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林不羡问。 “我这一走,大概要去多久?” 林不羡也怅然起来,答道:“这一来一回,光是路上少说也要半个月,到了京城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快则一月,慢则两个月,过年之前应该是到家了。” “哦。” 云安的声音闷闷的,一想到所剩不多的倒计时,心里很难受。 不过云安分得清轻重,纵然有万般不舍,她也明白自己应该尽快为林府做些实事。 林不羡柔声道:“我等你回来,年关里的林府很是热闹,各地的掌柜来的来的也是最齐的,他们还等着看一看林府姑爷的风采呢。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云安大步流星地向前跑去,又突然转过头来看了林不羡一眼。 有那么一刻,云安好想告诉林不羡,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心火,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摸摸自己。 …… 林不羡先是来到正院卧房寻找林威,被林夫人告知林威正在书房,林不羡将玄一想要云安跟着去趟京城的事情和林夫人说了,后者想了想答道:“道长对咱们林府有恩,安儿能代替你去她身边尽尽孝心也是好的,再有……”林夫人愁容满面叹了一声,说道:“多事之秋,让安儿出去躲躲也好,免得他惹了什么麻烦。” “母亲说的是,女儿这就去书房请示父亲。” “去吧。” 林不羡能看出自家母亲对云安的不满,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委屈云安了。 来到书房,房门紧闭,房内点着灯,门口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林不羡有些疑惑,平日里除了他们父女在书房谈事情之外,门口都是有下人伺候的,这是怎么了? “喜儿,你过去通报一声。” “是。” 喜儿来到书房外,禀报道:“老爷,四小姐有要事求见。” 屋内沉默片刻,方传出林威的声音:“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让她一会儿再过来吧。” 喜儿领命回了,林不羡也听到了林威的声音,这下她更疑惑了,林不羡不动声色地带着丫鬟离开,行至拐角处却停下了脚步,命丫鬟们先行离去,自己则借着回廊的柱子挡住身形,望着书房那边。 又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一位挽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手中攥着绢帕,不住抹泪。 林不羡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 这人正是宁王府的琴师刘氏,那段时间自己正和母亲还有云安去清虚观打蘸修斋,刘氏被父亲收了房,做了第九房小妾。 林不羡眯了眯眼,转身离开。 林不羡了解自家父亲,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一位小妾密会?刘氏又因何哭泣? 林不羡索性在花园中逛了逛,果然,片刻后就看到匆匆而过的家丁,家丁看到林不羡后请安道:“四小姐原来在这里,老爷请小姐到书房去。” “知道了。” 见林不羡来的这么快,林威感到诧异,问道:“从何处来的?” “回父亲,女儿见小花园的菊花开了,便多看了一会儿,正好碰上传话的家丁。” 林不羡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威,可惜后者同样是善于藏匿心思的高手,表情不变,点了点头。 林不羡将事情禀报,询问林威:若是皇子们意欲拉拢,云安该当如何。 林威沉默良久,问道:“你就当真如此信任他?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除了她,眼下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女儿一介女流,与商贾们打打交道尚可,与官家的人见面……身份上多有不便。”林不羡自是信得过云安的,可眼前的林威让林不羡生了疑虑,问题就不能这么回答了。 在看到刘氏的那一刻,林不羡突然生出了一股非常不好的直觉,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林不羡不想多说。 林威沉吟再三,试探性地说道:“事关重大,不如再等等?等到京城那边再派使者过来,我亲自出面和他们谈谈如何?” 林威的回答更加印证了林不羡心中的不安,林威此举,显然是不想把这么重要的人脉交给云安,如今自己和云安“夫妻”同体,交给云安和交给自己本无差别,林不羡心中翻涌,却面不改色地分析利害,道:“父亲,此一时彼一时,女儿认为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既然钟萧廷传达的消息是真的,那么他很可能是受了指派,专门给咱们传话的,钟萧廷不过是末流的棋子,可拒绝他就等于拒绝了他身后的人,答应他又是与人做嫁衣,如此看来,云安主动到京城去,借着侍奉玄一道长的名头,置身棋盘中央,才是上上策。再者说,夺嫡之事凶险万分,在事成之前越少人知道此事越好,等到皇子们派了使者过来,那不就等于昭告天下了吗?” 听了林不羡的话,林威终于松口,可表情依旧透着一丝古怪,问道:“几位皇子之中,你更中意哪一位?” “二皇子居长,声势正隆。表面上看,理应投靠贵妃一脉,可是……贵妃毕竟不是中宫,皇后尚在,八皇子虽然不是皇后亲生的,却是由皇后娘娘一手带大,母子感情很深,于情于理中宫都会全力支持八皇子。真论起来,八皇子未必会输给二皇子。夺嫡押宝这种事儿,一旦错了,以咱们府上的情况,是不可能逃过清算的。所以……女儿想,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都是一半的风险,自然要谋求最大的利益。女儿听说中宫娘娘贤良淑德,由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德行也不会太差,反观贵妃娘娘这边……之前就已对林府露出垂涎之意,即便我们投靠了二皇子,哪怕最后押对了,结局也未必很好。” 林威看着林不羡,目光复杂,感叹道:“你若是男儿,又何至于此呢?” “父亲以为如何?” “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让云安放机灵点儿。” “是。” …… 玄一道长决定明日便启程,和云安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她回房去收整行装。 昨夜,林母到林不羡房里留住,云安和林不羡连临别话都没的说,不过林不羡命人送来了一本账,云安看完之后明白了林不羡想要表达的意思:支持八皇子。 第二日,天还未亮云安便起床了,背好行囊将一个荷包交给身边的丫鬟,说道:“等亦溪醒了,你把这包东西交给她。里面的小纸包里放着药粉,如果她有什么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的话,把这包药放在温水里冲了服下,睡一觉。还有一盒东西,她看了就明白是什么了,转告她,我会尽快回来的。” “是。” 云安看着丫鬟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 昨夜她一宿都没睡,收拾好东西以后总想对林不羡说些什么,拿来纸笔写了好多,最后都被云安烧了。 看着丫鬟拿走了自己的东西去送给林不羡,云安的心里有些遗憾,她特别想告诉林不羡,昨天自己不是心火发热,只是想和她亲近亲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云安自己也不明白,这份“执念”从何而来。 云安来到府门口,惊喜地发现林不羡和林夫人居然已经在门口了! 林夫人正和玄一道长说话,林不羡则指挥家丁往马车上搬东西。 云安快步上前,叫了一声:“娘,道长,亦溪……!” “相公。” “安儿啊,一路上稳妥些,手脚麻利些,好生侍奉道长,知道么?” “是。” “京城可不比洛城,出门外在的,你……沉稳些。” “是!” “娘,孩儿想和娘子说几句话,行吗?”云安搓了搓手,满眼期待。 “去吧,莫要走远了,也不要说太久,别耽误了出门的时辰。” “谢谢娘!” 云安向林不羡使了个眼色,二人来到一旁,云安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小包东西,里面有几个分开的小纸包,是治疗伤风感冒的奇药,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拆开一包兑上半杯温水服了,睡一觉就好了。” “嗯。” 还有……云安向前迈了一步,低声道:“盖守宫砂的粉底,我也给你装了一盒新的,足够你用的,小心收好。” “知道了,路上小心。” 林不羡指了指玄一道长坐的那辆马车,上面插着一面黄色的三角旗,说道:“玄一道长奉旨入宫,那面旗就是令箭,任何人都不敢打你们的主意,万一……要是遇到了不长眼的山贼强盗,只管躲在马车里和玄一道长待在一起就好,府衙派了胡黎和杜仲两位大人沿途护送,他们从前是京城的名捕,身手了得,对付山贼强盗游刃有余,你可千万不要逞能!” “嗯,我听你的。” “回去吧,母亲都往咱们这边看了好几眼了。” “亦溪!” “嗯?” 云安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有件事我憋了一宿,本来想写个小纸条告诉你的,但又怕纸条落到别人手上,留下把柄,正巧你来了,我……我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要抓狂多少天。” 林不羡的脸瞬间红了,越过云安的肩膀朝林夫人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你要说什么?” “我、其实昨天,我根本不是什么心火燥热,我就是、就是单纯地想让你摸摸我的脸,我没病!” 云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又有些担心冒犯到林不羡,想解释,就听到林不羡温柔地说道:“这有外人,母亲也在看着……我、等你回来。” 撂下这句话,林不羡擦过云安的肩膀匆匆离去,后者不可置信地望着林不羡的背影,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云安快步上前,神清气爽地说道:“道长,我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吧。”玄一朝着林夫人打了一个辞别的手势,登上了马车。 云安从家丁手中接过缰绳,潇洒地跨上马背,挥了挥手:“娘亲,娘子,保重。” …… 云安骑着马行在马车左侧,快乐地哼着小曲,一手扯着缰绳,一只手把玩着林不羡给的折扇,别提多美了。 车窗被掀开,瑞儿探出头来,说道:“姑爷,道长说她昨夜没有休息好,想睡会儿,请你安静些。” 云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守制期中,怎么能哼曲儿唱歌呢? “知道了。咦?瑞儿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是……奴婢是来伺候道长的。” “哦,那你家小姐怎么办呢?” 瑞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道:“姑爷无需担心,府内丫鬟多得是,再说由仪的禁足期已满,她可以照顾小姐。” 说完,瑞儿“啪”地一声放下了车窗。 来到城门口,杜仲和胡黎两位官差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马车过来,二人翻身上马,一行人出了洛城。 …… 另一边,云安走后林不羡就“病”了,由仪去请来了白大夫。 “你们都下去吧,我头疼的很,想清净清净。” “是。” 房间内只剩林不羡和白大夫,林不羡从床上坐了起来,说道:“自我小时候,就是白大夫一直照顾我的身子,已有多年了。” “是。”白大夫手上一顿,索性将刚刚展开的针灸布又给卷上了。 林不羡见了,知晓对方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府内几位姨娘的平安脉,也是白大夫负责的吗?” “从前是的,不过前几日,九姨娘刘氏的平安脉突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