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为何跟个死人过不去?

谢风华觉得,历经前世今生,还从未见过这么惊悚的事情。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先是唐贤妃污蔑杜平飞红杏出墙,再是杜平飞提出去普陀寺祈福,两件事叠加起来,远比借尸还魂惊悚多了。

冷眼扫过,却见杜平飞屈膝跪地,微微垂首。光从窗棂里透进来,如纱似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明亮当中,宛若入定的神祗,无端有股庄严肃穆之感。

若非熟知杜平飞的个性,谢风华几乎要以为,现在这跪着的人要转性了。

可转性,那又怎么可能?

杜平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有目的。那么,这次她的目的是什么?

而赵沛同样心生疑惑,比起谢风华,他更清楚杜平飞的本性。

甫一听到这些话,他还愣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才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普陀寺?”

杜平飞不厌其烦地重复了遍刚才的说辞,兀自低着头,教人看不出她的神情。

可无论是何神情,都抵不过此刻的沉默。

一片沉默中,赵沛突然挥退了殿内所有人,随即走到杜平飞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直直望进那双眸子里。

其实,她的姿容算是梁朝最美的,可长年累月浸淫后宫权势,浑身气势也变得雍容威严,硬生生将脸上过盛的容光压下了几分。

此刻,四目相对,赵沛对上那双眸子,只觉一股冷意迎面扑来,心中起疑道:“你这是在跟朕耍脾气?”

岂料,杜平飞听到这话,突然莞尔一笑道:“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赵沛深深地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重新认识一遍。

半晌后,他突然伸手扯掉殿内垂落的帷幔,铺在地上,又将杜平飞拉过去,一起坐了下来。

“皇上……”杜平飞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言行举止间,处处透着一股拘谨。

赵沛低头理着褶皱的帷幔,漫不经心道:“别紧张。朕不会对你怎样。难得有这个闲工夫,不如一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杜平飞嘴角抽了抽,环顾了下四周,唇边溢出一抹苦笑,“皇上,您这挑的地点,还真是随意直接。”

两人不远处,就是刚才那具宫女尸体躺着的血泊。尽管经过了简单处理,可殿内依旧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就这么坐着,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洗涤了一遍。

还真是,随意到了极点!

“觉得委屈了?”赵沛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她,“跟着朕,让你觉得委屈了?”

尾音落地,杜平飞感觉心跳慢了半拍,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此刻的姿势。

像是被触动了心中隐秘,过往一幅幅画面顿时重现在眼前。那经年累月积蓄下来的不甘情绪如海浪般汹涌澎湃!

这情绪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她想起来时,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样。

委屈吗?

她突然不敢去正视那段过去,可心里却明确地知道,她是觉得委屈的!

尽管,当初嫁给赵沛时,她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手段。可她的目的,也从来是想要将赵沛留在身边而已。

那时候,杜家的人都不看好这桩亲事,唯独她一意孤行,为了嫁给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还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后悔吗?

她怔怔地想着,却不敢去想那个答案。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赵沛的叹息声,“皇后想必会觉得委屈吧?往深了讲,可能也是有后悔的时候吧?”

赵沛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他的眸光幽深遥远,却毫无落点,仿佛透过时空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一片沉默中,他缓缓开口,“当年,若不是皇后破釜沉舟,为朕争取到了杜家和天京诸多将门世家的支持,朕也坐不到这个位置上。对你,朕永远都会记得这份恩情。”

“恩情?”杜平飞哑然失笑,却透着一股凄凉,她问道,“皇上,这份恩情,想必也只是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吧?”

赵沛听出她话语中的异样,不禁多看了几眼,摇头道:“不是。这份恩情重如山,朕从来都铭记于心。不然,朕不会允许你肆无忌惮地做下那些事。”

却不想,杜平飞笑意冰冷而讽刺,“那些事,指的是哪些?”

“你心里清楚。”赵沛一句话戳破她的伪装,径自道,“朕扪心自问,除了在杜家谋反之事上,对你不甚公平,可你想要的其他事,朕可有阻止你?更何况,杜家之事,从朝廷方面考虑,朕自认这么做不曾做错了。你也知道,杜家势大,又不懂得收敛,一次两次还可以,但时日久了,某些人的心思也会无限膨胀。朕,不能容忍!”

他第一次在杜平飞面前说起这些事,语气沉静理智,语速平缓,少了几分面对朝臣的威势和锋锐,却有股莫名的力量,抚慰住杜平飞的情绪。

杜平飞一时怔住,思绪也被那低沉醇厚的声音所吸引,慢慢地听他说起来。

赵沛长舒一口气,想起过去的日子,叹息道:“杜家出事后,多少大臣上书请求废后,朕都一一驳回了。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朕给你的承诺。只要朕在位一天,你就永远是梁朝的皇后!”

“皇后?”杜平飞慢慢地咀嚼着这个词,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回到那个下雪天。

彼时,她还是杜家大房的嫡长女,得知他要送谢风华出征,二话不说就策马跟随而来,于是就有了驿站下雪天的那个对话。

“我知道你想要这天下。我能帮你。”她这么说道。

当时,赵沛还没有现在的喜怒不形于色,闻言瞪大了双眼,不解道:“你为何要帮我?你可知道,一旦输了,赔掉的就是项上人头。你不怕吗?”

“不怕!”

仔细想想,怎么会不怕?

可因为是他,这份惧怕也可以无视掉。

她还记得,当时回答这两个字时,胸腔里那颗心跳动得有多快。

那时,她是存了追随他一生的决心。

于是,当他许以她皇后之位,她便一门心思扑在他的大业上,东奔西走,四处颠簸,终于助他登上了那个至尊之位。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从后宫中不断塞进各种各样的人,还是从日渐疏离客气的帝后相处?又或者,从御案呈上有关于那个人的战报?

她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改变中,夫妻自此离心。

“杜家一事中,你要明哲保身,朕也当做不知道。云州接风宴上,你要借北恒王府来立威,朕也配合你。朕一直都在兑现对你的承诺,皇后这个位置,也只会由你来做。”

像是要保证什么,他挪到杜平飞身旁,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叹道:“平飞,当年驿站那个婚礼,委屈你了。”

杜平飞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当年那一场对话后,她害怕事情生变,做了生平最大胆的举动——先斩后奏,驿站成亲!

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满堂宾客,对拜后,她就那么跟他成了夫妻。

如今想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的自己,该需要怎样的孤勇,才能在明知道他有心上人、自己家人又不支持的情况下,草率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赵沛并不知她心中想法,而是继续道:“朕曾经说过,你这个后位,没人可以夺走,甚至也默许了你很多肆意妄为的举动。可你为何还要揪着那个人不放?”

像是秋夜冷水泼身,刹那间,灵台清明。

杜平飞缓缓抬头,扯了扯嘴角,问道:“所以,皇上突然跟臣妾促膝长谈,还是为了那个人而来?”

一股冷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她死死地咬着牙关,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冲上去咬断他的脖子。

谢风华!又是谢风华!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杜家全族走向覆灭,到头来,却怎么都敌不过那个死去的人!

凭什么?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一把推开身旁的赵沛,冷冷笑道:“皇上,你一直都说自己公平,可怎么不想想,为了一个死人,却屡次要求臣妾不能做这个那个,这样又是否自相矛盾?”

赵沛为她口中的“死人”而心生不悦,忍了忍,却还是说道:“你要求的,朕都做到了,你又为何非要跟那个人过不去?”

杜平飞身子一震,脸色刹那间变得灰败而颓然,身子勉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她何尝不想放过自己?

也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何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可一想到那个人在赵沛的心里扎根发芽,她却是怎么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做不到,那就索性不勉强遮掩。

这么多年,她也累了!

她下巴微微抬起,像维持最后尊严的孔雀,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和蔑视,一字一句清晰道:“皇上,臣妾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里,什么都没那个人重要。现在,臣妾也没有与死人争抢的兴趣,如今也就问你一句话,在这个后位上,臣妾能拥有的权利是多少?”

赵沛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岂料,她却像是看到了机会一样,先是冷笑道:“皇上,你既然给了臣妾这个位置,不会就想着把臣妾当成金丝雀来养吧?”

“不是。”赵沛连忙反驳,随即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权利?”

杜平飞不禁挑眉,想了想,便道:“至少,能够允许臣妾出手夺取谁的命吧?”

她说得简单直白,咬字清晰,可落在赵沛的耳朵里,这便多了杀气腾腾的味道。

赵沛突然坐直了身子,微微仰起头,审视着面前这张好看的脸。

而杜平飞却也一反常态地回看过去,姿态上自带一股傲然之色,比以往的相敬如宾多了些坦诚和锋芒,可转念想想,却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曾多什么。

多年帝后,改变的是他们,可摒却那些乱七八糟的利益,好像他们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改变——他要的是一方安定,而她要的从来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许是心中有了数,赵沛很快也反应过来,道:“你想要夺谁的命?”

杜平飞愣了愣,脑海中不期然地闪过一张脸,而赵沛像是窥见她心中所想似的,神色顿时冷下来,不容置疑道:“谢家那丫头,你不能动!”

谢家!又是谢家!

杜平飞指甲倏地掐着掌心,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

不过,在对上赵沛那样强硬的眸光,她不得不低头应道:“谢家的人,只要不犯到臣妾手上,臣妾就不会去动他们。”

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是得了她的保证,赵沛忽然莫名松了口气。虽然知道,杜平飞未必就能算计到谢家那个丫头,可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得不这么施压。

他欠了那个人!而这,或许也是他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了。

“你既然知道朕的底线,那就不要反复去触碰。今天的事,朕不希望以后还会发生。”他果然对一切洞察于心,却没有继续追究,反而问道,“你想要对付唐贤妃?”

杜平飞眼里难得出现一抹诧异,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嗤笑道:“皇上,贤妃知道你这么表里不一么?”

赵沛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若是出手,向来不留余地吧?但有时候,未必就全部需要自己动手。”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平飞站在原地,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脑中纷繁思绪闪过,像是明白了什么,可短时间内,又抓不住那个点儿,一时间烦躁无比。

想了许久,她才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出去。

月荷和萧遥早已等在了殿门外,看到她走出来,连忙迎上来,欲言又止。

她却恍若未觉,怔怔地走出好远,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常,一抬眸,却见某个人正拦在了这条路中间,似乎在等着她。

她眸光微闪,走上前,笑道:“你居然还在这里?”

“微臣发现皇后心神不宁,生怕皇后想不开寻了短见,这不就尽职尽责地过来看看了?”谢风华嘴角衔笑道。

杜平飞无心与她拌嘴,正欲错身而过,却被她喊住,“皇后娘娘,你去普陀寺,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梁朝子民祈福啊,”杜平飞下巴冷傲抬起,睥睨着她,嗤笑道,“你放心。如果有机会,本宫会给你多烧几炷香的。”

谢风华立刻反唇相讥,“你还是给自己烧吧。坟头冒点烟,或许能吓退这宫里不少鬼。”

“最大的鬼,不就站在本宫面前么?”杜平飞冷笑。

谢风华笑意淡淡,“想多了。微臣心怀天下,又岂会拘泥于这区区后宫?”

却不想,杜平飞听到她这个话,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反应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冷声叱道:“既然你这么心怀天下,本宫就给你机会!护送本宫去普陀寺的人选不是还没定么?那就你了!”

说完,如愿看到谢风华骤变的脸,她忽觉无比解气,当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风华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狂躁什么?

她可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

而杜平飞回宫之后,立即命人关起殿门,屏退了伺候的宫人,才小心翼翼地问萧遥,“吩咐你办的事,有结果了么?”

萧遥当即摇头。

“为何没找到?”杜平飞十分诧异,“本宫都已经以自己做饵,为何没有半点收获?”

萧遥当即垂下头,无比羞愧道:“是我办事不利。”

“算了。此事就先这么样吧。”杜平飞拧眉安慰他,可还是忍不住嘀咕出声,“贤妃不是将自己暴露出来了,为何会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会不会……”萧遥犹豫了下,迟疑道,“会不会,贤妃其实没什么问题?”

杜平飞很果断地摇头,“不可能!”

她对危险的人和事,向来有不同于寻常人的敏锐直觉。

而自从贤妃入宫以后,这股直觉也越发强烈。与贤妃交手过很多次,每次看似都是她占于上风,可唯有她才知道,后宫里的输赢从来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在此之前,她对北恒王府二郡主并无任何认知,私心里以为,那不过是个深困于家宅后院的女子,所使出的招数,与天京那些妇人的并无差别。

可实际上,却并非这样。

贤妃有后宅妇人的睚眦必报,却不是什么时候都会表现出来。反而像是得到了谁的指点一样,不着痕迹地在各个地方挖坑,等着她跳下去。

而这些坑,她也不知道是用来回报她哪一次的算计。

是以,她对这个女人上了心,便让萧遥暗中去查探对方的底细,甚至得知贤妃要在深宫中陷害她时,她还主动递上了刀子。

贤妃应该知道她的怀疑,所以不知从何处找来了这么个陌生男子。而她也如贤妃的意愿,主动去见那人,想要从他口中得知些线索。

之前那场祸事,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一切却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本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摸出贤妃一点底细,结果竟是这样?

直觉里,她并不相信贤妃是个简单人物。转念一想,脑中灵光一闪,却突然了然道:“本宫想要的答案,其实贤妃已经告诉本宫了。”

“嗯?怎么说?”萧遥不禁问道。

杜平飞嘲讽一笑,分析道:“如果贤妃不闹出这么一件事,或许本宫还不肯确定;可她若心中没鬼,身上没有值得大做文章的地方,更不需要画蛇添足。”

萧遥想想,豁然开朗,“娘娘,的确是这个道理。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做?”

“继续查!”杜平飞眸光坚定道,“贤妃的用意,无非就是本宫这个皇后。可她不知道的是,只要皇上在位一天,本宫这个皇后就不会改变……等等……”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道白光,忽然激动道:“你去查查,最近皇上有没有在她宫中留宿?”

萧遥不明所以,却还是依命行事。

很快,他就带回了答案,“这段时间,皇上经常留宿贤妃宫中。娘娘,你是觉得……”

“后宫中的女人,如果想要巩固地位,除了扳倒本宫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法子?”杜平飞脸上现出一抹狠戾之色。

萧遥大惊,“你是说,贤妃在打皇嗣的主意?”

杜平飞扯了扯嘴角,“如果真是为了皇嗣,那就好办了!怕就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萧遥却从中听出了一股莫名复杂的意味。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犹豫道:“娘娘,你要不要提醒皇上一句?”

“提醒皇上?”杜平飞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听到这话,突然笑出声来,摇摇头道,“萧遥!不是本宫不提醒,而是没有这个提醒的必要!”

经过刚才的对话,她多少都了解了赵沛的想法。既然赵沛承诺不会夺去她的后位,那么,贤妃做多少事,都是无谓的!

她不去分辨,赵沛单纯是为了恪守当年给她的承诺,还是为了有个人帮他稳住后宫,横竖结果也是她想要的,她没有去深究一切的必要。

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是逃避的好办法!

她突然发现,再想起那个人,她心中再没有了以往的波澜,而是能站在无比冷静理智的角度上去分析利弊。

或许,这就是他们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代价!

——那么不可接受,却又那么残酷。

她慢慢走到窗边,吐出胸中的郁气,慢慢道:“萧遥你记着,从今以后,我们做事只为自己。就算要帮什么忙,那也只能是看本宫的心情!”

“那……皇上那里呢?”萧遥不知道帝后二人的对话,只当她受了什么刺激,不免问道。

却不想,杜平飞直接冷哼一声,瓮声瓮气道:“咱们都自身难保了,哪还管得上皇上的事?他自有那些朝臣为其分忧,你还是多想想咱们的处境吧!”

萧遥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可经过多年的相处,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反驳她,话题一转,便问道:“普陀寺那里……”

“你去安排!”杜平飞直截了当道。

萧遥却有些迟疑,“真的要让元少夫人一起吗?”

“对!”杜平飞想了想,道,“谢二身手不错,有勇有谋,跟着咱们去,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至于她想要打探什么,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萧遥闻言,嘴角不禁抽了抽,不久前谁还要对谢映华动手的?

现在就这么利用人家,还真是有些……无耻啊!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什么,连忙出去准备!

他走后,杜平飞强撑的精神突然垮下来,一手撑在窗棂上,揉了揉眉心,苦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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