几个人,他更需要对付的是这位杜皇后。

这么想着,他便也道:“皇后娘娘,微臣在窑洞里找到了杜家人,发现那些人死相凄惨,像是被谁寻仇报复了一样。娘娘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杜平飞听到传召的消息时,刚好得知萧遥受伤的消息,此刻还有些心神不宁着,便也随意道:“唐世子这话,本宫却不明白了。杜家人死了,自有城守去查个中因果。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这么来质问本宫?难不成,你觉得此事与本宫有关?”

“皇后娘娘何须动怒?此事瞧来颇为蹊跷,自然要先问一问您的。”有些话,唐孟谦说不得,身为梁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北恒王还是能说得了的。

杜平飞神色里露出一丝不耐,语气恶劣地反驳他,“王爷说笑了。本宫虽然是杜家人,却更是皇上的结发妻子,这大梁朝的皇后。纵然事出蹊跷,更应该派人去查探清楚。你们端着这姿态来质问本宫,莫不是觉得杜家无人,本宫无依无靠,可以任由你们拿捏了?”

这话,可就严重了。

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谢风华从旁看着,也觉得颇为诧异。

一直以来,杜平飞表现在众人面前的,都是冷静端庄的姿态,像现在这样气急不耐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一时间,她也不由得去猜测起这般反常的原因。

可北恒王父子只当杜平飞露出弱点,一心只想着乘胜追击。紧接着,便听唐孟谦义正言辞地问她,“皇后娘娘言重了。人命关天,父王也只是为了求一个真相。要知道,杜家余孽曾经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谁知道背地里是不是在酝酿着什么?如今,皇后娘娘可谓杜家的希望,说不定也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杜平飞倏地看向他,从走进这里,她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萧遥生死未知,她本来也无心去应付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可这些人步步紧逼,终于将她的怒气挑了起来。

她冷冷盯着唐孟谦,只觉得胸中怒火熊熊燃烧,体内血液经脉像是被灌入了岩浆般轰然一声喷薄而出,将她素日里压在平静冰面下的狠戾阴沉,一瞬间都掀了出来。

她紧紧攥住了袖中的手,许是太过用力,隐约还能听到骨头咯吱作响。

她一直在忍,因为知道形势特殊,不得不压制下平日的脾气,尤其是刚才得到萧遥受伤的消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她以为自己能够很好地掌控住自己的情绪,能够在最合适的时机进行最完美的反击,能够做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可临到此刻,她才发现,那不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越隐忍,越让这些人得寸进尺,甚至随便什么人都敢爬到头上来撒野。

那些不屑争辩,那些无心应对,此刻都被他们当成了怯弱和心虚。

退一步,被逼三步!

既如此,为何不反击?

她忽然就想起了这些年所受的苦楚,更想起了那些跪过的人受过的屈辱。她一力扶持登上皇位的人此刻正端坐案后,不声不响地任由着别人来质问她。而那些将她护在掌心的人,现在却生死不知,何其可笑!

一瞬间,她浑身颤抖!

唐孟谦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此刻看到她冷然逼近的模样,不禁退了一步。

此刻,她的眸光变得异常明亮,像是深渊里熊熊燃烧的烈焰,说不出的妖冶慑人。

在场众人看到这样的她,突然也绷紧了身子。有不少人脸色动容,仿佛看到了皇帝初登大位时那位拥有铁血手腕的一国之母。

隔了这么久,他们差点都忘记了,这女子也曾经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一瞬间,孙明远等人皆看向桌案后的皇帝。

而皇帝,眸光深深,面无表情。

唐孟谦再被逼退。

这时,却听她冷冷一笑,“唐世子,你说本宫与那些死人有什么关系?”

唐孟谦脸色大变,又退一步,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在面对这般冷厉森然的面孔时,悉数梗在了喉咙里。

杜平飞又逼上去,露一口森然白牙。

“知不知道,本宫忍你们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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