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音拖着行李箱在专职侍应生导引下通过VIP通道,来到了酒店大堂。
大堂里很热闹,原来昨天新来的志愿团在集体理发。
四个师傅一字排开,正在忙活。还有一堆医护在围观。
“李医生,没想到你还是Tony老师啊,剪得不错!业余时间还可以去美发店兼个职补贴家用。”
“好主意。都是留学那会练的。”
“师傅,能不能帮我把长头发留着。好心疼啊!我好多年都没剪短头发了。”
“没问题。我给你绑起来。你这发质真好,又黑又亮。花了很多心思保养吧?”
“可不是嘛!”
“你看,你都哭了。昨天不是还说换个新发型很期待呢。师傅,我的剪得越短越好。跟他们男医生差不多的板寸也行。”
“你们都别担心。我可是号称武汉界头把刀,快剪手。从未剪残过。一会包你们满意!”
“你真勇敢。我就不行。我怕一会丑死了。小学三年级以后我就没剪过短头发。”
“不怕,不怕,后面还可以留。剪得短,长得快!”
“杨医生,快来认识下!这位也是号称头把刀。一会你的头发让他剪。挺般配的。”
“师傅,我这边直接剃个光头,利索。”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还互相打趣和开玩笑。很平常的几句话,都在互相安慰,互相打气。
气氛很是融洽。
郝音在贵宾休息专区坐下。开始思量着该怎么办。刚要打开软件搜索周围的酒店。弟弟郝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姐,你在哪里?我跟你说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我在酒店大堂。啥事?你又闯祸了?”
“没。瞧你说的,我在你心中的评价这么低吗?我是那种只会闯祸的人吗?”郝乐又开始嘚瑟。
“你那边怎么有汽笛声?你在哪里?”郝音警惕地听着电话里的画外音。
“嗯,姐。我说出来,你千万不能骂我啊?一定要支持我!”郝乐还是说不出口,有些犹豫。这事真的有风险。说不定还挺大!
“你就说吧。男子汉大丈夫,不得敢作敢当?!”
“那我说了。你可千万别批我啊。继昨天你学**,带着我跟强子去医院献爱心。我们深受鼓舞。我跟强子商量了一下,”郝乐深呼吸了一大口,鼓足勇气大声说,“我跟强子申请了当志愿者。”
“志愿者?都是做啥的?你们开玩笑吧?你们俩感染了,冷雪柔和王奶奶咋办?”郝音一听急了。
“姐,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明白爸妈心了?你做英雄好汉去救李小梅那会怎么不怕感染了,让我们担心?你昨天让我们去捐雨伞,咋不担心?不能好人好事光你做,不允许我们见贤思齐啊!
我们是男人,也想为这座城市做点事情。不能做孬种,做懦夫!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城市,我们要尽快让她恢复正常,尽快好起来!”
郝音被弟弟说得哑口无言。也瞬间理解了刚刚郑慈安对自己的冷言冷语,恶语相向。
任谁,不担心自己的亲人呢?若是谁此时故意去感染郝乐,自己恐怕要直接去找他拼命!
“你这番魔鬼逻辑,说得你姐我甘拜下风。好像阻止你,就是阻止蜘蛛侠拯救人类,成罪大恶极了。你和强子都准备做啥?”
说实在的郝音真的不知道该说啥。这是和她一胞相连的弟弟,都是听着军人父亲“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是教导长大。淘气归淘气,大是大非面前绝对都是过硬的。
郝乐听到姐的这段话,就知道最理解自己的人是姐了。说话也变得底气十足,抑扬顿挫的。
“我昨天下午加了志愿者车队。早上队长组织大家碰了个头开了个小会,说明了一些基本原则。这会儿在外面执行任务。你说是不是阴盛阳衰啊?我们队长都是一女的!但不得不服。人家做事就是利索,听说是一外贸企业老总。
我跟你说咱们车队都是“80后”,“90后”,各行各业的都有,来自五湖四海。姐,你肯定想象不到,大家就跟开滴滴一样,哈哈哈,接送医生、运送医疗物资这些活都得靠抢!跟土匪样的!
反正老有意思,老有干劲了!
还有强子,他转到饿了么做外卖,送吃的还有送药。我们都出来干活啦!”
“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你让你姐咋办?”
“这不是你树立了好榜样,向你学习嘛!咱跟强子也不能落后啊。再说了,这个志愿者队还很严肃的。有三条规定,一是每个人每天报三次体温;二是必须85%酒精消毒,两单之间要隔至少1小时;三是只接医护不接病人,要看证件,对名字。”
“郝乐,老姐我都被你说得哑口无言。但你们涉及到三个老人,必须做到严格防护。做不到,现在就退出。不要忙没帮上,净惹祸。你得给我靠谱点!
尤其是强子。你要叮嘱他戴好口罩。他是吃苦长大的孩子,可能会很节约口罩。你得不着痕迹地关照着,不要伤到人家自尊。知道吗?”
“得令!我觉得强子哥除了有点腼腆,挺能干的。对了姐,冷雪柔她平时就爱哭吗?我感觉她好像有点低落。昨晚半夜起来上洗手间,听到她房间里有哭声。”
郝乐的手机里的车队志愿者群又弹出了新消息。又有一个驰援湖北的广东医生需要接送下。群里一下子在疯抢。都说要自己来,离自己近。热闹非凡的时候,群主在群里了郝乐。
“郝乐,你去接下。看了地图。你目前离她的位置最近。”
郝乐立马发了个“OK!”
电话这边姐姐还在谆谆教诲。
“嗯。所以你多注意点自己的言行。之前辅导员有提到她可能有抑郁倾向,要我多注意,多关照。
我只看出来她比较敏感脆弱。抑郁这个事,不能随便提。你帮忙多观察下她。你们年龄接近,看能不能多聊聊天。”
“好的姐。我有新任务了。回聊!”
挂了电话,郝乐心里美滋滋的。又接到一单。感觉就跟开滴滴抢单一样。好有成就感。
他笑容满面地查好位置的导航图,大约两公里的路程。
“在附近的融景花园酒店门口,医生姓陈,女性,从广州过来。身穿红色毛呢外套。”
这是队长发来的关于要接的医生的信息。
给姐打电话之前,他刚接完上一单不久,做好了车的全面消毒处理。正在开门透风。
郝乐已经爱上了车里的那股滴露杀菌剂味,觉得特安稳,特好闻。
天空仍下着雨。此时的武汉,就像一位睡着的母亲,安静而慈祥。
远远就看到一个短发齐耳的小个子女孩,笑容满面地站在马路边朝她挥手。这女孩可能就155高的个子,戴着口罩,但能看出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这怎么看,都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完全不像个医生啊!
“你好,请问你是郝乐(le)吗?”
“是。您是陈果乐(le)?”
“对的。那你的名字是念le还是yue?”
“都可以。你呢?”
“乐(le),可乐的乐。第一次见到名字可以两个念法的。有趣!幸会,幸会!”
“多谢夸奖~名字就一代号嘛!”
小女孩笑嘻嘻地上了车。
郝乐不敢相信。这么个像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就是他要接的人。
“你好!谢谢你来接我。这是我的证件。”
陈果乐笑嘻嘻的,声音清脆悦耳。
郝乐接过证件查看了下,又还了回去。证件上照片更显年纪小。
“陈医生,请您系好安全带。您真的是医生吗?看着真不像!年轻得吓人。”
郝乐又看了看反光镜,这次他还发现这姑娘涂了金色的眼影,刷了睫毛膏。这么潮的小姑娘是医生?!印象中不都该严肃认真,素面朝天那种吗?
“确定是,你刚刚不是查验过我的证件了吗?我不是医生,是ICU重症特护。”
陈果乐抿嘴笑了。没办法,陈果乐确实也比较小。1996年出生的,今年12月份才满24周岁。
“你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然后都哈哈大笑。
“你先说。Ladyfir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