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楼阁的大堂内,赵渐新回到何丽珠的坐席,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这里多了一桌满满的宴席和两个饮酒的男人。一个是李思,另一个是他带来的朋友孔安生。
赵渐新落座,何丽珠为他斟上了酒,并为其他两位续满。
“你们在聊什么?”,赵渐新侧身询问何丽珠。
何丽珠在人前,略有些尴尬地笑道:“没什么,他们在等你。”
她立即贴身到赵渐新耳边细声说道:“你好不懂规矩,他们都是客人,应该先想他们问好的,菜也是他们点的。”
赵渐新有些惊讶,说道:“喔,那等会我去付钱。”
何丽珠白了他一眼,赵渐新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一些不妥,但是他不会去多想。
何丽珠看到赵渐新来了,就借口说自己先去整顿妆容,在侍者的指引下先离开了一会。
赵渐新道:“她干嘛,她又没化妆。”
李思正在饮酒,瞧了赵渐新一眼,他就懂了,她去上厕所去了。
片刻李思说道:“听说你这两天接替了苏哙的生意,在菜市场里当猪肉贩子。”
赵渐新腰背好像很自然的弯了下来,点头道:“是的。”
李思问道:“你这两天赚了多少钱?”
赵渐新道:“一两多吧,我还没仔细数过。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价格也比日常要高一些,所以几天就已经比得上平常半个月的量。”
李思道:“如果你去一些富商私下办的比武场,你的收入一场不会低于十两,依照你现如今的名气,无论是你去还是他们请你都要付五十两的底价。”
赵渐新道:“是的,我知道。”
李思微微摇头,有些严肃地说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这不应该是你做的事情,即使是闲着也比你现在要做的事情要好,有些辱没了你如今的威名。你完全不必为了钱财而担心,今晚之后,沈梧桐和你的比武一事会传遍长安城,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给你送来钱财甚至是女人。
“你好像已经不像十几天前我刚见到你时的意气风发,你刚来长安城的时候是何等豪言,现如今却显得有些卑微。”
赵渐新再次弯腰点头,但是他的面目已经不像刚才一样随意,他说道:“是的,我知道。我知道我能得到些什么,我也知道我能失去些什么,这些东西我拿到了,以后也是要丢弃的。我从不在乎金银财富,却要消磨整日的时间来谋求两餐,这样的磨砺不但不是太坏,反而是很好的,我走的太过急躁,我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在长安城里甚有威名,这是别人一辈子都很难企及的。
“这样的工作能让我的内心平静下来,我的出身本来就不比这更为高贵。每当我想要走的更快更急,走到我以往没有企及过的高度的时候,我就要重新看看我自己,看看我周遭的环境,我就是从这样的环境中来的,我告诫自己走的每一步都要专注,因为这样的机会我不会再有。”
“其实我来到长安这些天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你对于我的看法是此一时,非彼一时。”
李思突然笑了一声,因为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比他想的更复杂,道:“是的,我确实看错了。我从慎邑得来的简报中所知你的为人处世并非如此,这两年的游历确实让你改变了很多。”
赵渐新道:“是的,每个人都会在时间的洪流之中改变,我改变的不仅仅是形体,我也变得更愿意低下头颅,可是我心中的志气却从来没有改变过,更没有一天敢去忘记。”
李思问道:“你现在还想要像两年前一样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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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渐新道:“我不再在乎那些虚名,我只是要得到那些我本来就应该要有的东西。”
何丽珠回来了,她再次给坐席上的人斟酒,她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酒杯,她用了一个全新的酒杯斟给自己。
孔安生在一旁突然感慨道:“好呀,少年英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做梦。”
孔安生察觉到他们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只是喝酒,不再说话。
未几,一位侍从来到李思身边道:“李先生,叹春阁的林姑娘请您和孔先生前去一趟。”
李思应了下来,在赵渐新身旁耳语两句,转身就和孔安生离开了。
何丽珠细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赵渐新道:“没什么,在吹牛。”
何丽珠“喔”了一声,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渐新叫了侍者,问他席上的饭菜多少钱。
侍者道:“天上楼阁的晚上的宴席都是五十两起步,您这是一席大席我得去问问仔细。”
赵渐新更咽了一声,说道:“这些菜都没动,能撤下去吧。”
侍者道:“天上楼阁从来没这先例呀。”
赵渐新道:“没事,我来了就有这先例了。”
侍者错愕了一声,还是微笑到:“大爷您不必担心价钱,这一席的已经挂在李先生的账上了,您放心吃就好了。”
赵渐新摇头道:“不不不,这还得我来付,怎么能撤不了呢,酒呢,酒能撤吗?酒还剩的多。”
侍者尴尬的笑道:“酒能撤,但是酒不要钱。”
赵渐新“哎”了一声,被何丽珠打断,她一旁过了细声说道:“你真丢脸。”
赵渐新立即承认道:“这可不是嘛,但是真没这么多钱。”
赵渐新继续和侍者纠缠不清,气的何丽珠给了他一脚,但是赵渐新依旧不为所动,最后拉着侍者去找管事的商量。
等到赵渐新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一个陌生男子正在和何丽珠对话。
男人走到何丽珠面前坐着说道:“姑娘,我看你是一个人来的,我注意你很久了,其实我们可以聊一聊,小酌两杯,做个朋友。”
何丽珠站起来,没有说话,倒了一杯酒泼到男子脸上。
男子完全没想到她会泼酒,没有躲闪,眼睛里已经溅进了酒水,泼了个满脸满身,眼眶里已经被刺激的慢慢变红。
他依旧没有死心,揉了揉眼睛,深情的望着她说:“小姐,我不是什么登徒浪子,有缘分,就只是想要做个朋友……”
何丽珠面无表情,酒杯被倒满,杯中酒也已经泼到他的脸上。
男子注意到了她手上已经倒满的酒杯,可是他并没有选择躲闪,而酒水也再次伤害了他已经受伤的眼睛。
男子转过头,拼命的揉搓着眼睛,酒水的刺痛已经让他留下了泪水,眼圈的红肿已经晕染了一大片。
男子的朋友也在一旁看戏,见状不妙,急忙拉着他要走。
男子推开他们,转过头来,对着何丽珠瞪大眼睛认真的说,一字一顿,“其实我是真心的。”
何丽珠也认真了起来,拔下来酒壶盖子,往他的眼睛上反复的泼洒。
男子这次始终没有躲闪,直面着何丽珠的酒水泼洒,直到何丽珠酒壶中的酒水泼洒干净,他也再也不能坚持,强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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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使得他的脸不自主地慢慢向右转移闪避,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却始终没有闭上,双手不住乱摆,身体失去平衡,踉跄地摔在地上,他的朋友们没有及时扶住,身体倒在地上之前,赵渐新却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护住了他的头。
赵渐新对着他的朋友们说:“快走吧,找个大夫好好治治,别坏了眼睛。”
他的朋友们也在没能说什么,急急忙忙的拖着他乱扭的身体就往门外走了。
周围的人都在嘲笑这个男子,包括他的朋友们,可是赵渐新没有笑,何丽珠也没有笑。
天上楼阁的盛宴开始了,舞女在舞台上纵情歌舞,赵渐新和何丽珠坐在已经被搬空的桌子上观看表演。
天上楼阁,叹春阁内。
天上楼阁内的每间屋子都各有讲究,或布置精美,或内有乾坤,但是只有一间房是所有人都好奇的,那就是花魁林语莲的房间,因为从没外人来过这个房间,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在长安城内红了整整十年的歌舞妓,到底会把她的屋内布置成怎么样的格局呢。
李思和孔安生受到林姑娘的邀请来到她的房内观看她最后一场歌舞,任何人都没想到,她的屋内极其素净典雅,没有多余的饰品,空间略显局促,还略比丫鬟房间小一些,客人只能跪坐在地上。
这里有六位坐席,来客都是长安城内负有盛名的豪士富商,空余一席,这是留给阿飞的,但是今晚他并没有来。
孔安生问李思:“你看到阿飞了吗,是他叫我来的,人却看不到了。”
李思说:“也是他叫我来的,但是我也没看见他。”
孔安生说:“对呀,那他人呢?”
李思微微点头,说:“对呀,那他人呢。”
泰安酒楼,孤月高悬,李思昏暗的书房内,唯一的一盏烛火显得格外瞩目,寒风穿堂而过,火光摇曳,阿飞一屁股坐倒在书架旁边,一手捧读着一本《论语》,另一只手翻找着《说文解字》按图索骥,却始终有几个字找不全。
阿飞口中楠楠,“学而,学而……”
叹春阁内的一众客人都在等待林语莲姑娘的到来,她本来就坐在这里待客,要起舞之前她偏要去换一身装束,可是她所才穿戴的正是她平时最爱的衣服,又能换上什么样更为华美的衣服呢。
她回来了,这次她脱去了锦衣华服,洗去了面容上的胭脂水粉,一身素衣来了。
在所有人的惊愕声中,她已起舞!她没有过多解释和陈述,她不想耽误大家太多时间,因为再过一个时辰,天上楼阁的新一任花魁就会来了。
她好像还一如十年前名动天下时的靓丽美艳,只是没有锦衣和脂粉的称托,再美的女儿也会显得有些憔悴,更何况她已经过了最美的年华。
她褪去锦衣脂粉,也许就是让大家知道,她真的年岁已经大了。
舞姿依旧如同往常,但是美人呢,美人如花,鲜花已经呈现枯萎之态。我们常见花朵鲜嫩,却少见其枯萎败落的样子,因为在花朵刚呈现枯态时,他们就已经消失了。
美人也是这样,林姑娘这样的大美人更是如此,所以她要离开了。
舞毕,林姑娘从容退场,屋内众人久久不愿离去,昔日的场景刚刚还出现在眼前,又怎么忍心相信别离已经成真呢。
所有人都想要在追问她的去处,可是她已离去,就算她未曾离去又如何呢,她在场时也并未发过一言。
李思对着孔安生道:“看吧,再在好好看看两眼,一个时代的美人已经落幕了,这样的机会是不多见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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