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宁王才回道:“等本王请账房算完之后再告诉你。” “这么私密的事儿,还是算了……王爷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当场算算吧?” “好。” “咱们先减去马帮分的那十五万两,剩下的部分殿下分四万五,草民分十万零五千两,再从马帮那里置换出八万三千两,需要交纳手续费的部分就是六万七千两,损耗的部分是……三千三百五十两。殿下置换现银需要损耗的部分是两千两百五十两,殿下?” “……嗯。” “马帮兄弟那边的损耗,理应草民和殿下各自承担各自的部分,即草民承担七成,殿下承担三成,至于殿下置换现银所造成的损耗,已经是分成完毕所产生的,所以应该由殿下独自承担。也就是说……草民应该获得十万零两千六百五十五两,剩下的就留在殿下这里,由殿下统一调拨分配吧。”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宁王阴着脸说道。 “适才草民说的是‘草民明白’还有‘这笔银子是该给’,殿下问草民认不认这笔账,草民可是没有说‘认账’的,账目要建立在道理的基础上,殿下适才的算法……草民觉得不甚合理,让草民怎么认呢?” “你这是在教训本王?”宁王眯了眯眼,释放了些许危险气息。 云安正色道:“草民不敢,且不论王爷身份尊贵,就从长幼有序的层面说,王爷年长于草民,草民也不敢‘教训’王爷的。只是……还有这样一句话,不知王爷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 “商场无父子。” “商场无父子?简直荒谬,从古至今皆‘父为子纲’无父焉能有子?本王只听过战场父子兵,从未听过什么商场无父子。” 云安淡然一笑,镇定答道:“或许这就是商贾位居末流的原因吧,殿下不妨设想一下,若有一日草民夫妻从林府分家出来,遇到一桩买卖需要与林府角逐。如果成功自然能得到可观的利润,如果失败了……可能会万劫不复,倾家荡产,试问我们夫妻又该当如何呢?” “自然是尊重孝悌,骨肉亲情,难道你们落魄了……林府就不管你们呢?” “万一呢?万一就真不管我们了呢?”云安看着宁王,直直说道。 宁王沉默了,云安趁机继续说道:“林府产业遍布各地,可以说只要做生意,很少有人能彻底绕开林府,不与之打交道的。殿下打算让我们遵孝悌,让多少次呢?同样的道理……殿下长于草民,贵于草民,同我们夫妇与林府之间的关系一样,永远无法改变,难道就因为这个,草民连和王爷说句真心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这……” “在草民心中,王爷是位‘别具一格’的风流人物。就像从前,所有大人物都嫌弃草民乞丐的身份,唯独空谷兄和王爷不嫌弃草民卑贱出身,之后草民与王爷相交,虽然不多……但草民能感觉出,王爷并不在乎草民粗鄙,甚至有时草民因自幼没习过礼数,冲撞了王爷,王爷也不会追究。草民之所以拖家带口不远万里来到陇地,投诚王爷门下,就是看中了王爷宽广的心胸,觉得王爷定不会做出卸磨杀驴,妒忌贤能之事,承蒙王爷抬举,现今草民和王爷之间,算是建立起了一个‘合作共赢’的关系,草民觉得,一个健康的,长远的合作关系,都要建立在一个相对‘公平’的前提条件下。王爷您觉得呢?” 云安一连串的高帽戴的宁王高怀颇有些飘飘然,偏偏云安说的恳切又认真,让人无法怀疑。 其实类似的话宁王已经听过许多,处在宁王这个位置上,自然不会缺少溜须拍马的人,但云安一直以来的形象在宁王的心中是有些特殊另类的,最直观深刻的就是春华郡主的事情,春华郡主走失,自己跑到了云安所在的客栈里,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云安不仅不贪功,还请来了玄一道长将郡主妥帖地送回原处,而且自家姑母要给云安赏赐的时候,云安的表现也不错。 之前的几次接触,云安给宁王留下的印象都是不慕名利,放浪形骸……让这人说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可能比让他出去打个人还困难吧。 宁王的脸色好看多了,还带着一丝丝笑意,答道:“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有一件事本王一直都不太理解。” “王爷请讲。” “你真的是个乞丐么?”问完这个问题,宁王一直观察着云安,他早就派人查过云安的底细,凭借宁王府庞大的情报网居然一无所获。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世上根本没有云安这个人,姓氏和身份都是这人凭空捏造的假身份。 要么……就是云安的确是一个乞丐,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自幼孤苦,全家颠沛流离,出生的时候就是乞丐,自然也就无处落户,成了黑户。 云安心头一跳,却端的面不改色,微笑答道:“还要多谢殿下为草民主持了这桩好姻缘,草民有幸娶得如此贤妻,三生有幸。”第205章 打人打脸 听到云安这话,宁王哈哈大笑,叹道:“看来本王今后要多做媒人了?” “王爷慧眼如炬,点石成金,您主持的姻缘自是不会错的。” 宁王被云安拍的很舒服,唤道:“来人呐。” 一侍卫推门而入,说道:“殿下,有何吩咐?” “带他到账房去,支银票。” “是。云爷,请吧。” “谢殿下!”云安随着侍卫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宁王行了一个拱手礼,说道:“禀殿下,草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能否应允?” “说说吧。” “是,六月初八是草民岳母大人的寿诞生辰,这也是草民入赘林府第一次给岳母大人过寿诞,思来想去几个月也没有想好送给岳母大人什么礼物,就想着……能不能请王爷赐些什么给草民,作为岳母大人的寿诞贺礼?” 宁王贵为一字亲王,他赏赐的东西虽然不比御赐,但也要比一般藩王赏赐的东西分量重,特别是对林府这种门第而言,是可以作为传世之物流传下去的存在。 不过云安提这个要求分寸拿捏的很好,她管宁王要东西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出自一片孝心又赶上了寿辰,师出有名。 再就是,林府这座大厦虽然倾颓的势头早已显现,但林夫人只是林府的女眷,膝下又没有儿子,宁王就算是赏赐什么东西,对朝廷而言也没有那么敏感。 最后便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云安和林不羡来雍州的时候,林夫人给她们两个带了好几马车的礼物,分别送给李青山李知府的夫人,宁王妃,云安又“自作主张”送了宁王母妃一份礼物,反正宁王的母妃和李青山的夫人是姐妹关系,既然妹妹都送了,怎有不送给姐姐的道理呢? 三方的礼物都收了,赶上林夫人的生辰你们总该表示表示吧? 果然宁王在听完云安的话之后,沉吟片刻,答道:“令堂是林府的内眷,本王乃外男,无亲无故的突然做赏赐于理不合。这样吧……等明日本王去给母妃请安时,问问她老人家的意思,若是她老人家心情好,就请她赏赐些什么。若是不行,就让王妃给令堂准备一份贺寿礼,这总行了吧?” 云安瞬间咧开了嘴,笑的那叫一个灿烂,作揖道:“草民谢过王爷!”林夫人并非云安亲母,这宁王府内也没有林府的眼线,云安依旧能展现出这份真挚的孝心,宁王似乎也被云安的这份赤诚所打动了,露出笑容:“去吧。” “草民告退。” …… 云安走后,从木雕屏风后面款款走出一抹品红色的身影,自然地坐到了宁王身旁空出来的那个主位上,平日里这个位置都是宁王妃坐的。 宁王也只是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耳畔传来玉纤纤娇滴滴的声音:“王爷,马帮的人不是说,云安在老长亭马场倒卖藏宝图,敛了四十五万两白银,您怎么也不和他谈谈这笔银子的分成?” 宁王淡淡回道:“本王忘了。” …… 宁王答应赏赐给林夫人礼物的事儿,令云安非常非常开心,出了宁王府云安翻身上马,回去的路上云安的嘴里都哼着小曲儿。 回了客栈,云安发现今日的客栈里头很热闹,暗道稀奇,因为这间客栈的价格是其他客栈的好多倍,而且之前住在这里的大漠商旅都陆续采买好了入大漠的物资,相继离开了。 云安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背着手,信步进了客栈,没想到就看到自己身边的四名护卫和几个穿着毛皮装束,粗犷的男子争执的面红耳赤。 孟广威更是用拳头将桌子敲的“砰砰”直响,好像被气得不轻。 “别吵了,爷回来了。”周六大喊一声,大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几个皮草男子也转过身看着云安,云安扫了一眼,楼梯上站着荟兮和由仪,见云安回来了,二人转身离去,大概是给林不羡报信儿去了。 “哟,怎么了这是?吵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周六快步来到云安面前,低声禀报道:“爷,这几人自称是在爷那儿买过藏宝图的,买回去之后又反悔了,结伴过来找爷退钱的。依小的看,就是浑水摸鱼来闹事儿的,分明是看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好欺负。” “我知道了,我来处理。” “是。” 有人来“退货”这是云安当初没想到的,藏宝图毕竟不是一般商品,你看都看了,抄也抄了,谁知道回去之后有没有再画几份?竟然还敢来退货?可能是真的觉得他们好欺负了吧。 云安来到几人面前,还没等开口,其中那个带头人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纸,一把甩到云安的胸口,说道:“劳什子还给你,老子不想买了,退钱给我。” 剩下的三人也纷纷效仿,拿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宝图拓本,要么丢给云安,要么丢到云安脚下,嚷嚷着:“我们也不要了,退钱。” 除了周六,剩下的三人见云安被如此对待彻底压不住火了,冲上来就要动手。 云安却大喊一声:“都住手!”三人虽怒不可遏,但还是听了云安的命令,愤愤地收住了拳头,避免了一场争斗。 云安侧头对周六说道:“去给我搬把凳子来。” “是。”周六搬来四方凳子,云安先将几张藏宝图的拓本都捡起来捏在手里,才坐了下去,翻看手中的藏宝图,发现记载的或多或少有些不全,不过将这四份藏宝图放到一起,就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这四份藏宝图上面记载的“残缺”的内容拼凑到一起之后,差不多就是一幅完整的藏宝图,看来这些人也不傻,知道时间不够,不可能把整幅藏宝图都抄录下来,于是只着重画了一部分,几个人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幅完整的藏宝图,然后再相约着一起来“退货”? 云安冷笑一声,平静地说道:“几位,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瞧瞧你们几位的藏宝图,四人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幅完整的地图,想必此刻四位已经人手一份完整的藏宝图了吧?”云安虽然语气和善,但丝毫没有留情面,直接把四人的小心思给戳穿了。 四人对视一眼,最后由刚才那个第一个把宝图摔在云安胸口的男子说道:“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正我们现在就是不买了,赶紧退钱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云安微笑问道:“要是不退,几位打算怎么办呢?” “别怪我们不客气!”那人强硬地说道。 云安撩起衣襟下摆,翘起二郎腿儿,说道:“几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金一宿的房钱我们交着,相信掌柜的会保护客人的安全的。” 那人眼珠一转,反呛道:“我就不信你永远都不踏出这间客栈的门,到时候……”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云安已经眯起了眼睛,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羸弱,说话斯文温声的人竟然会突然动手! 云安的动作快到让人眼前一花,她急速起身,“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四张羊皮纸打在那男子的眼睛上,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羊皮,猛地抽在眼睛上是很疼的。 那男子也不禁发出一声痛呼,云安的动作却更快,赶在男子捂脸之前,抡圆了胳膊一拳打在了那人的鼻子上,一股酸痛之感直冲七窍,男子的眼睛算是彻底睁不开了。 云安看明白了和雍州这些穿皮毛的男子讲道理是没用的,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敲诈,就是觉得云安他们好欺负。 说白了就是相比于规矩和道理,这帮人更信奉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既然如此,云安又和他们客气什么呢?要么不动手,动手就一定要取得彻底的胜利,今日认怂,后患无穷! 一次性把他们打服了,打到他们再也不敢来,打到其余在暗中持观望态度的人,彻底绝了这个念头!这次打不服他们,以后要是趁着自己不在又来闹事,万一伤到她们家亦溪怎么办?必须把这个可能性永远地扼杀在摇篮里! 一想到这些人可能会伤害到林不羡,云安的心里便再没了顾忌,在时光岛上练就出来的那股子狠劲儿瞬间回归身体,云安转身抄起凳子,根本不讲什么武德,趁着男子目不能视的空档。用尽全力把凳子砸到那人头上! 不得不说这凳子的质量是真不错,蓝星电视剧里那种“砸人就碎”的场面没发生,凳子完好无损,被砸的人却见了红,趴在了地上。 四大护卫见自家主子都动了手,再不客气,一拥而上,以四敌三,与剩下的三人打了起来。 云安也不含糊,丢下四方凳去抄了一只长凳用双手提着,专门照人家后脑轮,云安在后面默默“下黑手”战局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周六他们要将四人丢出去,却被云安给叫住了。 云安对掌柜的说道:“没用上你们的人亲自动手,帮我们把这几个人丢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这总不过分吧?” “小的明白。”掌柜的朝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一队精壮男子出来,每两人拎着一个,把倒在地上的四人都抬了出去。 “散了吧,我去看看夫人。” “是。” 云安丢下手中沾了血的长凳,快步上了楼。第206章 林家有后 云安回了房间,林不羡已经把茶沏好了,云安笑着坐到林不羡的对位,林不羡将冒着白烟的茶推到云安的面前,柔声道:“动手了?” 云安挑了挑眉,答道:“想强吃咱们的宝图,我还惯着他们吗?今天要是被他们得逞了,用不了多久这客栈的门槛儿都得被要‘退货’的人踏平了,雍州境内没有林府的产业,这帮人一个个的都是欺软怕硬的,威信得咱们自己树立。” “别伤到自己就好。” “放心,有周六他们四个呢,再说我又不是不能打了。” 林不羡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问道:“没记错的话,我们住进来之前周六好像说过,这间客栈和宁王殿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店内所有客人都受到保护,为何这次掌柜的不出面呢?” “我想可能是不久前掌柜的接到过某种‘观察’我的命令吧,只要不危机生命他们应该都不会出手,新的命令可能还没有下达,毕竟我对宁王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他没有必要专门分出那么多精力来给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吩咐一句也是有的,所以客栈掌柜才会选择观望。不过这件事客栈和它背后的势力想置身事外也难,刚才我和他们四个把来闹事的人都给放倒了,让掌柜的派人把闹事的给抬出去的,这个时辰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几个来客栈里闹事的人被客栈的打手抬了出去,有人身上还见了红,相信足以震慑藏在暗处观望此事的人了。”